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她母亲一走,她又忍不住地哭泣起来。抽泣声、抑郁声不断。阵阵似潮的泪水,浸湿了她的枕巾、被头。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向疼爱她,从未打过她的父亲,今天竟然一反常态,同乱成风这妖货、蛮货、恶货混在一起,对她这么凶狠恶行。她也从这开始,对父亲丧失了信心和炽爱,她觉得自己现在是悲苦的,可怜的,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失去父爱,而且这将定为永远永远的遗恨了。她现在拒绝父亲再来疼爱她,她的心对父亲已经很冷很冷了。而恰恰相反,虽然许仁华的家庭是所谓的反革命成分,而且很穷,但她不嫌弃,不拒绝,她对许家以向往,她对杨玉秀以尊爱,她对许仁华以爱恋,即使今天,乱成风对此别有用心,父亲对此阻拦毒加,而她的意向是坚决的,坚决的是不动摇的。对于父亲今天对杨玉秀和许仁华他们的羞辱言行,她感到羞愧和内疚,她此时此刻从心中向许仁华和杨玉秀表示歉意,她觉得对不起他们母子。她在烦念着他们,她不知道现在他们母子两个人怎么样了,特别是许仁华母亲杨玉秀的身体状况,这切实是她忧烦和牵念的。她看着灯柜上摇晃的灯火,静听着门外的风声、雨声、落叶四处飘零的坠地声,她可怜心中又增几分凄然的曲调,她的心在隐隐作痛,悲哀的泪水不断向外倾泻,像似一粒一颗滚圆的珠子,在她洁白细嫩的脸颊下,到处蠕动、滚落,落在她的下巴,旋然她的头颈,凝成汇流,流在她的枕头上、被头上,形成一条条沟谷,流落河流,不断扩散流长,向往着心上人归去的地方。
“叶琴!”陈家风端着粥碗来到梯板上突然唤她,打断了她的苦思泣恋。
“妈……”陈叶琴哽咽着叫了母亲一声,似乎更难过,更伤感。
“乖,你还在哭吗?这要到什么时候啊?来,坐起来,吃晚饭吧!”陈家风将手中的粥碗放在灯柜上,忙过来安慰扶她,泪水自然盈满她的眼眶。
“妈妈,我不想吃饭……”陈叶琴哽咽着说。
“乖,不吃饭怎么行呐?你的身体,就是妈的命,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饿着。”陈家风说着,将女儿很劲扶坐起来,便端起粥碗,拿着筷子:“来,吃一点,妈妈喂你!”
“我吃不下去,我吃不下去……”陈叶琴哭着说。
“吃不下去,也得吃,妈不能看着你饿死……”陈家风抹了抹眼泪说。
“死了倒好,省得活在这个世上受折磨,受痛苦……”
“乖,你咋能这么想呐?妈求求你,吃一点吧,乖……”陈家风凄怜中显得有点哀愁,她推着女儿的手臂。
“别烦我,我真的不吃,真的不想吃!”陈叶琴手臂一掰,哭着说。
“乖乖,宝贝……”陈家风伤心流泪,呆呆望了女儿好长一段时间,将手中的粥碗和筷子放在灯柜上,气冲冲地跑到客堂中去,她要怒斥丈夫。
陈家福孤立无援地坐在客堂中的椅子上正抽着闷烟,陈家风来到客堂,流着泪用手指着他的鼻子道:“都是你做的好事,都是你做的好事啊,你……!害得女儿晕过去,害得女儿不吃不喝的,你不是人啊你!叶琴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你听那坏女人的挑拨,把叶琴打成这样,你屎糊脑子啊你!你听那坏女人的话,你跟那坏女人过去,你过去啊,你!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今天发神经病啦!”
“你,你他妈的,你在叽里咕噜什么?叽里咕噜什么啊?”陈家福狂叫着,直起身来:“你叽里咕噜的,她死啦!”
