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韦昭南说道:“我也是那时才知道你是小梅的顶头上司。虽说终于知道了你的下落,渴望与你相见,可身为秘书,我冲动不得。你已经很不错了,总参谋长一直在夸你呢,不过,也说你还需要打磨。按我说,这才是真正的你,执着又执拗,本性如此!”
难怪梅雨吟身上流露出一种别人无法企及的高雅,令他有一种鹤立鸡群般的孤傲,也有一种易于跟人沟通的本性;难怪他对部队有一种天生的热爱与执着,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也改变不了他矢志从军的心;难怪他在自己遭受挫折的时候要回家,而又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突如其来地出现在面前!原来他是总参谋长的儿子!
原来没想明白和没曾去想的原因,一下子全部搞清楚了。华天雄内心洋溢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激动,恨不得马上跑去找梅雨吟,对他说一声谢谢。
仅仅说一声谢谢,是微不足道的。他清楚,只有把全副心身奉献给部队,奉献给军事事业,那才是最好的回报。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把视野放在老同学身上:“其实,我又何尝不想跟你取得联系呢?可是,这么多来,我一直碰得头破血流,总不能拿这副样子与你相见吧?你呢,也不见得有什么改变,只是比以前更善于隐藏自己的感受,也更善于打擦边球。”
“没办法,在**身边工作,稍有疏忽,不仅自己惹祸上身,还会牵扯**的精力,那就罪大了。”
“也不用说得这么难听。事实上,**也是人,他周边的也都是人。”
“咦,你好象也研究起人性了嘛。”
“搞军事的人,无法不研究人性。但是,我只用它来打仗,决不会投机取巧,靠取悦某人捞取个人的好处。”
“是啊,你志不在此,因为你说过,依靠本领,你我都是当将军的人。”
“那只是一时兴起,信口胡诌。你当将军是早晚的事;我的**长着呢,是平坦是崎岖总得踏过去,才不枉到世上走一趟。即使跌进万丈峡谷,也阻止不了我再爬起来,蹚过去。”
“你还是那么豪情万丈!我想,只要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不要那么固执、那么冲动,你就不会跌下悬崖。”
两人一边漫无目标朝前走去,一边热烈地交谈着。华天雄无意识地扬起头,隐隐约约看见前面有些战士忙碌地起伏着,刹那间牵动了**的军事神经,拉了韦昭南一把,加快步伐,往那儿赶去。
正在这时候,史通连跑带叫地追上前来。
三人打趣一番,早已到了那处所在,定睛一看,原来是几个战士正在伪装地炮。三人围着他们审视一番,仔细地检查那些伪装材料。
过了一会儿,史通问:“这是为了防止什么监视系统的呀?”
一个战士一边拉伪装网,一边回答道:“主要防雷达探测”。
“雷达是干什么的?”史通又问。
“雷达不就是靠吸收目标的无线电波进行方向和距离的判别吗?”另一名战士探过头来,回答道。
史通点点头,又问:“你们想用它防什么雷达呢?”
战士们似乎未曾想到这一层,一个个回答不上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名战士回答道:“不管什么雷达,只要用伪装网一罩,就如同进了保险箱,不怕敌人发现得了。”
史通摇晃了一下脑袋,说道:“伪装网的确有多谱伪装特性,但是,任何时候,伪装都不可能把部队装进保险箱,只能减小被敌人发现的几率。所以,来不得半点马虎。你们看,这里有山地、有沟渠,你们怎么不知道利用呢?那样的话,被发现的概率不是更小一些吗?”
战士们都停了下来。一个胆大的上等兵说:“那样一来,观礼台上的人就看不清了。”
“啊。”史通吃惊地点头道:“原来你们只是为了给人看的。”
战士们知道史通的话不对味了,但谁也不敢吱声,又低头忙碌开了。
这个场面跟上午看到的情景是多么天差地远啊!华天雄情不自禁地怀疑原先看到的一切。
他对部队的武器装备了解甚详,也知道用什么手段可以在观摩者面前摆开激烈的攻防架式,却实质上部队可能连最基本的东西都不会。他本来不愿意这样想,眼前的景象却令他不能不这样想。
一见战士们仍在不惜甘洒汗水,他按捺不住,愤怒地命令大家停止忙碌,去把连长找过来,好进一步追问情由。
战士们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怔怔地望着他,内中一个一级士官颇为乖巧地执行命令去了。约莫二三分钟之后,一级士官领着一个肩扛上尉军衔的青年军人一**小跑过来。
一到他们面前,上尉行了军礼,故作轻松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韦昭南向前走了两步,打量了上尉好一会儿,问:“你是从哪个学校毕业的?学的什么专业?”
