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一片寂静,过了片刻,从旁边挂甲胄的架子后面突然钻出了一个矮小的人影,全身上下包裹在一身黑色劲装中,就连背上的短刀刀鞘也用黑布重重包裹,不露丝毫反光——整天这副日出武士打扮的,当然只有南**的吉姆了。
他走到桌子旁的两人身边,看了看,又忍不住从背上拔出短刀,放在两人脖子上比划了一阵,但终于还是收刀入鞘,口中喃喃自语:
“算你们运气,若不是莱恩斯要坚持什么骑士规则……根本不用现在出刀,刚才酒里就不是睡药而是毒药了……真是奇怪,这个小队长只抿了一小口就先躺下了……这个大个子喝了一大杯却反而后倒……”
吉姆轻轻摇晃着脑袋,想不通其中缘由,不过,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好动脑筋的人,既然想不通,就索性不想了。
“反正海因交给我的第一条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可以执行另一条了……”
吉姆低声咕哝着,轻手轻脚地溜出帐篷,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营帐中的两人依旧趴倒在桌子上人事不知,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听到外面的更漏声,佛鲁特松首先抬起头来,睡眼稀松的四处张望。
“真是见鬼了,怎么喝麦酒也会喝醉……若是被宰相大人和同僚们知道,一定会嘲笑我的……”
回头看见犹自趴在桌上的菲利尔,佛鲁特松苦笑了一声——至少,这儿有一个比他更容易受到嘲笑的家伙——喝了一口麦酒就醉倒,在**历史上怕也是破天荒头一遭了。
他用力推醒了菲利尔,笑道:
“看来这件事情不能传出去了——否则咱俩非被嘲笑声砸死不可。”
菲利尔先还是满脸愧色的抱歉:
“失礼了,大人,下官一向不善于饮酒……”
低头突然看见桌上半满的酒杯,这才叫道:
“呀!我好像只喝了一小口啊!”
佛鲁特松哈哈大笑:
“是啊,所以你说你不擅饮酒,我是一点都不怀疑的……”
菲利尔脸上神色却很紧张:
“不可能的——纵使我再不会饮酒,也绝不会喝一口麦酒就醉倒——这中间一定有古怪!”
他拿起那杯残酒仔细观察,甚至用手指蘸了一点在滴在**上品尝。佛鲁特松也有些紧张起来:
“这酒有问题?”
菲利尔皱着眉头:
“是麦酒没错,但酒味儿浓了许多……下官不太擅长饮酒,所以不太清楚……”
佛鲁特松也重新拿起酒壶,放在鼻子旁仔细闻了闻:
“没错儿,酒味确实浓烈了许多——我还以为这酒比较好呢。”
菲利尔沉思片刻,缓缓说道:
“下官曾听人说过,民间有一种用草药泡在烈性酒中制成昏睡药的法子,可以使人很快昏睡,但症状却完全是喝醉了酒的样子……不过对于酒量大的人效果不太明显,但也不用担心被发现……因为旁人往往以为只是喝醉酒而已……”
佛鲁特松立即站起来走到武器架旁检查兵器,又跑到柜子旁检视公文有没有缺少,确定一切都毫无损失后才轻声说道:
“好像没丢什么东西……哪个家伙跟我们玩这种恶作剧!”
菲利尔摇摇头:
“不像是单纯的恶作剧……但如果是敌人下的手,他们应该用毒药才对……这种睡药在药性发作过以后就毫无危害了。”
“不大可能是敌人——他们绝不可能混入奇亚森城的!一定是我部下的士兵在开我玩笑——他们知道我最怕醉酒误事,平时只喝最清淡的麦酒,所以故意拿我寻开心!”
佛鲁特松怒气冲冲地说道,显然对于这种作弄很不满意。菲利尔却紧皱着眉头:
“醉倒误事……糟糕!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最后一句问题大声喊出,反把佛鲁特松吓了一跳:
“后半夜啦……怎么了?”
“城墙前面……道**口……”
菲利尔顾不得多说,急匆匆向外面跑去,佛鲁特松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果然是南**干的……想要趁我醉倒好溜过去……”
一旦明白过来,也顾不得考虑南**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在他的酒中下药,佛鲁特松立刻采取行动——他大喊着从营帐里冲出去,跟着菲利尔跑上了奇亚森的城墙。
果然,在黑黢黢的夜色中,隐约可见远处两条道**交汇口的沙地上,有着大量杂乱不堪的脚印和蹄印痕迹,帝**行动向来整齐划一,绝不可能留下这样的足迹。而且,那些足迹都相当新,显然是不久前留下的。
“一定是南**!当真跑到这边来了!”
佛鲁特松气愤愤的大叫道,他和菲利尔对望一眼。两人同时都想到了下一步应该采取的行动——他们两个用最快的速度跑下城墙,冲到军营里叫醒了所有的将兵。然后,照例留下一个中队守城,佛鲁特松率领其余七个中队杀气腾腾的冲了出去。
“绝不能放走南**一兵一卒!”
