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泰恩保克很难得的向部下征询意见。现在他麾下的中队长们都聚集在他的营帐内,其中甚至还包括了本应该被斩首的鲍尔斯男爵!
斯泰恩保克格斗结束返回军团中以后就把鲍尔斯男爵放了,居然还很诚恳的向这位男爵道了歉——斯泰恩保克在逆境中还能够保持一点理智和人情味。他释放鲍尔斯男爵的理由是:鲍尔斯男爵在上级极端愤怒时仍然勇敢的谏言,充分体现了军人的责任心和荣誉感——斯泰恩保克就是这么个家伙,同一件事他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可能做出完全不同的判断,甚至做出的判断还和时间及心情有关。
但是这一回,没有人能够回答斯泰恩保克的问题。所有的人都和他一样,不知使该放弃即将到手的一切还是继续冒险。隔了很久,有一名中队长**撤回索菲亚国土内重新整编,补充后再继续进攻。但是他的谏言立刻被斯泰恩保克拒绝了。
“我们辛苦到达了这里,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能舒**服的坐在林斯塔王宫里喝葡萄酒了,现在撤回圣佛朗西斯城去看那金发小子的脸色?呸!”
众人皆无言,很多人的心里都在低声嘀咕:
“不正是你自己问我们是否撤退的吗?不想撤还问!”
结果,这次会议除了鲍尔斯男爵自告奋勇率领他的中队去筹办军粮以外,没有做出任何有用的决议,而铁甲骑士团也继续攻城。
深夜,阿斯尔一个人在王宫的走廊中穿行。白天玫兰霓丝总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可到了晚上身为女子的玫兰霓丝毕竟要回自己的房间去休息。平时克瑞斯会和他在一起,但最近几天克瑞斯总是躲在林斯塔王宫的书房里不出来,连每天的食物都由侍卫官给他送进去。这一天,阿斯尔终于忍耐不住想去看一看克瑞斯到底在做什么。
他走进克瑞斯所在的大书房,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大桌子旁的表兄弟,圣地之枪斜倚在桌旁。这么晚了克瑞斯还没有休息,听见声音的克瑞斯抬起头来,他的面容让阿斯尔大吃了一惊:一向潇洒的克瑞斯如今竟然是脸色苍白,两眼中布满了血丝,原本灿烂的金发也失去了光泽。
“怎么了!克瑞斯?”
阿斯尔吃惊的叫了起来。
“嘘,别大声嚷嚷,只不过几个晚上没睡觉而已,不必大惊小怪。”
克瑞斯冲着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安静,又低下头去摆弄桌上的小玩意儿去了。
阿斯尔好奇的走近桌子,看见克瑞斯桌上乱七八糟的堆着一大堆古怪的东西。有打着格子的地图,几个**用的骰子,还有一张写满了字的白纸和一堆各种各样的棋子,而此时克瑞斯正在地图上反复的摆放着棋子,同时不停的投掷骰子,并在不断的纸上记录着什么。
阿斯尔看了良久,始终弄不明白克瑞斯在做什么,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
“你在做什么?克瑞斯?”
克瑞斯连头都没抬:
“这就是兵法家们常说的兵棋推演啊,难道您以前没有见过吗?”
“常常听说,但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以前在索菲亚王宫时,阿斯尔常听文臣武将们说起相互之间的兵棋演习,而且所有的大臣都一致公认,王国首相克劳德主教是兵棋演习的第一高手。但他从来没见过真正的兵棋,没想到就是克瑞斯桌上的这一大堆乱糟糟的东西。阿斯尔顿时来了兴致,一屁股坐到了克瑞斯的身边,耐心的看了起来,可是他看了很久也没能看出什么诀窍,不得不又打搅克瑞斯的推演:
“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呢?”
“很抱歉,亲爱的阿斯尔表兄,现在我没有太多的时间为您详细讲解兵棋的原理和规则。我只能简单的告诉您,现在我正用它推演我们即将与铁甲骑士团发生的战争,我在这地图上测试各种各样的战术,以确保我们能在实战中取得九成以上的优势。”
克瑞斯确实太忙了,说话的时候手一直没停。不停的在地图上摆放棋子,又在不停的掷骰子。
“成功了吗?”
“很难,要想考虑到实战中所有的情况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在兵棋推演中考虑的越细,在实际战场上面对突发事件的应对能力就越强,现在我已经想出了一种战术可以确保我们获得六成以上的胜算。”
“那不是很好吗,六成胜算就足够了呀。你也该休息休息,克瑞斯。”
阿斯尔表示着对表兄弟的关切,但克瑞斯坚决的摇头:
“不行的,亲爱的阿斯尔表兄,这一战关系到林斯塔的存亡,必须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否则我不会出战。”
克瑞斯一边说一边继续往纸上书写,突然间他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当克瑞斯抬起头时,阿斯尔看见白纸上竟然有几滴殷红的血珠!
阿斯尔吓的脸色苍白
“克瑞斯!……”
没等阿斯尔发出叫声,克瑞斯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别嚷嚷,传出去会搅乱林斯塔军心的!”
