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先把花**花瓶里去吧。”玛丽亚心跳得更加厉害了,找了个借口便慌忙转身。
苏焕望着她的背影,声音低柔如天籁:“玛丽亚,除了送你花之外,我还想对你说谢谢。”
“谢我?”玛丽亚回过身,一脸的怔忡。
苏焕认真地点了点头:“嗯。谢谢你昨晚告诉我的那些事,说实话,那些对我……非常重要。”
玛丽亚望着他的脸,心底不由得一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这实在不算什么,请您不必客气。”
苏焕望了她一眼,转而将金棕色的眸子抛向窗外的天空,又像是抛向更远的地方:“你不知道,薇是我唯一的亲人,自从我8岁那年父母遭遇车祸离世之后,就只剩下她和我相依为命,为了我,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从15岁起就去餐馆打工,连续不停地工作十几个小时,却连工作餐也舍不得吃,统统打包回来给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无意识地抚摸着窗边的金丝纱幔,细微的摩挲声中,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早知道会有这一天,那么两个月前她结婚的时候,无论有再多再重要的工作,我都会赶到埃及和她见最后一面,又或许,我若能提早一天来到开普敦,她也不会自杀……”
玛丽亚注视着这一幕,心里也涌起无尽的心酸,她能体会到苏焕此刻内心的痛苦,失去了身边唯一且最重要的亲人,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受伤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这么自私,总是要让她为我付出,自己却从来没有替她着想过,哪怕是在她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我也没有出现……”低沉伤感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慢慢扩散开来,苏焕的眼珠不知不觉地蒙上一层水气。
玛丽亚目不转睛地望着苏焕脆弱的神情,心灵深处某块最**的地方被深深地触动了,她快步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洁白的手帕递给他:“苏,我能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但如果此刻夫人也在,看到你这个样子,她也不会开心的。我相信她无论身在什么地方,都希望你能永远快乐、幸福!”
苏焕接过玛丽亚递来的手帕,深深凝视着她:“我现在只想找出我姐姐自杀的真相,还她一个公道,你能帮我吗?”
玛丽亚当即有些无措:“我能怎么帮你呢?我不过是个卑微的女佣而已!”
苏焕一字一句很慢地说:“你只要告诉我,维克多的前管家,也就是你表姨的住址就可以了!”
玛丽亚呆怔。
她没料到苏焕会提出这个要求!
巨大的不安使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我很想帮你,但是,为什么要将我表姨也牵扯其中呢?”
“求你了,玛丽亚,这对我很重要!”苏焕恳切地说。
玛丽亚抿紧嘴唇,很久都没有说话,但一颗心却慌乱得拼命狂跳,漆黑的眼眸中翻涌着错愕、震情、恐惧的复杂神情。
苏焕见她这副样子,也没再多说什么,眼底沉静得像冬天的海水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默默望着玻璃窗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脸,棱角分明的面庞在若隐若现的光影中笼罩着一层雾气。
玛丽亚的眼神仿佛是被定住了,内心的犹豫渐渐被信任与同情取代,挣扎了很久,她终于开口道:“那……那好吧!我可以告诉你我表姨的地址,不过你必须替我保密,更不能让先生知道这件事。”
苏焕与她对望了一眼,深吸一口气,用力地点了点头。
*** *** *** ***
开普敦郊外一片长满杂草的山坡上,散布着一片低矮的平房,大多由铁皮搭建,还有的是用废旧的木板钉成,屋顶铺着塑料膜,压着石头,风一次便呼啦啦的响,看上去摇摇欲坠,如同一个巨大的废物场。
这里没有电线、水管,**也是坑坑洼洼的,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而上,错落的破房子交织成一个大迷宫,让人往往稍不留神就迷了**。狭窄的小巷里堆放着各种废品和生活垃圾,散发着强烈的腐臭味。
从市区最豪华的庄园来到这里,苏焕不禁深深感叹,同一个国家,同一片土地却被人为的力量划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每个世界各有各的规则,像两个平行的空间,几乎没有交集。
他要找的地方就位于山顶的一座铁皮屋,看上去面积只有几平方米,门窗都已生锈,厚厚的蜘蛛网缠绕在深红色的锈斑上,让人隐隐感到头皮发麻。
苏焕调整呼吸,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谁啊?”屋子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没过多久,门开了,一名白发苍苍的妇人出现在门后,消瘦的面容在昏暗的光影里有些看不清楚。
“请问您是不是玛丽亚的表姨?”
