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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光召很有把握地说:“从蓝方运动的迹象上看,他们毫无察觉。”
“且慢！”范韶峰也来大煞风景了:“连三营的影子就找不到,说这些不嫌多余吗?”
的确,战争之为战争，各种情况瞬息万变,善于抓住机会,才是发挥主动的关键。任何战争,没有完全一样的模式,就是因为敌对双方指挥员对机会的领悟与把握不同。既然眼下的战场上三营似乎一直杳无信息,再好的机会,再绝妙的假设,都显得毫无意义。
于是,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正在所有的人都翘首期盼的当口,犹如天外来客,三营突然出现在这片战场上，而且,其攻击方向正是尹光召他们所期待的。只这一下,给了所有在场的人莫大的兴奋。
“三营花费如此大的心思隐蔽自己的行踪,的确够得上典范。”孙军长赞叹道。
然而,孙军长的褒奖之声余音未散,战局的演化又一次让他们目瞪口呆！
果如他们所料,蓝方的确在撤退，但是,似乎一营的行动早被蓝方所察觉,他们直指一营佯攻部队。而二营突然得到四营的配合,以凌厉的攻势歼灭蓝方右翼集团，正凶猛地朝蓝方这边扑过来。
观看演习的人们又是一阵面面相觑,仿佛打心底里不相信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是不是蓝方有了什么新装备，或蓝方指挥员的确是更厉害的角色？”范韶峰迟疑的问话打破了作战室的紧张空气。
“只凭蓝方的装备，应该探测不出一营主力的动向。”尹光召苦笑着摇头道。
“那么，蓝方指挥员才是更厉害的角色了。”范韶峰的口气非常肯定。
“也不尽然。”任天亮插嘴道：“即使我们不把它归结为蓝方的运气，单从它的右翼被歼灭就知道，它似乎掉进了更大的陷阱。”
“的确如此。”尹光召思索着接口说道：“并且，这个陷阱已经让整个蓝方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范韶峰连忙盯着显示屏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不得不承认任天亮和尹光召的见解的确高明了。然而，他对蓝方为什么会那样行动耿耿于怀，把大家的注意力重新扳回到这个主题。
谁也琢磨不透！直接了当的办法是询问蓝方指挥部。
结果更令大家感到荒唐透顶！一营根本没有使用无线电联络，他们哪来的装备截获一营的通信信号？
尽管将军大校们不愿意设想下属竟会如此恶毒，但的确找不到更好的理由。隐隐约约的，他们愈来愈感到这背后有一个很大的阴谋。这个阴谋，同先前红方命令一营撤出阵地如出一辙。只不过，其波及范围已涉及到与红方对垒的蓝方。
陆晓峰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狼狈至极，真恨不得脚下裂开一个洞，一头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尹光召心中的怒火压抑不住地熊熊燃烧起来。如果胡英民林笑天一干人等就在眼前,他几乎会抑制不住地把这团火焰烧到他们身上，彻底烧毁他们拥有的一切。
集团军军长孙允正更是脸色铁青,把牙齿咬得嘣嘣作响，不住地吼叫道:“彻查,一定要给我彻查!”
就连一直想看笑话的任天亮和范韶峰两人，心情也格外沉重。
似乎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测,显示屏上呈现出来的军事形势急转直下。对方已经无情地将一营全部吞噬了。尽管一营作了顽强抵抗,并且力图从侧面打开一道缺口,突出蓝军的包围圈，但是,每次的努力,都遇到了巨大的火力压制。这时候,红方二营似乎与蓝方构成了合围的同盟，其扮演的角色,仿佛只是为了使蓝方的军事行动更加干净利落。
观赏演习的人们绝望了,仿佛这些杀人的枪炮径直插上了自己的心窝。他们的脑海里不再有思考,只是木然地呆视着仍很热闹的显示屏。
蓝方顺利地逃过了红方的包围,并歼灭了一营全部力量之后，战争的天平似乎正朝他们倾斜。于是,蓝方大部分兵力折向右侧,准备布置一个大的口袋,装进红方剩余的力量。
不料,二营突然出现在前方,挡住了蓝方的机动之**,再一次使蓝方面临被包围的险境。
这个二营，每次运动,都是那么不可思议那么神奇,仿佛真能突破装备的束缚,随心所欲地在战场上纵横驰骋，令观赏演习的人们瞠目结舌。不过,他们早就失去了先有的紧张与兴奋,只是漠然冷视；偶尔的对话也掩饰不了作战室日渐浓厚的凉意。外面的阳光,洒满窗户，让人也感觉不到些许温暖,只室外瑟瑟的风声,更增添了屋里的凄凉与安静。
“我们总算是看到了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战争。”从这冷肃的气氛中,传来任天亮惊奇的叫声:“机动之为机动,亘古未见。这个二营,它究竟使用什么机动工具,一夜之间,能在如些宽广的战场上接二连三地进行大规模运动,而且居然每次都那么顺利?”
