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愕然,四大长老聚在一起,原来是为了这事!平时四大长老并不涉及任何事体,除非是遇到族长选举或者事关罗氏一族的大事才商讨。我思虑片刻,在这个危急时刻,需要的是稳定人心。因为我作为一个医生,平时村民族人多半对我敬畏有佳,我说的话他们还是肯听的。我也不是迂腐之人,当下就应承下来。非常时刻容不得繁文缛节,和族人们一起到了祠堂,拜祭了先祖之后,便正式继任族长一位。
虽然继承了族长一职,我更是忧心忡忡,现在肩膀的上担任的职责不一样了,而眼前正是罗家面临的最大危机!目前毫无头绪,我只能吩咐族人加强戒备,小心谨慎。
我向族长家里其他的人员询问昨晚的情形,说道三更半夜,忽然听到咔嚓咔嚓门窗破裂的声音,然后就是族长的怒喝一声,族长夫人惨叫一下。众仆人吓得胆战心惊,不敢过去查看,直到东方晓白,才有胆大之人,战战兢兢地跑出去,叫了巡查的武装族人过来,发现族长夫妇已经命丧西天了。
我暗叫可惜,若是当时及早发现,说不定能够找到凶手的什么线索。杀人现场除了一些打烂的木头窗户碎屑之外,就是一排排乱七八糟的脚印。他们到底不知道现代侦探之术。我吩咐下去,以后若是再次有杀人事件,不许无关人等胡乱靠近!
晚上直到深夜,我还迟迟不敢入睡,妻过来劝慰我上床。她知道我当上族长之后,丝毫没有一丝喜悦,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更大的权力意味着更大的危险!妻不是一般的农妇,乃是大庸县一户前清秀才家的小女儿,知书达理,晓得个中的厉害。我摆摆手,心中一直有一种预感,既然凶手跟着元信他们的尸体进入罗家村,每夜都在作祟,那么今天也必然会有所行动!
尸体!
我突然灵光一闪,我们怎么疏忽了尸体呢?我听说江湖上有种神奇的武功,可以屏住呼吸,降低心跳,宛如死去一般。而我在东京帝大念医学的时候,也学过一些特殊的药物可以伪装成为死人!莫不是敌人借助尸体混入村子里面,然后每天晚上出来动作!
我正要外出,忽然有个精壮的族人慌慌张张地跑来报信:“不好了,族长!东长老一家都遇害!”
我大吃一惊,失声叫道:“什么?”然后赶忙冷静下来,命令道:“马上派遣一队人去祠堂,看住那些尸体,一具不许多,一具也不许少。其他叫上几个族人,随我去东长老家!”
族人应声退下,我带领几个武装的族人快速去东边。既然是东长老,当然住在东面,我们一族按照方位居住,我住在靠近西边,所以费了不少脚程赶到。现场已经被那些武装的族人按照我的吩咐隔离。
我快步上前,通过族人的**线,到了东长老的房间里面。东长老有一妻一妾,但是没有子女,一家仅有三口人,如今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业已绝命。凶手还是同以前一样的手段,破窗而入,再一一掐死三人。比较不同的是东长老为人戒心很重,所以连窗门都是以铁栅栏封闭,居然被绞开一个大口子。我上前看去,没有器械工具施用的痕迹,此人的气力好可怕!
我问道:“是何人最先发现的!”
族人中畏畏缩缩地站出一个背枪的黑衣男子,约摸四十出头,脸上显出辛苦生活的老态。我先前作为医生,给村子里所有人都治病过,一一记在心里,当下沉思回忆说道:“你是……贞桐叔!”
贞桐尴尬地笑笑:“族长大人,不敢不敢。”
他虽然年纪辈分比我高,但我是属于嫡系,他是远房偏支,加上我新任了族长,所以一称呼叔他就慌忙回绝。
眼前事情重大,我也不在小处浪费时间,说道:“那你说一下!”
贞桐慢慢叙述,此人没有读过书,口吃却相当清晰:“那时……约摸是亥时三刻,我正和大儿子元相两人一组,在街道上巡视。忽然,听到东长老家传来桌椅破碎之声,女人惨叫之声,我大骇,说不定又是那血衣夜叉……”
“等等,夜叉……你刚才说什么?”我打断他的话。
“哦,那是自古相传,在我们先祖迁到这里来的时候,有血衣夜叉作祟!”
我也模模糊糊听说过,早年先祖西迁到湘西的时候,与当地土人纷争甚是厉害,械斗不已,流传到日后不免夹杂了部分荒诞不稽的事实,我没有多加理会,心想若是称呼此人为血衣夜叉,倒是不为过。
贞桐借着说道:“我和元相慌忙取下枪潜行,果然看到东长老房中人影撺动,忽然一条黑影直挺挺地扑了出来。我大骇,举起就是一枪。元相则是立即敲锣,召唤众人。”
我问道:“打中了没有?”
贞桐得意地笑笑:“不是我吹牛,单是论枪法,我当是村中第一人。不过,虽然打中了,他好像跟没有事情一样,一跳一跳地逃走了!”
我让贞桐指向夜叉逃逸的方向,众人提着马灯追侦巡过去,果然见到了点点滴滴的血迹。我见那血迹异常,小心翼翼地拾了一条树枝,沾血提到鼻子前,边熏边细细查看。按理说这夜叉逃亡不过半个多小时,血液应该新鲜,然而眼前的血仿佛是死了好几天的尸体身上抽出来一样,散发着一股死人独有味道。
我丢下树枝,带领众多全副武装的族人循血迹追踪过去,逐渐接近祠堂,我冷冷一笑,果然如我猜测的一样。夜叉啊夜叉,我倒是想看看,你究竟是什么货色!
