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鹰没理会他们,试探着对A团团长说:“不如向**们汇报吧?”
战友的关心,让华天雄心情平静了许多。但是,一想到**们工作繁忙,他就不忍心去打搅他们。微微摇晃了一下头,沉默不语。
梅雨吟体会得到团长心里的痛苦,更体会得到团长此时此刻不愿让领导分心的心情,思索着说:“其实,你可以先跟师长谈一谈,让他跟政委通个话,由政委出面去跟地方协商呀。”
展鹰眼前一亮,赶紧附和,怂恿华天雄去软卧车厢找尹光召。
华天雄脑海里两种声音在打架,最后,关心家人的安危占了上风,犹犹豫豫地起身朝软卧车厢那边缓缓走去。见他步态趔趄,梅雨吟和王诗雪几乎同时追上前去,扶住了他。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略略调整了一下心态,让两名尉官稍稍退后一些,便又挪动了脚步。
望着他凄凉的身影,这群同甘共苦了十余天的军人们,都不由心酸得几乎要掉下眼泪。
“人家为什么会打他的母亲、烧他的房子?”华天雄已经不在这里,大家把目光同时集中到黎亚平身上,关切地问。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传言倒是很多,大概涉及到你们部队的另外一个人吧。”
“谢春生?”梅雨吟和王诗雪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黎亚平点点头,说道:“谢春生是周水朝的妹夫,原是要提副团的,不料华天雄一回家,谢春生不仅提不了,反而撤了职转了业。许是周水朝心头不忿,找人替他妹夫出这口气。”
梅雨吟冷笑道:“提谢春生?他们把部队看成什么啦,垃圾场还是收容站?呸!亏他想得出来!”
“也许,这正是人家下毒手的原因哩!”王诗雪很有主见地说。
李在云插言道:“部队提谁不提谁,关不上别人什么事,恐怕问题不那么简单。”
段远飞点了一回头,若有所思地说:“华天雄回家时,一定见过周水货。他也一定告诉过华天雄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后来东窗事发,就怪罪到华天雄头上。”
“把不可告人的秘密说给华天雄听?他神经了?”史通质疑道。
“也许是吹虚,也许是为了羞辱华天雄。”段远飞不理会史通的质疑,很有把握地说:“要知道,许许多多一夜暴富的有钱人都喜好这一口,不管好事坏事,只要能证明自己无所不能,什么都敢往外说。就是亲娘老子也管不了。”
“嗯,的确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展鹰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说道。
“为这么一点事就烧人家的房子,还打伤人家的母亲,简直比过去的刘文彩更可恶!”先前陪梅雨吟聊天的一个女孩从铺位探出头来,说道。
“这种人要抓住了,非千刀万剐不可。”另一个女孩附和道。
“省省吧,这种事啊,可多了去,你千刀万剐得完吗?”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男子,远远地站着说,
“瞎编的吧,如果真的很多,我们的国家不就全乱套了?”第一个女孩显然不相信,这从她的口气中明显表露出来。
那男子微微一笑,说:“那是你们少见多怪。我跟你们说一件事,你们就知道这个世道有多黑。前几年,我们镇上调来一个新书记,见政府办公楼的出口处是一座小山,进出不太方便,就先拿这开刀,想从原来的后门也就是周围的良田里开出一条**来。你们想,田地都分到户了,镇里又不给补偿,谁愿意呀?就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坐在田里,不肯让步。最后那书记一发狠,竟让推土机把她碾成肉饼。太婆的儿子不太灵光,想告又不知道到那里去告,反而被镇里一吓,成了**,至今还像疯狗一样到处乱跑。”
“真有这么残忍的事?”那女孩显然仍不肯相信,疑问道。
那男子哈哈大笑道:“没见过世面吧?这样的事,全国哪个地方没有?”
“你这是信口雌黄!”梅雨吟没等他把话说完,一团怒火激射而出,烧向了那家伙。
那人一惊,把没说完的话硬生生地咽回了肚皮,讪笑道:“年青人,不要冲动,你大可不相信嘛!可是,你们部队干部的家被人烧了,母亲也被人打了,不也没人管吗?”
“这事嘛,自然有法律去管,用得着你煽风点火?”梅雨吟驳斥道。
那人点点头,说:“好,算我煽风点火,怎么样?法律在哪里?法律真管用的话,你们也不用在这劳心费力地思考如何讨回公道,我刚才说的那个书记也不会青云直上,坐上了县委**的交椅。”
“这人说话虽恶毒,说不定真是事实呢。”中铺的两个女孩相互对视着,若有所思地说。
“正所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总不能碰到一件坏事就说全天下都坏吧?毕竟,国家正一步步走向法治化,不会让坏东西泛滥成灾。”刘心怡抢在几个军人的前面,对那人说。
“法治化?”那人不屑一顾:“不管大事小情,都需要当官的出面,才好使。这就是法治?分明是在自欺欺人嘛!”
