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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华不禁想起了杜因夫唆使海员们在船上**的事情。当时，他曾经私下里找过杜因夫，劝他管一管海员们，不要让他们把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全部赌光了，谁知道唆使海员们赌钱的幕后元凶竟是杜因夫。谁又能说得清楚，让海员们全都嫖**是不是也是杜因夫的主意呢？
杜因夫为什么要唆使海员们**呢？林一华曾经思考了很久，也想不出原因，后来是一个海员不经意地告诉他：杜因夫可以从每一个海员输赢的钱数上抽取一定比例的费用。海员们赌钱，杜因夫可以**。这真叫林一华想不通。于是又问，得知了原委：原来，在船上，海员们是不发工钱的。没有工钱，就无法赌钱。杜因夫想了一个办法，用抽烟的纸张，加盖上杜因夫个人的印章，上面添上一定数额的钱数。等到上了岸，要发钱了，杜因夫把它们拿出来，扣除了海员们欠下的现款。结果，许许多多海员拼死拼活地出了一趟海，不仅没有得到分文，反倒欠下了一屁股的赌账。
林一华曾经找那些欠下赌债的海员交谈过，希望他们再也不要赌钱了。还是没有一个人听他的。现在可好，赌钱的事情没完没了，又加上了嫖**。难道杜因夫一样可以从海员嫖**一事上捞取一定的**吗？他本能地想道。可是，现在海员的手上都有一些钱，不再使用杜因夫发行的仅仅在诺亚号上的中国海员中间通用的货币，杜因夫还控制得了他们吗？
就在林一华折磨自己脑筋的时候，海员们精神颓废地返回来了。一个个嘟嘟囔囔地骂道：“**的，一个**也找不到。”
“**的，要是早听了龚三苕的话，就已经享受到英国女人的滋味了。”
“别担心，英国女人有的是，今天找不到，明天还找不到吗？”龚三苕安慰似地说道。
“是呀，龚三苕的鼻子干别的不行，闻女人那是一流。明天，他准能为我们找到一些女人。”众人似乎已经看到英国女人正脱下衣服，款款柔情地向他们走来，一个个情绪盎然，讨论着该怎么跟她们干那件事。
天快要黑下来了。众人在杜因夫的带领下，就要去吃饭。忽然，天空中又响起了凄厉的防空警报。
“**的，德国佬还让不让人活呀！”龚三苕破口大骂道，一边骂，一边把刚刚拿到手里的碗朝地上一扔，一头蹿出了屋子。
“狗日的龚三苕，一听警报跑得比兔子还快。”众人一边笑，一边跑向外面。
林一华跑到了门外，举目一望，到处黑乎乎的一片。天空中还下起了雨。他心里想道，在这样的黑夜，德国佬的飞机还能轰炸到什么目标呢？
在德军飞机轰炸敦刻尔克的时候，林一华通过仔细观察，发现了一个很有意义的现象：飞机只能在有光亮的地方，才可以准确地击中目标；在黑夜里，就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飞，要想找到轰炸目标就很困难，更别提准确击中目标了。现在，他跑出了屋子，看到众人都冒着细雨朝一个方向奔去，脑子里马上掠过一个念头：朝一个方向跑去的人越来多，就越容易发出光亮，被德军飞机发现并遭到轰炸的危险就越大。这样一想，他不知不觉地停止了脚步，大声吆喝着，希望海员们和自己一样，远离慌乱的人群。然而，竟然没有一个海员听从他的。
“从来没有人愿意听真话。”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阻止海员们盲目地跟随人群朝前面乱跑，深感疲惫不堪，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广场上，仰头望着天空，悲哀地说道。
曾几何时，空中响起了飞机的轰鸣声。不一会儿，他就看见了一团一团的火光，从空中迅速地朝这边扑了过来。然后，他听到了扑簌簌的响声。
是炸弹！他本能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炸弹飞快地降落下来。一阵接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过后，整个利物浦陷入了一片火海。人员的叫唤声，房屋的倒塌声，车辆的爆炸声，还有一挺挺机枪的射击声，响成一片。
发生爆炸的地方距离林一华坐着的**还有老远。他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跟随海员们一道朝前面跑去。突然，他听到了另一阵剧烈的爆炸声，紧接着，就听到了声嘶力竭的惨叫声。这是中国人的声音。他迅速跳了起来，急急忙忙循了声音的方向奔去。