先前我命令在祠堂前守卫的族人上前打招呼,我问道:“可否有放出去一个人?”
那族人恭恭敬敬的说道:“回禀族长大人,我们守卫片刻,没有一个人进去,也没有一个人出去!”
“那好,把祠堂大门打开。乡亲们,给我把枪预备好,那残害我们多人的刺客或许就在里面!”
顿时族人们如临大敌,纷纷上好枪栓,那些本来来看热闹的则马上退到一边。我也向一个族人要了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握在手里。在日本的时候,我练过射击,枪法不错。紧张地看着两个族人打开大门,唯恐夜叉立即暴起伤人!
哗啦!望着黑洞洞的祠堂深处,仿佛有一头怪物张开着大嘴,伺机吞噬人类。
“砰!”
不知道哪个族人紧张过头,不小心扣动扳机,打出一枪,击在石墙上,乱石飞溅。
我背后立时冒出一身冷汗,然而期待中的夜叉并没有出现,莫非是怕我们人多势众?我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一挥手,带领几个胆大的族人,前面挑着马灯进去。
祠堂里面黑漆漆的,有几个机灵的族人立即点上里面的灯。由于祠堂是祭祀先祖,召集族人开会的大地方,所以灯光特别明亮。我握着枪环视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动静。地上点点血迹一直延伸到一具裹尸布下。这回,你逃不了了!
我挥挥手,其他持枪的族人立时鱼贯而入,团团包围那裹尸布下的此刻。如今虽然深陷重围,那人却仍旧不动声色,这份胆识不小!
我示意元玄挑开裹尸布,元玄抹去额头的汗水,在三八步枪上安装刺刀,小心翼翼地凑近裹尸布,把刺刀伸入。说时迟,那时快!元玄猛然一挑,轻飘飘的裹尸布飞上半空,现场每个人都不由得屏住呼吸,静寂犹如死人之夜,观看这惊险的一幕
只见一只红色的蝴蝶轻轻闪动翅膀飞了起来,原本它停在裹尸布下元信的尸体上,叫人惊动了它的安息,所以才不满地振翅高飞。
裹尸布下,当然只有尸体一具,另外飞起的蝴蝶一只,这尸体是我前几天亲自检查,自然认得,没有一丝的改变,并没有我们想象的有人借尸混入。我不禁心生疑惑,然而血迹却是从元信尸身下流淌出来。莫非是那个夜叉故意引诱我们至此,混淆视线。
不过我仍然叫人好好检查其他的尸体,而我自己蹲在元信尸身旁。现在是夏日,他已经死了好几天,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周遭之人无不掩鼻而过。我却是以前解剖尸体习惯了,倒是也不见得如何难过。循着那滴滴答答的血迹,我用力把元信的尸体翻了一个身,不觉得一愣,他背后有个枪伤的血洞,酱黑的脓血想黏稠的柏油一样缓缓滴下。看伤口,就是族人们常用的三八步枪子弹,怎么回事?
我令人叫来贞桐,问道:“你可是看清了那个逃遁夜叉的身影?”
贞桐说道:“完完全全看清,这打猎十几年,眼神不是白练的。”
我又问道:“你可是与元信相熟?”
答道:“不太熟悉,但是晓得他的。”
我指指地上那伏卧的尸体,说道:“你看这与你击中的那人像不像?”
贞桐绕着尸体转了一圈,倏然抬起头,脸上汗水涔涔,目有惊惧,连声说道:“象,象,背后像极了。甚至连那伤口都似乎是我打中的那个部位!”
这时我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情,我急忙叫元玄拿来保存好的凶手杀人掌纹拓片,核对一遍,竟然就是元信!
我越来越迷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难道元信死后作祟,来残害同族之人?这不可能,我在东京帝国大学学的就是医学,人死之后,全身肌体就无法运作,怎么还可能运动,并且杀人呢?难道是僵尸?
“妖孽、妖孽……”
贞桐不是笨蛋,此刻也看出苗头,吓得魂不附体。在场的族人也是大骇,纷纷问道:“族长,族长,怎么办?有妖孽作祟,是不是请来道士做法?”
我脸色**,说道:“无稽之谈,信什么?传令下去,把这些尸体统统烧掉,连点灰渣都不许留下。”转念一想,为了安抚人心,就说道:“元玄,你去请来苏道长,请他作个法事,超度亡魂。”
对于道家的牛鬼蛇神,只因为读书多了,我向来不信,此刻一边看着苏道长做法,一边心中思虑,总觉得整个事件怪怪的,我不信有什么鬼怪之说。那个夜叉一开始就杀害了元信,是为了**我们,之后杀掉元素,却是削弱我们的战斗力。同样杀掉族长,却是让我们群龙无首,虽然四个长老当机立断,叫我继位,但是毕竟初出茅庐,十分不顺手。那么杀掉东长老呢?为什么?
如果换一个角度来考虑,就很明显得出答案。这个血衣夜叉,他是与罗家有着深仇大恨,但是单枪匹马,无法匹敌罗家上下三千多口。所以一开始选定了元信为替身,故意扮成他的样子,引导我们以为是厉**祟,扰乱视线,使得人心惶惶,乘乱杀人,实现他的目的。
不刻苏道长画符舞剑,做完了法事。其实苏道长也是姓罗,但是罗家村姓罗的人实在太多,大家以他姓名最后一个字称呼他苏道长。据说苏道长原来是个前清举人,正中了进士,却民国**了。苏道长一气之下出家做了道士,在罗家村筑了一个道观,平常光是靠做法事不足以为生,也脱下道袍开私塾教教小孩子念字,人望不错。
苏道长走到我身边,恭恭敬敬地说道:“族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