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耀祖打了许许多多险仗恶仗,却没有一次像今天的战斗值得他期待,也让他心神不安。他的身边,是妇女独立团的全部人马,紧靠在他的侧翼是唐心莲的一个连队。甚至连唐心莲呼出的气息,他也能够分辨出来,心里总是痒痒的。他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即使与萧姑娘结过一次婚,他也从来没有过这种微妙的感觉。他知道,他是被唐心莲的真诚、坦率与无拘无束的性情吸引了。他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他得保护她的安全。
突然,一阵惊天动地的炮声从根据地腹地传了过来。紧接着,一枚枚炮弹腾空而起,呼啸着飞向了被包围的敌人。
徐耀祖能够感觉得到,妇女连那边有了微微的**动。他朝唐小虎瞥了一眼。唐小虎心领神会,爬了过去,大声呼叫着,要她们屏住呼吸,闭上眼睛,捂了耳朵,趴在地上,什么也别动。
唐心莲经历过几次战斗,很有一些经验,却对手下一些刚刚参加红军的女战士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阵地上不住地颤抖不知怎么办才好。一见弟弟出现在面前,几声喊叫,几个起落,就让队伍安静下来了,她不由大是感激,很松了一口气,微闭眼睛,不停地说着谢天谢地。
炮声很持续了一会儿,唐心莲被这一阵雷鸣般的轰击声炸得头脑一片眩晕,情不自禁地把头埋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觉得该看一看身边的战士们怎么样了,微微翘起头,眼帘分明嗖嗖地飞出无数道人影,离弦之箭一样飞入了敌人的阵地。她大吃一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得清晰了:正是徐耀祖带了一个营的人马,端了枪,呐喊着冲向了敌人。眼睛一转,朝右一看,只见妇女独立团团长指挥着人马,也跃出阵地,一边呐喊着冲向敌阵,一边抠动钣机,枪膛里喷出复仇的火焰,吞噬着前面的敌人。
“冲啊!”
她一阵激动,连忙腾身而起,盒子枪一挥,大喊一声,飞一般地扑了过去。
听到她的喊叫声,战士们爬了起来,拿了枪,也呐喊着跟在她的身后,旋风般地刮了过去。
很快,陷入包围的敌人就被红军压缩在一个个互不相连的山谷中,负隅顽抗的结果,是尽数被歼,只有放下武器举手投降的敌人,才成了红军的俘虏,获得了生命。
唐心莲率领本**士,一阵猛冲猛打,竟然靠向了徐耀祖营,与他的人马一起,完成了将一个团的敌人分割开来、并把近千名敌人压缩在一个狭窄的山谷里进退无**。
面对步步逼近的红军,敌人早就失魂落魄,在红军战士一阵接一阵“缴枪不杀”的呐喊声中,扔掉武器,举起投降了。
第二十五章
邢执中并没有随红四方面军主力转移,留在了鄂豫皖根据地,被任命为特种大队负责人。其任务是负责省委及二十五军主要**的安全,并把被敌人**掉的交通网恢复起来。很快,他就在苏区的每一个角落,都部署了交通员,在苏区与白区交界地带,也编织了一张又一张严密的交通网。他不仅仅派出了大量侦察人员到敌占区活动,甚至亲自出马,经常在敌人的心脏地带穿梭,以获取各种各样非常重要的情报。
这一次,他得到了一个可靠消息:中央即将派遣一位有军事才干的**前来苏区,传达中央最新指示精神,协助指挥与领导红二十五军的行动。他马上启程去了武汉,通过早就在伍爷的屋檐下安插好的地下交通员的帮助,很快跟来人接上了头。两人见了面,他才知道那人名叫程子华。
在伍爷的帮助下,邢执中带着程子华登上了北去的火车。为了不引起敌人的注意,两人在柳林下了车。邢执中把他带到一个地下交通员家里,盘桓几日,亲自前去侦察敌情,制定了偷渡方案,命令那位地下交通员将敌人的注意力引开之后,与程子华一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潜入深山老林,在山林里转了好几天,终于抵达了省委所在地卡房。
**徐宝珊跟红二十五军一道,打到了皖西北。留在卡房的郑位三热情洋溢地接待了程子华,并把他留了下来,而让邢执中去了皖西北,前去请回省委与二十五军**。
邢执中经过几天的跋山涉水,逼近皖西北了。此时,已是深夜。他的脑海里不时想起程子华曾经对他说过的话,知道中央已经下达了命令,要红二十五军向北部转移,以实现北上抗日的目标。这是两年来红二十五军第一次接到中央的命令,他巴不得早一点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徐宝珊,便马不停蹄地继续赶**。突然,他听见山林里有一阵异动,连忙伏**,瞪大双眼,警惕地查看周围的动静。
“起来!你跑不了了!”