炸弹爆炸引起了更大的灰尘和黑幕。林一华什么也看不见。他只有张开喉咙，大声问道：“龚三苕，杜因夫，你们都在吗？”
“在！”一个有气无力的回答声响了起来。
是龚三苕的声音。林一华心头一凛，继续问：“大家都在吗？”
“谁知道！”龚三苕的回答：“好几颗炸弹丢在这里，肯定有人受伤，也有人死了。”
“龚三苕，**，你才死了呢。”响起了中国人一声接一声的大骂。
没死，也没人受伤。林一华听得出来，剩下的中国海员都活得好好的。可是，为什么会出现那一声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呢？林一华心头疑惑，用手去摸，赫然摸着一滩血迹，还有一只断掉的手臂。他不由打内心腾地升起一阵凉意，睁大眼睛，想看一看周围的情况，可是，什么也看不清。他的耳朵里灌满了受伤者痛苦的**声，也分辨出一些惊慌失措的人正像耗子似的到处乱窜。
“我们，帮帮他们吧。”林一华说道。
“黑灯瞎火，怎么帮他们呀？”海员们立即回答道。
这的确是一道难题。林一华解决不了，就只有不支声，闷头不响地坐在那儿。
德国佬的第一波空中轰炸很快就结束了。天空中再也没有飞机的轰鸣声，只有远处不时地传来一阵接一阵的爆炸声。诺亚号上幸存的全体上海海员都心有余悸地坐在那儿，眼睛木然地望着爆炸起火的地方。是码头。
“我说，诺亚号可能这一次彻底玩完了。”龚三苕叹息道。
“玩完就玩完。不上诺亚号，我们可以上其他的船。”
“但是，我真的不想再上船啊。”
“不上船又怎么样？在这里就安全吗？**的，在诺亚号上，我们没有死一个人，在这里却死了好几个。”
“德国佬好像是专门跟我们作对。我们走到哪里，德国佬就轰炸到哪里。”
林一华心里一动，立即接上了腔：“是啊，为什么我们走到哪里，德国佬就打到哪里？”
“这还用问吗？日本人已经把我们打趴下了，谁都**的能打我们一下。”
“可是，德国佬不是打我们，是打英国佬。也许，德国佬不希望我们帮英国佬，就从空中给我们一个教训的。”
“这么说来，要想活命，我们就必须快一点离开这里。”
林一华再也插不进话了，心里便琢磨开来。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随便登上一只什么船，离开了利物浦再说。离开了利物浦，德国佬就不会跟着打过来吗？一定会的。德国佬本来以为在敦刻尔克可以一举把英军全部消灭，谁知一下子跑去了那么多轮船，硬是在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里，把三十多万英**队撤回了英国。德国佬岂能不恼羞成怒？所以，德国佬才专拣轮船和码头打。这是报复。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国海员只要继续呆在船上或者码头上，就一定会遭到德国佬的轰炸。那么，为了安全，就得离开轮船，离开码头。可是，离开了轮船和码头，中国海员又能干什么呢？
他还没有想清楚，突然听到了一声剧烈的爆炸，紧接着，就有一团火光把天空照得犹如白昼。林一华放眼望去，只见码头在熊熊地燃烧。凭着火光，他可以清晰地看到许许多多人被卷进了火海，像无数个火球在跳跃在滚动。在火光的映照下，他一样看得很清楚，广场上簇拥着数不清的人。许许多多受了伤，也有一些人死掉了。
这是干什么？难道故意让德国佬来轰炸吗？林一华心中涌起了一阵不安。
他迅速跳起身，大声吆喝道：“大家都起来，赶快离开这里，分头躲避，要不然，德国佬会把我们全部炸死在这里的。”
没有人愿意动。龚三苕甚至轻蔑地说：“都听你的话，我们早死八百遍了。”
林一华气愤难当，什么也不顾了，一脚踢在龚三苕的身上，怒吼道：“起来，赶快离开！”
龚三苕一跃而起，挥拳就想展开回击，却一见林一华满面怒气，兀自有些心寒，不知不觉把拳头收了回去。收到半**，他的拳头又转了向，挥到另外一个海员身上，怒吼道：“没听见吗？起来，赶快离开。”
杜因夫似乎意识到林一华是对的，连忙跳了起来，问道：“我们到哪里去？”
“哪里人少，就到哪里去。”林一华说道。
杜因夫眼睛一转，远远地望见寄宿处的方向人烟稀少，宛如被人遗弃的一片墓地，不由分说，拔脚就朝那儿奔去。林一华一连喊了好几声，也没有喊住他，只得跟着奔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