“你是谁?”对方的声音里充满了警觉和疑惑。
“我是玛丽亚的朋友,是她让我到这里来找您的。”
“有什么事吗?”老妇人往外迈出一步,但脸上却淡漠得没有一点表情。
“我有些事想问您,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帮助。”
老妇人皱了皱眉,犹豫片刻后道:“那你进来吧。”
说罢,返身走进屋内。
苏焕跟着她的脚步进了屋,只见里面低矮闷热,仅有简单的木架床作为家具,甚至连张坐的椅子都没有,但墙上高挂的耶稣神龛却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放耀着柔美圣洁的光芒,无形中,为这间破旧的小屋增添了一种宁静的气氛。
“坐吧。”老妇人掸了掸床单,示意他坐下。
苏焕轻轻坐下,试图用微笑软化初次见面的陌生感:“很抱歉前来打扰您,但是眼下实在有件重要的事需要请您帮忙。”
“到底是什么事?”老妇人的口气还是冷冰冰的。
苏焕慢慢的,刻意拉长每一个字:“您还记得钻石大王维克多•朗亚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老妇人的表情立刻如蜡一般凝住了,抿着嘴,许久都没作声。
苏焕凝视着她的面容,眼神犀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我知道数十年前您曾经是他的管家,想必知道他身边许多事情。”
老妇人的身子又是一僵,接着深吸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我老了,很多事情都已经记不清了。”
苏焕似乎已料到她会这么回答,依然不紧不慢地说:“我想至少有还有一个人的名字您是不会忘记的——史蒂芬妮•迪菲诺。”
“你到底是谁?来问我这些做什么?”老妇人蓦地一下站起身,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
苏焕静静地说:“我叫苏焕,我的姐姐苏洁薇是维克多的第二任妻子,并且在前天发生了不幸,坠楼身亡。在旁人看来,这只是一起意外,就和史蒂芬妮当年的失踪一样,可是我却觉得,世界上并没有这么多巧合,所以我希望您能告诉我当年发生在维克多和史蒂芬妮之间的一切,还有她的去向,这可能是找出我姐姐死因的关键!”
老妇人听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就像是见到了什么不祥之物似的用力将苏焕往门外推:“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办法帮你,你走吧!”
苏焕也急了,连忙道:“老人家,这件事对我很重要,关系到一条人命啊!”
然而,老妇人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继续粗爆地将苏焕推到门口,然后“砰”的一声,硬生生地关上门。
苏焕望着面前紧闭的大门,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赶了出来,尽管他已预料到事情不会一帆风顺,却没想到老妇人对维克多的事如此避讳,连一点周旋的余地都没有。
四周一片死寂,山顶的风呼呼地吹得很猛。
苏焕叹了口气,想再敲门,但手才刚刚伸出去,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异样的脚步声。
他不由得顿了一下。
“被人赶出来了吗?”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从远处幽暗的巷子里传来。
苏焕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望去,只见一道黑色的阴影倾斜地映在巷口,一个人影半明半暗地隐在墙角。
“是谁?”他的目光顿时变得警觉起来。
黑影慢慢地从墙角走出来,他看上去三十多岁,白皙的皮肤衬着一头金发,冰蓝色的眼睛像弥漫着雾气的大海深不可测,颔下一圈淡淡的胡须勾勒出一股独有的男性魅力,看气质绝非凡俗。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是赶紧回去吧。”男子淡淡地说。
“你究竟是谁?”苏焕瞪着他问。
男子斜睨着他,声音很慢却透着说不出的压迫感:“我是谁并不重要,但你最好明白,你要找的答案并不在这里,不要因为自己的疑神疑鬼而打扰别人的平静的生活!”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事,是跟踪我,还是偷听了我刚才在屋里所说的话?”苏焕听后脸色**。
男子轻轻一笑,并不作答。
“你最好现在回答我,否则,我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你找出来!”苏焕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进口袋,悄悄地掏出手机,将摄像头暗中对准男子的脸。
“怎么,想拍照吗?”男子的眼底闪过一道精光,伸手一挡,退回阴影处。
他居然发现了,这么细微的动作居然也会被他发现?!苏焕心底猛然一震。
男子似乎看穿了苏焕的心思,唇边掠过一抹狡猾的笑容:“你很聪明,但有时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再说一遍,你要找的答案并不在这里,最好快点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知道擅闯猛兽领地将会是什么下场吗?”
苏焕拧起了眉,紧紧盯着他:“你——是维克多的人?”
“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只请你好自为之。”男子说完,转身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小巷深处,就像从来不曾出现过的那样。
望着空荡荡的巷子,苏焕的心情一下子降至冰点,也没再去敲老妇人的门,而是默默回过身,朝山下走去。
看来,想要找出史蒂芬妮的下落,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