佛鲁特松大声下达命令,心中却是又惊又喜——吃惊的是南**果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前来奇亚森城,欢喜的自然是自己不用擅离防地就能有为兄长报仇的机会。他的部下中有不少都是当年驻防北地三城的旧部,甚至还有其兄长大佛鲁特松的部下,自然是人人都想着报仇,虽然麾下不完全是骑兵,但佛鲁特松和菲利尔都率先催动全部骑兵部队猛烈追赶——只要先头部队把敌人缠住,大部队一到就能尽歼敌军了。
天色渐渐的亮了,远处的景物也逐渐清晰起来,视线当然也看得更远了——就在前方,通往北地三城的方向,隐约可见漫天飞扬的尘土,显然有一支部队在作急行军。
“跑的还真不慢!”
佛鲁特松冷笑着说道,下令部队加速追赶,此时追在前头的都是清一色骑兵,速度自然大大加快。渐渐的,他们与前方队伍的距离在慢慢缩短。
随着距离的缩短,对方的样子也渐渐清晰——果然是一些身披南**衣甲的骑兵,虽然相隔较远,但曾经与南**交战的佛鲁特松与菲利尔都能一眼认出南**那以天蓝色为主色调的盔甲来。对方也跑的非常快,而且,佛鲁特松这边很快发现——对方的队伍中居然没有步兵,甚至连军旗都很少。
“嘿嘿,真是一群丧家之犬——把步兵全都抛弃了吧……甚至连军旗都扔的差不多了。”
佛鲁特松脸上的冷笑愈发严峻——看到死对头南**变成这副模样,他心中自然是说不出的畅快。
然而,一直跟在他身边协助追击的菲利尔却是越来越紧张,他不停地观察地上痕迹,逾是往前追,他的紧张之色逾是明显。
终于,菲利尔忍不住开口:
“不对劲啊,大人!”
“怎么?”
佛鲁特松一心想着马上就能追到敌人报仇雪恨,所以有些不耐烦。菲利尔催动坐骑紧走几步,追上他说道:
“下官觉得情况不对——南**的阵形如此散乱,逃跑也这么慌乱,士兵应该丢些东西下来才对……可是您看他们一**跑来,居然什么都没落下……”
“连步兵都抛下了,当然不会再有什么杂物可以抛弃的了。”
佛鲁特松心不在焉地说道,菲利尔连连摇头:
“不对……当年斯泰恩保克大人自北陆原败退时连铁甲都抛弃了……被追的紧急时脱下盔甲以减轻战马重量,这是基本的常识,可现在对方的衣甲依然很整齐——南**中不会连一名脱下盔甲逃命的士兵都没有吧?”
佛鲁特松这才醒悟过来——他毕竟也是圣城卡达印修士馆中出身,马上领悟了菲利尔的意思。
“确实有些古怪——现在已经进入弓箭射程,待我射他一箭看看。”
说完,佛鲁特松就弯弓搭箭,向前方一名骑兵瞄准。在跑动的马背上射箭是一件很不容易做到的事情,就士兵而言,只有受过专门训练的弓骑兵才能做到。但对于像佛鲁特松这样中队长级别的将官而言,这也并不是什么很难掌握的技能——佛鲁特松略加瞄准,便射出了手中羽箭。
佛鲁特松并不像法尔桑侯爵麦兰那样是精于弓箭技能的名射手,虽然羽箭射出勉强保持了准头,但力道和速度都并不强劲,若对方身手敏捷一些也许还能躲过。而那名被他瞄准的索菲亚骑士居然不闪不避,任由那羽箭“噗”的一声刺进他后心,而那骑士居然还是一动不动,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化,仍旧保持纵马奔跑的姿态,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连一滴血都没流!
佛鲁特松和菲利尔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显出骇然之色。菲利尔低声说道:
“这次射马!”
佛鲁特松点点头,此时他们距离对手的**程又减少了一些,佛鲁特松一声令下,不仅仅是他本人,连同旁边几名颇通箭法的小队长都拿起弓箭。一阵稀疏的箭雨朝着对方的战马飞过去,只听一阵凄厉的嘶叫声,好几名索菲亚骑士连人带马栽倒在地上,然而直到此时,他们还是一动不动。
佛鲁特松等人很快追到了这些倒地战马的身边,看着那些同样躺在地上不起来的“索菲亚骑士”,帝**将兵的脸色全都苍白,充满了愤怒,无奈,甚至有几分哭笑不得的神色——战马之所以拼命奔逃,只是因为马臀部都被深深的扎进了木刺。而骑在那些战马身上的,全都是用稻草扎成,披着南**士兵盔甲的假人!
七
“中计了!”
佛鲁特松和菲利尔两人对视一眼,突然都醒悟过来:
“赶快回城!”
佛鲁特松疯狂的驱赶着士兵往回跑,比来的时候还要紧张,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他们远远的就看到了奇亚森的城头,佛鲁特松突然全身上下一阵颤抖,停止前进,呆呆地看着远处城头上飘扬的旗帜——那已经不再是飘扬了多年的卡奥斯军旗了,而换成了南**特有的十字星旗帜。佛鲁特松的脸色由青变红,又由红变紫,最后终于大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一头栽下马来:
“……完了……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宰相大人……”
佛鲁特松虚弱的哀声叹息着,口中不断吐出鲜血,菲利尔慌忙跳下马将他扶住:
“大人不要绝望,敌军可能还没能占领全城呢……不管怎么样,回去看看,也许可以马上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