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一惊,说道:“真的那么玄奇?这人死了,怎么还会跳来跳去,我觉得邪门啊!难道当地政府不来管一管吗?”
何永进脸色一变,站了起来,四下里检查一遍,确认没有人偷听,才悄悄凑近来低声说道:“不瞒恒淮,喜神,其实是湘西土语‘死人’的谐音!大家喊喜神,其实是忌讳。听说刚解放的时候,是有**战士来查这些封建迷信的事儿,但是后来……”何永进面露惊恐,“听说,那来查事的一个排**,全部神秘失踪!后来发现的时候,都死得很惨。自此之后,政府就讳莫如深,只要他们不伤及无辜,基本睁只眼闭只眼。”
我大骇,又听何永进说道:“中国历史悠久,绵延近五千年不绝,流传下来了许多诡异的事情。我听说,那喜神赶尸的起源,来自于几千年前的上古时期。蚩尤与黄帝在中原大战,杀到尸横遍野。蚩尤大败,往南逃跑。蚩尤对身边的巫师说:‘我不能丢下在此战死的兄弟不管!他们的妻儿都在等待着他们的回归!’于是巫师答应了,拿着符节在兄弟们的尸首中间吟唱:‘死难之弟兄们,此非尔安身毙命之所,尔今枉死实堪悲悼。故乡父母依闾企望,娇妻幼子盼尔回乡。尔魄尔魂无须彷徨。急急如律令,起!’那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一下子都站了起来,若是缺失肢体的尸骸,也自动拼合起来,规规矩矩地站在巫师身后,一步步往南走,直至退入苗疆,也就是现今湖南一带。本来赶尸的秘诀,只在僰人手里流传,后来渐渐穿到了**手里。我们这边十里八乡,若是有家人暴毙在外,都会托人把尸骸赶回来,这就是赶尸!”
我国瑟打了一个寒战,一月份本是天寒地冻,山间更是寒冷,这时丁零零的铃铛声响起,传出一个男子的喊叫:“归魂喽!归魂喽!”
孤寂而幽幽的招魂之声响彻漆黑的夜里,当真像是一只鬼手,拨动着人类心里最深处的神经之弦。何永进说道:“睡吧,我们明天还要赶**。只要避开喜神,一切平安!”
我和何永进草草上了床,挤在一起。我一个人身在外地,本身就有孤寂感,加上又是遇到如此诡异的事情,身边何永进已是鼾声大作,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直想着那个喜神的事情。我在南方丛林战场上杀人也不少,见过的尸骸更是不计其数,什么死法都有的,唯独没有听说过人死了之后,还会蹦蹦跳跳的。突然灵光一亮,有诡异!我想起以前有一位老战士同我讲过,说道有一次他们营地里闹鬼,大家夜里合伙过去,结果发现只是一只大号老鼠在作怪。我是无神论教育出来,怎么会信这些邪魔外道呢!我要揭破他们的诡计!
我摸摸放在胸口的护身符,一个毛**章,顿时胆子大了一圈,悄悄地爬起来,尽量不惊动何永进。因为天气寒冷,我们都是和衣睡觉的,倒是省了一圈穿衣服的功夫,把鞋子扒上之后,就可以偷偷地拉开门出去了。
我摸黑走在走廊里,慢慢地来到大堂,看到大堂正中躺着两口薄皮棺材,棺木头大大地写着一个寿字,上面点着一盏香油灯,散发橘黄色的昏暗光芒,使得大堂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若隐若现,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影子,仿佛处于生与死的边缘。
我既然来到了大堂,硬着头皮过去,慢慢靠近棺材。说来也奇怪,这两口棺材,其中一口材居然没有棺材盖!
没有棺材盖,假若棺材里有尸体,也就是那个什么喜神,直接暴露在外,似乎在故意勾引着人过去瞧瞧。
我的好奇心顿时被高高吊起来,信手捏了捏毛**章,又随手拾起一条板凳。我也曾经听说过不少僵尸暴起伤人的故事,唯恐他突然从棺材盖里面扑出来。这样我一步步地慢慢靠近,一手攥着板凳,一面伸长脖子,把脑袋伸进第一口棺材里!
哪知一见之下,顿时大失所望。不过躺着一具平常的尸体,既没有骇人的恐怖面目,也没有张牙舞爪的举动。我见他面色惨白,死了一段时间了,还不如我在南方丛林尸山血海里遭遇的可怕。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跃跃欲试要抱起一个一百斤重半人高的炮弹,运足了力气,哪知居然是只有十斤的薄皮练习弹,不禁浪费地厉害,还因为吃力不准,摔了个仰八叉。
我顿时泄气,恹恹地坐在棺材边的凳子上,喘口气。
脚边的绑腿突然有人一扯。
“别闹!”
我以为又是何永进不声不响地来拖我回去,头也不回。
又是一扯,我低下头,突然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上倒涌!地上有两个影子,一个是我,另外一个,却明显不是何永进的!矮矮小小,头上长着两只角,犹如传说中的血衣夜叉!
