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莱恩斯弄明白那些学生的意思,阿曼贝特就打开门让他们进去。莱恩斯跨进了门,下一个瞬间,他立即明白了那些学生的意思。
这间屋子比刚才的小屋更加空阔,屋子里空落落的,唯一的一样东西,就是一个放在地板中央的巨大沙盘。上面用草木和泥土做出了整个阿伦西亚**上的地形,莱恩斯曾经在海因那边看到过一副同样的大地图,但是这个沙盘则把地图上的所有地理形势全都实物化了——所有的山川都用泥土和石块堆出高高的隆起,河流和海洋则用染成蓝色的沙子堆积而成,树林则用小树枝加以标识……凡东至大海,西至大沙漠,南方抵达黑森林,北方则到达伦海峡,阿伦西亚**上人类已知的部分全都在这大沙盘上体现出来了。沙盘上甚至还标识出了主要的城市和堡垒。包括索菲亚王都圣佛朗西斯城,卡奥斯的天舞之城……全都在沙盘上有所表示。
“在这里进行兵棋推演么……”
海因喃喃问道,光是看到这么大的沙盘,就足以让他感到诧异了。而阿曼贝特却一言不发,从另一个大柜子里取出骰子,纪录用的白纸,以及许许多多的棋子来。那些棋子雕刻的非常细致,步兵,骑兵,枪兵,弓箭手等等,每一个兵种都很齐全。阿曼贝特把寥寥几个蓝色棋子放在沙盘上代表卡达印城的**——这就代表南**了,而他自己却拿了一大堆红色棋子分别放在四周,更多的红色棋子则被布置在天舞之城——那些显然代表了帝国的大军。
“不要说我不公平——这一次推演,本就是为了寻找你们逃生的机会……现在海因主教你就尽量设法逃脱,而我则尽量模拟夫利斯的思维概念加以阻截……看看你们有没有办法逃出生天吧!”
海因点点头,随手拿了一个草垫子坐下——在沙盘附近堆放着许多草垫,显然是用来代替座椅的——进行这种兵棋推演要在沙盘附近四处移动,若把椅子搬来搬去就太麻烦了。莱恩斯也学他的样子在草垫上坐下,看着海因以熟练的动作开始在纸上纪录。
一次关系到南**生死存亡的兵棋推演开始了。
八
海因小心翼翼的一步步挪动棋子,而阿曼贝特却带着沉着自信的神色端坐,偶尔将几个红色棋子移动几步,却可以马上令海因的脸色变得狼狈起来。虽然如此,阿曼贝特脸上却并无欢娱之色:
“现在南**的战斗力太弱……根本就不能与帝**发生接触战哪……”
海因已经无暇作答,只是不停地思考,移动,额头上的汗珠一滴滴的流落下来。
莱恩斯以前曾经学过关于兵棋推演的基本知识,而且也与海因下过兵棋,甚至偶尔还能赢个一两局。但是现在,面临海因与阿曼贝特之间的较量,他却只是感到头昏眼花——完全看不懂他们两人的走法。最初几步,莱恩斯还勉强能理解海因的打算,但是随后的变化之繁杂就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看着海因那副吃力的样子,莱恩斯也不忍心开口询问,只好在旁边呆呆地坐着。然而,以莱恩斯的天性来说,要他这样老老实实的坐着是不可能的——没过多久,莱恩斯就坐不住了。
“我到这里本来是想好好参观一下整个修士馆的……为什么要在这里傻坐呢……”
一想到这里,莱恩斯就再也坐不住了。看了看周围——海因和阿曼贝特都沉浸在兵棋的较量中,谁都无暇顾及他。莱恩斯悄悄的站起来,打**门走了出去。
修士馆的院子里静悄悄的——现在正是祈祷时间,教士们都去圣堂里祈祷去了。不过这也正好给了莱恩斯以足够的自由度,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修士馆中到处游荡。观看着墙上古老的壁画和雕塑。
卡达印修士馆建立的时间很长了,差不多有三百年的历史了。而这些房子也差不多与修士馆的历史一样古老——刚才莱恩斯推断说这些房舍是按照现任馆长阿曼贝特的心意排布起来,未免有些太不负责任了。不过,当初布置这些房舍的人一定和阿曼贝特长老一样是个老古板,这一点毋庸置疑——只要是功能相同的房舍,肯定全都是一模一样,单调而死板,没有任何变化,这就是修士馆的最大特色。
不过房屋被**的相当好——显然这里的修道士们都是些很勤快的家伙。两百多年前的房子,到如今依然在正常使用,这本身就说明了这些房屋的良好状况。当然,破旧是免不了的,大多数地方显然都被整修过,有趣的是就连墙上的壁画也都重新绘制过,却也依然像当年一样鲜艳。
百无聊赖的莱恩斯一边走一边观看着墙上的壁画,这些壁画当然都是**内容。不过莱恩斯怀疑当初绘制这些壁画的工匠中有些大约存心与教廷开玩笑——壁画上有些内容是讽刺教廷的。比如说长着驴耳朵的教士,正在向羊作祈祷的狼,还有一本正经拿着十字架的狐狸……这些东西若是在外面被发现了一定会被当作攻击教廷的罪行,而在这里,它们却都被堂而皇之的画在墙壁上,有些甚至做成了雕刻。
“这帮家伙胆子真大……也不怕被教廷当作异端分子处置……”
莱恩斯自言自语地说道,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是啊——‘权威只有在保持距离的情况下才显得威严,在权威的中心点却常常出现反权威的东西’……‘因为了解,所以蔑视’!”