“很简单，”范韶峰冷冷地说:“他想打破战争常规,完全用意志来控制战场。”
要在往日,任天亮听了这话，必然会纵声大笑。但这一次，战争打成这样，有谁笑得出来呢?
陆晓峰更是全身冰凉，没有意识，没有思维，没有灵魂，仅剩一具空空的躯壳，杵在将军和大校中间。
尹光召的内心可就最痛苦了。本来,战争伊始的确很有些可圈可点，但随着战争的发展,某些指挥员的贪心私心名利之心,把整个演习变成了一个追名逐利的场所和恣意践踏的空间！他们践踏的不只是这场演习,而是肩上的责任和国家的嘱托！一念及此,他的心头裹上了一层说不出的悲怆,痛苦地低下头，陷入了更加深深的思索：难道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任何东西注定都要深深的烙上虚假的印迹,找不到一点纯真吗?!
不知不觉,整个作战室里连一丝击键的声音也没有，仿佛一切生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宛如一只无形的巨擘,把他从沉思的虚幻景象中硬拽回来。尹光召缓缓抬起头,极不情愿地朝显示屏上看去,发现各种标识符号再也没有闪动的痕迹,而代表着双方运动方向的红蓝箭头犹如一条条被人捏死的蜈蚣,乱七八糟地横卧在地图上,格外刺眼。
他兴趣索然地转过身来。在他面前,大家没有一点表情,全都木然地伫立着。就连那些低级军官们在停止了击键和汇报之后,感受到了比战争更为残酷更令人窒息的紧张与压力。他突然想怒吼，想发泄，想打破这难堪的寂静与冷漠；但是,搜肠刮肚,找不到恰当的语言,只好这么呆立着。
“该痛下杀手了。”从极其沉闷的氛围中，军长吐出这令人窒息的叹息声。
二
这几天,华天雄心里一直很烦闷。
演习一打完,他就因为是红方唯一的失败者而受尽二营营长谢春生的奚落，也使得一向机警的团长政委灵感泉涌，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场合都把他拿出来高歌一曲。尽管师里派出调查组,要对这次演习进行彻底调查，结果，胡英民林笑天正好把一切过错全推到他头上。他没了脾气，只好来到团靶场面壁思过。
他本来与胡英明林笑天同年参军入伍，同吃一锅饭，同举一杆旗，同睡一个屋子，同有一样的梦想，结下了非常深厚的友谊，是陆晓峰最为欣赏的部下。谁承想，原以为牢不可破的亲密关系一朝瓦解。人家好像坐上了直升机，噌噌地朝上飙升，自己却跌落云端，成了人见人厌的过街老鼠。他好像并没有感觉到这一点，一如既往地埋首军事，把其它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只认一个死理：机会偏爱有准备的人。他一直准备着，等待着，他深信，在军事变革的洪流中，他一定会等到展现才干的机会。然而，机会连手指头也不屑于碰一下他的门。
好不容易真的等待了一个机会，虽说是一个不大的机会，他也希冀把它牢牢地抓住，以证明自己。没想到，竟是一次大惨败！
想想这场演习,他的确有很多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小心谨慎地部署每一个环节,为保密起见,一直保持无线电静默,蓝方究竟是如何知道一营的行踪呢?就算他们误打误撞地包围了一营,没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威胁着自己的腹背,一营又何至于这样失败!
这股力量从何而来?要说有人清楚一营的全盘计划,那也只是事先向团指挥部汇报过。
问题出在这里吗?既然蓝方有能力破获一营同红方指挥部的联系,它也应该对整个红方的部署了如指掌,最后的胜负显然是另一副样子。要说蓝方革新出了战场监视系统,他在事先也了解得非常清楚，而且所采取的伪装及佯动应该足以掩蔽行动企图。
因而,这莫明其妙的失败,的确叫华天雄很窝火。失败了,却连一个理由也找不到,叫人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嘲笑算什么？受奚落算什么？丢了职务又算什么?唯一不能令人释怀的是这种没来由的失败!
失败?一提起失败,记忆的闸门就如决堤的洪水飞流直下。走到今天,他的确历经了无数次失败，却很少享受成功的喜悦。
在风华正茂的军校时代,凭着对战争研究的热情,他忽略与领导建立良好的私人关系,最后因为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要不是同桌同学韦昭南帮他到学校政治部讲清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就会被开除学籍。随后的岁月里,他并没有吸取教训，一如既往地沿着自己设计的**线前进，头撞南墙也决不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