前有僵尸,后为夜叉,我只觉得一股凉气立时从顶门里灌进来,骨髓都冷飕飕,坚韧如钢铁的神经差点崩断。我一个趔趄,就跌进了棺材里,仰躺在死人身上,手脚不住乱舞。在这种情况下,我居然还是没有吓得大声喊出来。毕竟是在南方丛林战场呆过,黑漆漆的夜里攻防,谁第一个喊叫暴露目标,谁就是第一个死鬼!我已经养成习惯了。
更怪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在死尸的嘴里,慢慢冒出一团团白色的光芒,飘飘然地飞了上去。我正发呆中,这时那长着两只角的夜叉慢慢把影子伸进棺材里,我手脚不再乱动,定定神,却发觉影子的主人,居然是一个梳了两条辫子的七八岁小孩。他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头上留着两只朝天辫,灯光一照,影子却是如长角的夜叉。我又气又好笑,今天怎么老是遇到这种一惊一乍的事情呢?果然世界人没有鬼,只有人吓人。
不过这小孩子胆子也够大了,寻常的这个年纪小孩,听到棺材二字就已经吓得睡不着觉了,他居然还有胆子来棺材边。我心理疑惑,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触手温暖,是活人,于是我问道:“小鬼,你来做什么?”
小孩指指自己的嘴巴,又摇摇头,我一愣,反问:“你不会说话?”
他点点头,原来是一个哑子。
我从棺材里出来,看到这个小孩又钻到桌子底下,像只小猫一样蜷起来睡觉。原来,这竟然是他的地铺。这个老板好毒啊!不论小孩是什么人,怎么能够如此虐待呢?现在是新社会,不是旧社会,刘文彩、周扒皮不得好死!
我怒气冲冲,拉起小孩说道:“夜里这么冷,当心冻死!走,小鬼,和叔叔一起过去。挤挤睡一下吧。”
我把小孩子抱起来,他年纪应该有六七岁,但是体重很轻,不过三四岁的小孩分量。我心底**,到了早上,我必定找老板算账。
我没有吵醒何永进,三人就挤在一起,一起取暖睡到天明。鸡叫三声之后,突然我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是谁?是谁动过喜神了?狗子呢?我不是叫你看住寿材,人跑哪里去了?我找到你,一定要打死你这个狗头!”
原来这个小孩叫狗子。
他听到老板的叫骂,顿时一阵哆嗦,我拍拍他的脑袋,说道:“不必担心,有叔叔在!”
当即我就起来,领着狗子进入大堂,老板和昨晚看到的那个精壮汉子站在棺材边,盯着被我翻的一塌糊涂的尸首。老板一见狗子,冲上来就要挥拳殴打,我一把拦住,喝道:“住手!你想干什么?”
老板怒气冲冲,叫道:“我叫这个小鬼把寿材和喜神看好,哪知道他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你看看,现在喜神成了什么样子?”
我哼地一下:“喜神是我不小心弄坏的,小孩子也是我带过去的。要找人算账,也应该找我!我还得找你算账呢!这个小孩被你虐待成这幅德行,你简直就是**的地主老豺、拿摩温!”
“你!你,这是”老板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但我的个子块头远远超过瘦小的老板,指责的气势立时逊了三分,支支吾吾说道,“这是我们的家事!由不得你管!”
那精壮汉子眉头一皱,说道:“别吵了,吵了也没用。既然喜神的魂已经被惊走,没办法,我们就再把喜神的魂招回来吧。这位**同志,喜神魂是你惊走的,之后有点事情,也得麻烦你一下,再把喜神魂召回来。”
我虽然不信这干牛鬼蛇神,但是毕竟祸是我闯出来的,理应由我负责,倒是何永进事后得知,又把我骂个狗血淋头,说什么山里的规矩不可坏,少碰喜神之流等。而那所谓的喜神招魂,其实就是左手持一双红绳铜铃,右手挥一三角杏黄令旗,到处走来走去,大搞封建迷信活动,招魂完差不多是傍晚时候,这样我们耽搁了一天功夫,晚饭之前,门口突然飞出一个小小的影子,我瞅见了说道:“狗子,不必躲躲闪闪,有事情出来吧!”
狗子拉住我的手,极力想把我拖过去,我虽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是跟了过去。狗子左拐右拐,来到一处偏僻的小房间,里面叽里咕噜传出低低的说话声。
“那狗子,克死爹妈的杂种。要不是念在亲戚份上,我把他捡来,老早喂狼了。可恶,居然帮着外人!那两个**的,也太喜欢多管闲事了。”
这是老板的声音。
“老兄不必发火,你可知,今天我为何把他们拖下来?”
这是那个精壮汉子的。
“莫非有什么计策?”
精壮汉子阴沉沉地说道:“哼,他们把我喜神的魂都放走了,哪里那么容易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