上尉心中发毛,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他的问话。
“这么说,你知道如何进行有效伪装了?”韦昭南皱起眉头,神情比刚才更加严肃。
上尉不敢接触他的目光,低头轻声回答道:“是的。最好的伪装要善于综合利用地形、就便仪器与制式器材,以求最大限度的达到隐真示假融合的目的。”
韦昭南还在等上尉吐出更多的东西。可是,上尉已经闭上了嘴巴。
华天雄严厉地抛出一句:“还有呢?”
上尉脑海里划过一道亮光,照亮了隐蔽在深处的角落,回答道:“伪装不能影响武器装备正常发挥火力和机动力。”
三个校官相互对视一眼,不得不承认这位连长的确知道伪装理论了。
华天雄脸色和缓多了,责备道:“原则背得挺顺溜的,可你怎么教导战士们的呢?看一看,没有一个人会用嘛。”
上尉辩解道:“他们会用呀,可现在不就是在表演吗?”
“表演个屁!”华天雄把脸一板,吼叫道:“平时就是战时,训练场就是战场,你们喊得可响,怎么就是不知道用呢?耍嘴皮子就能耍出战斗力,耍出真功夫吗?”
上尉被这一阵吼声镇住了,像一段木头一样,怔怔地矗立着。
华天雄平素最见不得遇上批评就束手无策的人,怒火继续升腾,熊熊燃烧的火焰扑向上尉和他的兵。韦昭南一见上尉竟然越发手足无措,也迸发了怒火,恨不得一脚踢向他,临了却大摇其头。史通等待他们的火苗渐渐熄灭,拉过上尉,要他赶紧指挥战士们重新伪装。
上尉耷拉了脑袋,在三个校官的监视下,硬着头皮和战士们一道干好了他该干的事。
三人暗嘘一口气,继续往山那边走去。一**上,他们谈起这件事,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原有的好感慢慢消褪。
突然,从风中传来铁器的敲击声,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侧耳仔细聆听,辨别出方向之后,一齐好奇地赶了过去。走近一看,他们不由得面面相觑,以为走进了杂技厅。
原来,七八个战士在一名少尉的带领下,挖掘了一个颇大的坑,并将一门高炮埋进去,仅剩一根长长的炮管,宛如一段树杆凸现在地平面上;侧边有一条坡**,用来使高炮出入该洞穴的。很明显,要想将高炮放入或推出是一件十分吃力的事。
战士们似乎并不害怕抛洒汗水和气力,仍一个劲地修整着高炮的**,看见有人走过来,也不肯望一望,更不肯停下。
华天雄心里腾起冲**火,怒吼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那伙人吓了一跳,抬头一瞧,见是几个校官,就停下来。少尉说:“在搞伪装呀。”
“这是伪装?”韦昭南噗的一声笑了。
少尉似乎嫌他少见多怪,说道:“最好的伪装当然是埋在地下的,孙子就说过,隐于九地之下嘛。”
“还孙子呢,你怎么不把老子也搬出来?”史通生气地问道。
少尉一愣,情不自禁地搔了搔头皮,哭丧着脸说:“孙子是古代军事家,这是人尽皆知的,可没听说过老子也是呀。”
三个校官下意识地对视一眼,怒火凝成一枚重磅炸弹,噗的一声爆炸了。
华天雄飞起一脚,踢起一片尘灰,在少尉和他的士兵面前飞扬,紧接着怒骂道:“孙子,老子,还儿子呢!真是一个襁糊脑子!都给我滚出来,别干丢人现眼的蠢事了。”
少尉犹如雏鸟经受不了晴天霹雳,吓得没了主意,机械地把战士们从洞**带出来,自觉地排成一列,面无表情地等待即将到来的训斥。
“搞伪装搞成这样,还搬出了兵圣,亏你想得出来!孙武九泉有灵的话,不知道会臊成什么样子。”华天雄的火气怎么也停歇不了,声音一阵比一阵高:“看一看,怎么发现敌人的目标?怎么打击敌人的目标?又怎么很快地转移阵地?”
少尉和他的兵面面相觑,无言以对,很快,又羞怯地低下了头,生怕触及到那双愤怒的目光。
华天雄却非要与少尉较劲一般,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厉声逼问着。
少尉越发难堪了,有心想回答,却自知那样一来只会换得一顿更加严厉的训斥,索性一言不发,心里巴不得这几个瘟神赶快闪人。
看见顶头上司吃了瘪,一个战士忍不住嘟囔开了:“和平年代嘛,何必搞得跟真的一样?能让参观的领导高兴,能在师里夺第一就行了,管那么多干球。”
“和平年代?和平年代就不需要认真训练吗?和平年代难道是别人恩赐的吗?”华天雄指着那名战士,喝斥道。
“不懂得和平的真谛,却侈谈和平,真是莫名其妙!”史通也训斥道。
韦昭南走向那名战士,问道:“你就是这样理解军人的含义吗?你知道军人的崇高在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