克瑞斯放开阿斯尔,笑了笑:
“没什么好担心的,只不过是鼻血而已,我的鼻子一直不好。”
“那样你太辛苦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阿斯尔几乎是在哀求了。
克瑞斯无奈的摇了摇头,苦涩的说道:
“亲爱的阿斯尔表兄,您一直对于我的智谋极为信任,委任我为索菲亚军的军师。其实不仅仅是您,父亲大人、玫兰霓丝、甚至杰克佛里特将军都认为我们这些参谋官是天生的奇才,一举一动都一定是正确的,其实并非如此。我们的每一个策略都是经过反复考虑的,在做出正确的决断之前我们就已经预先考虑了好了许多种对策了,去除了可能带来不利局面的选择,剩下的当然就是优秀的策略了。比如说这一次的决战,我已经作了超过一百次以上的推演,目的就是为了保证将来能够应付在战场上发生的任何变化。我敢肯定那个叫海因的修道士在制定防御新科夫诺城的计划时,一定也反复的进行过兵棋推演,最终才会制定出那样精确而完美的计划。”
“一百次以上!那应该足够了吧!”
阿斯尔低声的叽咕着。
“远远不够!斯泰恩保克这家伙虽然头脑简单,脾气暴躁,但作战经验极为丰富,又很容易冲动,往往会做出一些出乎我们意料之外的决定来,比如说这一次的突袭战。几乎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幸好我们是在城防坚固的苏尔雅城内,否则……可是将来在战场上,如果再有这种疏忽,恐怕就很难挽回了。”
克瑞斯抬起头来,看见阿斯尔已经是睡意朦胧了,不由得哑然失笑:
“说是简单的解释,结果却罗里罗唆的说了这么一大套。好了,亲爱的表兄,赶紧回去休息吧。”
说着,克瑞斯扶起阿斯尔向他的卧室走去,而阿斯尔在走道上犹自低声说梦话:
“不要再试了,克瑞斯,太累了,休息吧。”
克瑞斯感动的拍了拍阿斯尔的肩头:
“多谢了,亲爱的表兄。”
他把阿斯尔安置在自己的床上,随后又走进了书房。
然而,阿斯尔没能得到一个安眠之夜,在他躺下之后没多久,从苏尔雅城的防护壁那里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所有的人都惊跳了起来。有的人以为是地震了,有的人以为是天塌了。只有克瑞斯安稳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面对慌慌张张冲出门的阿斯尔,他只是轻轻一笑:
“别担心——这好像已经是我今天第三次说这个词了。”
阿斯尔可一点都不像克瑞斯那么镇定。
“克瑞斯,发……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出去看过,不过可以猜出来,多半是斯泰恩保克这头蛮牛撞倒了第一道护城壁的城门。”
克瑞斯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事实和他猜想的完全一样,斯泰恩保克亲自上阵,趁着天黑的时候林斯塔人的防备松懈,终于指挥铁甲骑士团的数十名大力士抬着一个最大号的撞门锤一头冲倒了第一道护城壁上的大铁闸。当铁闸倒下时,整个苏尔雅城都震动了。
那些在城壁上防御的士卒们可就不象克瑞斯那么安稳了。帝**突然间一涌而入,守备军们几乎都吓呆了。白天在城头上看着那些黑色盔甲的帝国士兵还不觉得怎么可怕,但这时面对面的较量,林斯塔人顿时感到了铁甲骑士团强大无比的压迫感。
“后退,后退!步兵退回第二道城壁后面去!重枪兵组成方阵,把**口堵死!”
关键时刻跳出来指挥部队的是索菲亚军的枪兵中队长拜伦贝克,别看他平时显得阴阳怪气,但在这种生死关头反倒镇定无比。他亲自率领着索菲亚皇家骑士团的第四中队,也就是他直属的重铠枪兵中队死死的堵住了通向第二道城门的**径,明晃晃的枪尖组成了一道死亡的篱栅,封住了铁甲骑士团继续扩大战果的道**。也幸亏如此,大部分驻守第一道城壁的步兵得以逃回到第二道城内,避免了被全歼的命运。
次日,当太阳光再次照射到苏尔雅城的城壁时,这座林斯塔国的国都已经有部分易主了。城内的人们已经是一片慌乱,就连从不过问军事的苏里奈王妃都跑到了克拉里克王的面前要求他保证苏尔雅城的安全,甚至提出了投降的**。克拉里克王理所当然的拒绝了,但是,当投降的提议从更多的大臣嘴里提出来的时候,一向不是很坚决的克拉里克王也不由得动摇起来。杰克佛里特不在身边,最信任的克瑞斯也不在身边,克拉里克王只得心慌意乱的去书房找克瑞斯商量对策。
克瑞斯恐怕是整个苏尔雅城内唯一能保持镇定态度的人了。克拉里克王来回的在他的身边踱步,不停的长吁短叹,而克瑞斯居然脸头都不抬,继续作他的兵棋推演。终于,克拉里克王忍不住开口了:
“克瑞斯,你现在是王**的总指挥官啊,难道一点都不为目前的局势担忧吗?”
父亲的问话必须回答,克瑞斯抬起了他那疲惫不堪的脸庞:
“父亲大人,如果您是担心苏尔雅城被攻破,那您完全是多虑了。斯泰恩保克的攻势到此为止了,铁甲骑士团眼下就象是一头筋疲力尽的蛮牛,他们虽然攻破了第一道护城壁,但是他们休想再前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