“是啊,”从车厢里又传出一个声音:“我们中国的许多事情,就是在自欺欺人。譬如吧,外国人一打骂华人,**就愤愤不平,国人也义愤填膺,装得很爱国;可是,一旦我们的执法人员害民,谁肯替小民伸冤呢?同样是被打,难道外国人真比我们的同胞打得重些吗?难道外国人给农民喂过大粪、把**者活活打死吗?”
“够了!”展鹰不耐烦地大喊一声,吓得他们俩不敢再做声,溜到各自的上铺上去了。
调整了一下情绪,展鹰说道:“即使你们说的都是事实,那也只是少数**变质份子利用法制不健全的空档,在玩弄他们的伎俩。自古玩火者必**!有哪一个害群之马能够长期逃脱法网?成克杰胡长清的官够大了吧?不照样被处以极刑吗?”
那四五十岁的男子躲在被子里,不服气地嘟嚷道:“杀了成克杰胡长清,天下就太平了?当官的就不再贪心狠毒了?还是该贪的贪、该抢的抢嘛。”
在那个男子对面的一个约莫六十余岁的老人不由自主地叹息了一声,说道:“这终究不是个事呀,你贪赃枉法也好,你为非作歹也罢,只要能让军人**保卫国家,老百姓也有个依靠。现在倒好,不仅有人打伤军属,烧毁房子,公安部门还不敢过问,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军人们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内心像**一般难受,预备说话的当口,一个满脸横肉、眼露凶光的三四十岁的彪形大汉从一张下铺爬了起来,一面穿鞋子,一面用粗大的嗓门吼叫道:“**的,谁烧人家的房子?”
那老者心中发怵,赶紧缩回身子,蜷曲在被子里,什么也不敢说;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也翻了一个身,把脸对着床壁。
彪形大汉一句问话打了水漂,放眼一望,瞧见了黎亚平,不由心里格登一响:这可是一张熟悉的脸!脑子一转,立即想起了往事,还以为他家遭遇了不测呢,平日里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的信仰发了酵,飞身一跃,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急切地问:“快说,谁烧了你的房子?”
展鹰连忙挡开了他的手,喝道:“你想干什么?”
彪形大汉上下打量了展鹰一眼:“我只问是谁敢烧他的房子,关你什么事?”
展鹰义正严词地喝斥道:“怎么不关我的事?人家没烧他的房子,是烧了我一个同事的房子。你问他有什么用?”
彪形大汉搔了搔首,说不出话来。
这当口,黎亚平终于认出了他。当年,这个大汉曾遭到几个手持砍刀的恶徒围攻,无意中被身穿军装的他碰上了,该出手时就出手,几个合回,就把那些家伙赶跑了。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车上遇上了。看他的架势,黎亚平就知道他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连忙把自己与华天雄的关系以及华天雄家遭受的灾祸细说了一遍。
那大汉把胸脯一拍,高声叫道:“没说的,华团长是黎兄弟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惜。这事就交给我去做,血债就要血来还!管他**也好,县里首富也好,一个也跑不了!”
展鹰连忙怒吼道:“谁稀罕你多管闲事!我们的事自有法律去处理。你还是哪里凉快到哪里玩去吧。”
彪形大汉瞪起双眼,怒不可竭,忽而又发疯似地大笑道:“依靠法律?法律也不是万能的,有些事就要靠拳头去解决。告诉你,要不是黎兄弟救过我,我才不管这闲事呢!你认为管这闲事有好下场呀?没有!我不就是管了一宗闲事,才从山上下来不到半年吗?但为了黎兄弟,我就豁出去,再到山上蹲个十年八年,我**的也值!”
梅雨吟生怕黎亚平再与他纠缠到一块,忙挡在彪形大汉前面,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们处理问题有我们的原则;你讲义气,这很好,但不要凭一时冲动再入歧途,那会毁掉你的一生。”
彪形大汉偏着头,又弯着腰,欣赏稀有动物一般地看着他:“哎,我说,你是没见过世面,还是咋的?依靠法律,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再说,什么调查呀,取证呀,他们不会作假?像我这样,既快又准,又不用你们承担责任。大不了我解决了那小子,立马自首,把全部责任都揽下来,如何?”
梅雨吟摇了一下头,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不行!我们不怕承担责任,但决不会任你胡来。”
彪形大汉急得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叹息一声,说:“算了,跟你们也说不清楚,我只把话撂这儿了,黎兄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说过要做的事,就是**的玉皇大帝也阻止不了!”说完,他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返回了床位,重重地往铺上一倒,睁大眼睛思考着什么。
与此同时,华天雄拖着沉重的步伐,已经走到尹光召的软卧车厢。站在门口,他伸手准备敲门,却又犹豫不决地缩了回来。
十余天来,调研组的全体同仁呕心沥血,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更没有任何形式的娱乐,一个个苦行僧一样忘命地工作着。眼下,坐上了列车,为了保密起见,大家一律不许谈及工作和涉及任何军事方面的问题,才有了难得的闲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