莱恩斯吃惊回头,却看见一个年轻人朝他走来,身上虽然披着修道士的长袍,却并没有像其他修道士那样将顶门上头发剃去。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这笑容让莱恩斯回想起当年他在圣佛朗西斯城大圣堂中头一回遇见海因时的情景。
“你是……”
那个年轻人走到莱恩斯面前,微微躬身:
“阁下想必就是南**的军团长莱恩斯伯爵吧,久闻大名了。”
莱恩斯无意掩饰——他的披风上有南**特有的十字星标志,胸前还挂着代表军团长地位的三颗星,只要稍有见识的人都能判断出他的身份来。
“没错……我就是南**的军团长。请问你是……”
“我是一名刚刚进入修士馆学习的学生……菲利尔•德斯,向您致敬。”
那个年轻人再次躬身行礼,莱恩斯点点头:
“菲利尔……好像有些耳熟的名字……”
但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眼前的这位年轻修道士与不久前还率军在奇亚森城外阻截他们归**的帝**指挥官联系起来,想了一阵子,莱恩斯也就放弃了。
“刚刚进入修士馆就敢这么蔑视权威?你不怕遇到麻烦?”
莱恩斯有些为他担心,菲利尔却满不在乎的一笑:
“不然——以上几句都是出自当年建立米尔斯教会的先哲,初代教皇康拉德陛下的语录,我只是在背诵先贤的语录而已,所以不会有任何麻烦。”
莱恩斯微微笑了笑——从这几句话就可以听得出来,这位菲利尔修士是个敢于挑战权威的人。
“其他人都去作祈祷了,为什么你不去呢?”
莱恩斯又提出了一个问题,菲利尔还是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因为他们都是虔诚的修道士,而我……却并非是以修道士的身份进入这修士馆学习的。”
“你不是修道士么?”
莱恩斯吃惊地问道,菲利尔骄傲的点点头:
“不是——我进入修士馆,乃是为了学习这里的兵法战策,而非神学。”
“好像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想的啊……”
“但他们至少还要顶着修道士的头衔,而我不必……”
菲利尔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对于南**,菲利尔有一种颇为复杂的感受,一方面,他始终记着小佛鲁特松被南**夺取奇亚森城后吐血而亡的仇恨。而在另一方面,对于南**在逆境中的不屈精神,菲利尔又情不自禁的感到钦佩。甚至,作为一名有志成为策士的青年,他对于南**的军师海因有着另一种近乎于崇拜的感觉。所以他主动前来找莱恩斯搭讪,就是希望能够过正面的交谈更多了解南**。
“阁下似乎似乎对这里颇感兴趣呢。”
“啊,是啊——我今次来就是想好好见识见识卡达印城名闻天下的修士馆。”
“那么……如果阁下不介意,我倒很愿意带您到处看看。”
菲利尔自告奋勇的表示愿意带**,莱恩斯自然也很高兴的答应了。于是,两人一边交谈一边在修士馆中四处参观起来。
与此同时,在屋子里的海因也终于注意到莱恩斯的离去,他有些气恼的摇了摇头:
“唉……这家伙……原本还指望他帮我出出主意地呢……”
老头儿阿曼贝特也注意到了莱恩斯的离去:
“看来莱恩斯伯爵毕竟缺乏耐心啊……居然找这种年轻人来出任军团长,这也是你们南**的一大弱点哪!”
“莱恩斯近来已经成长了许多……当然,还不可能马上就完全成熟,总要有一个过程。”
既然是自己选择的军团长,海因也就尽力为他辩护,阿曼贝特笑了笑,他知道海因的辩舌能力传自克劳德,天下能说过他的人恐怕没几个,所以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过了一阵子,阿曼贝特突然随口问道:
“令尊大人可有消息么?”
海因顿时吃了一惊,手指一抖,将棋子都掉落地上。
“您……您是指……”
阿曼贝特反而吃惊的抬头看着他:
“我是说克劳德啊……怎么了?”
“……您,您竟然知道……”
海因反而更加紧张——他与克劳德的关系全**上也应该没几个人知道才对,想不到这位并不是很熟悉的阿曼贝特长老竟然也清清楚楚……
阿曼贝特点点头——现在他的态度远不像刚才那么严厉了。
“克劳德这家伙,总是到处吹嘘自己有一个好儿子……当然了,所谓‘到处’也只是在我和费瑟尔斯两人之间谈谈而已,我们之间没什么可隐瞒的秘密……”
“原来费瑟尔斯大人也知道……怪不得……”
海因回想起那天晚上红衣主教费瑟尔斯慷慨大方的帮助,还有他看着自己时那奇怪的眼神……这时候才恍然大悟。不过,另一件事情也着实让他吃惊——以前一直听说阿曼贝特的性情脾气不好,根本就没有朋友,却从来不知父亲克劳德原来和他相交莫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