“死了就晚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是畜牲啊你!没良心的东西!”陈家风急哭着骂起来。
“再骂,老子就揍你!”陈家福抬起了手掌叫道。
“你打,你打,我给你打,你打呀,你……!”陈家风哭着移向丈夫,陈家福退着,不敢动手,于是,陈家风又道:“你打吧你!你真是个无药可救的黑心肠!”陈家风说着哭着:“黑心肠!”她骂着,用手指着他。
“去你的!”陈家福一怒之下,将她推跌在门框上。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们母女两个让你噢,让你噢!”陈家风坐着哭起来。
“妈,妈,妈妈……”在房间听到母亲哭泣的陈叶琴,她穿着**扑到母亲身边,来扶母亲。
“叶琴……”陈家风抱住女儿痛哭。
“妈妈……!”陈叶琴也抱住母亲痛哭:“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陈叶琴哭诉着对不起她妈;她也曾哭诉着对不起杨玉秀;她也曾哭诉着对不起许仁华,这天下有这个理吗?为什么无私高尚的人,为什么真情纯朴的人,他们要承受这样的歉意和苦诉呐?他们的品质实在是让人钦佩和赞颂啊!陈叶琴现在她在为委屈的母亲而哭,她在为杨玉秀和许仁华的委屈受辱而哭,她在为自己的委屈和对许仁华的思念而哭。她此时此刻即使安怜着母亲,但是,她对许仁华和他母亲的思烦,却是无可动摇的,时时刻刻的,而她却不知道她离开许家时的境况,以及现在的情况,她在为此忧虑担心着。
王静在许家洗好衣服,并将衣服晾好。不一会,刘二嫂烧好晚饭,便送到许家来了。刘二嫂首先催着许仁华吃饭。但许仁华不想吃,因为他的心中牵念着陈叶琴。然而,这牵念归牵念,这饭总之是要吃的。在王静和刘二嫂的劝说下,许仁华也勉强吃了一碗粥。晚饭吃好后,刘二嫂便回了家,王静则清洗了碗筷。要睡觉之前,王静跑到许仁华房间去,要他振作点,不要想得太多,于是便回到杨玉秀房间去,跟她一人睡一头,睡在同一张床上,杨玉秀虽睡觉了,但王静却睡不着,她在想着许仁华。而许仁华呢?他在自己房间来回踱着步,他不能入睡。他的脑海中沉浸在忧苦和思念之中……
“多情自古伤离别。”、“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情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忽然沉重的心,一下子似乎有了转机,他来到写字台边的凳子上坐下,拿着笔,摊开笔记本,伏案作起诗来, 诗的题目是《怜慈》,他在《怜慈》中写道:你我依依而栖/人生幸福又一次/你我窃窃私语/情绵意欲人间事/哟/狂风恶雨残忍地把我们驱散/你我沉受着无尽的悠忧哭泣/呵/我亲爱的人啊/悲怆心境的你我/黑夜茫茫何为止/呵/我亲爱的人啊/咫尺天涯的你我/孤影相吊哪是恃/唉/怜你我/疼你我/恋你我/悲你我/绵绵细雨亲你我/悲恻的心泪汹涌何为词/啊/我信仰的上帝呀/我求求您/快给我们声援的怜慈!
许仁华写完呜咽地哭了起来,显得伤心可怜,痛苦倍至。这时,正在母亲房间还未入睡的王静,像似听到了许仁华的哭声,便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将油灯点燃。
“王小姐!”杨玉秀这时见王静突发起床点灯,便叫了起来。
“杨阿姨,我去看看仁华。”王静说着,穿着****,穿着鞋拖。
“麻烦你,王小姐,仁华也只有你来帮我劝说他了。”杨玉秀流着泪道。
“放心吧,杨阿姨!”王静替杨玉秀掖了掖薄被安慰着:“我会尽力的!”她安慰着,便去向许仁华房间。她到了许仁华房间的门口,见许仁华的房门关着,里面亮着灯,听到许仁华在里面低声呜泣的声音,于是,便推门进去,便关切道:“仁华,你怎么又哭了?”王静跑过来,拉着伏案低声哭泣的许仁华的手臂:“你干吗要这么固执呢?这样难过下去,你的身体必然要垮下去的,你想过吗?仁华!”王静怜悯地说着,流着泪,她实在不忍心许仁华再这样消沉下去,因为,她想许仁华,她认为,她的心已与许仁华情系在一起,所以,许仁华的安危与否,健康如何,这对她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然而,王静内心的疼爱和她言行上对许仁华的关切,却没有改变许仁华此时的悲切,他呜咽着,不说话,泪水汹涌。一本作诗的的笔记本摊在台子上,王静眼光转了转,了然可见他的诗作内容,他的诗作内容,是有关陈叶琴的,真切感人,这就免不了她的心中增加几分酸楚和妒忌,于是,她用手推了推许仁华道:“许仁华,这又何苦呢?又何必这样呐?”她说着,看着许仁华还是不动声色地呜咽抽泣,便乘势弯腰将脸旁贴进许仁华的脸旁,揉着诚情道:“傻呆呆的,这有啥法子,这也许是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你对她一片真情,这又顶个何用?他爸爸不顾你这个情!算了,许仁华,你不要这样傻呆呆的,看在我的面子上想开点吧!再说,世上好姑娘有的是,你又何必这样为她苦想,而伤害自己的身体呐?许仁华,你这样做不值得呀!来,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这么呆了,啊!”她温情地劝说着,用手抓紧他的手臂:“把她忘掉,忘掉她!”
“王静,我忘不了她,实在是忘不了她呀!”许仁华突然抬起头,望着王静,泪流直滚,显得万般伤心。
“长痛不如短痛,只要忘了她,慢慢点会好起来的。”王静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她此时的眼眶也被泪水所冲湿了。
“不,不能的,王静……”许仁华悲伤说着,趴在王静的胸前痛哭。
“许仁华,许仁华,你别难过,别难过……”王静突然像触电一般,神秘的舒感,使她乘势将许仁华拥得很紧,她劝慰着诚然说:“你别哭了,失去了陈叶琴,你还有我,还有我。自打我们一起同班同学以来,我就一直尊重你的人品,羡慕你的才华,可就是陈叶琴,是她使我们咫尺天涯,很难结合在一起。现在你既然是在痛苦的时刻,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许仁华,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只要你高兴……”王静一边劝慰着他,一边揩着自己的眼泪。
然而,这一时一刻,许仁华哪能倾听她的劝慰,哪能随从她的诚情,他想着陈叶琴而“呜泣”哭着,什么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