一个声音在他的头顶上空回响,他脑袋一嗡,试图站起来,却脑袋一下子挨在一个黑洞洞的冰冷的枪口上。他连忙蹲下,透过微明的月光,看出那人穿了红军的军装,高兴极了,笑道:“同志,我也是红军,有重要事情要向徐书记回报。正好,你们把我带到他那里去吧。”
“徐书记?你有什么证明吗?”红军战士仍然心有疑虑,继续冷冰冰地问。
邢执中下意识地在身上摸了一把,却什么也没摸出来,不慌不忙地对他们说道:“你们把我带到了徐书记那儿,不就一切都清楚了吗?”
然而,战士们可不认他说的理,不由分说,一涌而上,将他捆了起来,押往营长那儿去。
营长正是徐光祖。战士们将邢执中押去他的房间时,他正在一盏油灯下看一份文件。他本能地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就听一个战士叽哩呱啦地将抓获邢执中的经过说了一编。他蹙起眉头,凝视邢执中佝偻着的身子,恰好看到他抬高的脸,惊愕地大叫道:“邢大哥,怎么是你?”
邢执中也是大喜过望,惊喜地叫了起来,挣扎着想伸出手来,去拥抱徐光祖,却身上捆得紧紧的,根本无法动弹。徐光祖连忙替他解绳子。战士们无不惊愕万分,尴尬地站在一边,不知道说什么好。徐光祖能够与邢执中重逢,哪里管得了许多,挥手让战士们离开,就要与这位兄长好好相谈一番。邢执中一松了绑,顿感饥饿,开口就要徐光祖为他弄一些吃的。徐光祖赶紧命令战士们为邢执中弄了一碗饭一盘菜,眼巴巴地望着他风扫残云般地消灭干净。两人这才坐在一起,相互诉说着别离以来各自的经历,禁不住一齐唏嘘不已。
自从被敌人隔在皖西北之后,一支约有千余人的队伍,只有在那里孤军奋战。经过大约半年多的艰苦奋斗,特别是在葛藤山歼灭了敌人一个旅的兵力之后,他们终于在皖西北站稳脚跟。后来,**沈**因病去世,原**徐宝珊接替了**的职务。随着敌情的变化,七十五师在徐宝珊和吴焕先的领导下,全军打回了皖西北。队伍重新汇合在一起,进行了整编,徐海东担任军长,吴焕先改任政治委员。从此,二十五军忽而打向鄂东北,忽而打向皖西北,打得刘思超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也打得蒋介石坐不住了,委派张学良为鄂豫皖剿匪总司令,率领东北军十个师的人马,杀向根据地。二十五军跟张学良的队伍一接触,就一连气打了几次胜仗,扩充了部队,令敌人闻风丧胆。
邢执中这两年却在不断地四处奔波,很少有时间与机会呆在军部,更不知道徐光祖已经回到了鄂豫皖根据地。两人乍一见面,有满腹的心里话要往外掏,可是,邢执中惦记着中央的指示,简单扼要地说了自己的经历,便告诉了他自己此行的任务。
徐光祖心情激动,顾不上询问更多的细节,连忙将他带去见**徐宝珊。徐宝珊听了汇报,又惊又喜,火速命令部队,连夜启程,赶赴鄂东北。
很快,省委委员就聚集在太平寨,由徐宝珊传达了中央的指示,并对部队领导成员进行了调整:程子华为军长,徐海东改任副军长,吴焕先为政委,确立了部队出发北上的日子和一**上应该做的宣传鼓动工作。
在一个寒冷的晚上,队伍经过一番紧张的动员与准备之后,扛着北上抗日第二先遣队的旗帜,出发了。徐光祖营是全军的先头部队,一**上,呼喊着“打远游击、建新根据地”的口号,兴高采烈地奔走在一片接一片崇山峻岭之中,为大部队转移开劈一条通**。
敌人似乎已经嗅出了二十五军要离开根据地向北方转移的消息。
程长贵身上的伤早就痊愈,一心想寻找徐光祖报仇雪恨,可是,总抓不住徐光祖的影子。现在,听到徐光祖即将离开的消息,他再也憋不住了,向刘思超反复**,非得要将这个对头消灭不可。林晓玢乍一得到徐光祖要随红**移的消息,也不免有些失落,附和着程长贵,说服刘思超,带了队伍,前去拦截。
很快,林晓玢和程长贵带了队伍,抢到了徐光祖前面,挡住了他的去**。
徐光祖率领人马快要进入豫南地区。只要翻过了前面的山峰,就会将刘思超的人马远远地甩在身后,再也不会见到林晓玢和程长贵了。他的心里,没来由产生了一阵难舍的情愫。他打了如此之多的仗,跟许许多多的对手交战过,却几乎每一个对手都是过眼云烟,只有程长贵和林晓玢两个人,在他心目中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要是这两个人能够跟他一样,成为红军队伍里的一分子,他想,他们会是非常好的朋友(的确,林晓玢没有投敌之前,就与徐光祖相处得犹如姐弟)。可是,偏偏他们是天生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