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调查的,”刘兴元对酒仙说,“如果属实,我们会处罚的。你继续讲。”
“后面的事就简单了,”酒仙说,“吕金贵心里有了那么一幅图景,就千方百计留意与陈长远关系密切的女人,并且杀了她们,一次次地制造出那么一幅景象出来。但是他心中大约还有一点怕被发现的意识,所以他把这些景象都布置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布置之后就不去管了,准确地说是记不起来自己干过这件事情了。”
他继续说:“那么传说中的幽灵又是谁制造出来的呢?是吕金玉。他找到了精神失常的弟弟,依然对他关怀备至,尽量掌握他的一举一动。吕金贵杀死的第一个人是陈长远的妹妹,剥光她的衣服后,弃尸山坡,这事很快就被吕金玉知道了。为了保护弟弟不被查出来,他在钱卫东的坟旁边的大石头上刻下了那两行字,然后照着字迹写到纸上,为女尸套上衣服,把字纸装到她的口袋里。人们信以为真,幽灵的故事就这样传开了,而且越传越神,以后死去的那些年轻女人,她门的死因都被用这种传说来解释了。”
地上坐着的陈长远忽然说话了,“你……”他瞪着吕金贵说,“原来是你!”
吕金贵埋着头没有理会任何人。
酒仙说:“说到这里,你们可能有两个疑问,第一个市,吕金玉既然知道吕金贵会杀人,为什么不把他控制起来呢?对于这个问题,吕金玉的回答是:人都疯了,他要做什么事情就顺着他的意吧。我没有记错吧?”
吕金玉看了看众人,点了点头。
“他没有想过怎么样才能让吕金贵恢复正常,因为农村人总是用宿命的观点来解释这种病的,认为是神灵的安排,没有办法扭转的。第二个问题是,和陈长远关系最密切的是他的妻子了,为什么她反而没有被吕金贵杀害呢?这个事情陈长远最清楚。大秀当初大概以为陈长远是看上了自己才用**占有了自己,可是结婚后才发现他经常用这种卑鄙的办法占有其他的女人,她彻底失望了,虽然白天还偶尔住在家里,可是晚上就自己在一个山洞里住了起来,和陈长远形同**人,吕金贵当然不会注意到她了。她搬到山洞里住,这又为他那痴痴等待她回心转意的表兄创造了条件,他们重拾旧欢。以上这些是我根据陈长远的小儿子的长相来分析的。大家看,他是不是长得不像陈长远而更像……”
“你别说了!”陈长远大声咆哮,继而又痛哭起来。
然而陈伟已经明白了酒仙的意思,也知道这是真的了。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掩面跑了出去。在刘兴元的示意下,陈全有也跟着跑出去了。
美美婷姿态优雅地起身到厨房跟酒仙倒了一杯水来,酒仙感激地冲她笑笑,喝了,“我讲到哪儿了呢?”他问。
“你讲到陈伟的爸爸是道士。”
“是的,也就是黎正堂。”酒仙说,“这时候**早已结束了,陈长远失了势回到村里来,再也没有权威压服人,也没有那么多小卒子为他跑前跑后了,他对于大秀的背叛也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了。他还一直以为自己的妹妹是黎正堂杀的呢,但是苦于找不到证据。对于后来那些女人的死,他根本就没有怀疑到吕金贵身上过。”
“好了,往事讲完,现在讲到我们破案的事了。”酒仙的意地看一眼全场,说,“我们发现了红英的尸体,然后去了乡里,这些都被吕金玉知道了。他**现场,引导我们去看钱卫东坟旁的字,又装扮幽灵吓唬我们,无非是让我们相信幽灵是真的,好知难而退,不再探查。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不信神不信鬼的人!后来,他见我们实在吓不走,在陈兴高门口偷听了我和陈长远的谈话之后,杀了黎正堂,并且制造了他畏罪自杀的假象。可是他太不专业了,被辛雪安一眼就认出来是伪造的现场。”
说到这里,酒仙忽然问吕金玉:“那只黄色的打火机是不是你故意丢下的?”
“是的。”
“是……陈全德的还是陈伟的?”
“不知道,反正是在他家拿的,我还以为是陈长远的呢。”
“你是不是配了一把他家的钥匙?”
吕金玉没有说话。他拿出一串钥匙来,解下其中的一把,递给刘兴元。
“我没有去发现道士尸体的现场,玉珠——哦,就是这一家的主人钱旭川的女儿,我们一起查案的,——回来跟我说起把道士吊在树上用的是腊篾绳子,旧的,这使我找到了侦破谁是杀了道士的凶手的突破口。”酒仙说,他解释了原因,接着说:“我们调查谁家的牛换了新绳子的途中,发现了岩洞里的床,后来根据吕金玉的讲述推断黎正堂在大秀死了以后还经常在这儿来住,我分析这一则是为了纪念大秀,二则为了方便调查。他总认为那三十多个女人是陈长远杀的,希望能调查出证据来置他于死地。吕金玉是知道黎正堂住在这里的,他把他引诱出来后杀了他,所以他杀人的现场才会在**边。然后我们到拴牛的地方,玉珠认出来换了新绳子的牛是吕金玉家的,这样,吕金玉浮出水面,一切就开始明朗了。”
他继续说:“之后,我们想起来了史红芙要求我们下午去取史红英的笔记本的事情,就赶到史红芙家。”
有一件事情,酒仙很希望能说出来,但是情势使他只能隐藏在心里。他在查看了牛绳子之后,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想出了史红芙叫他去她家的原因了。她知道了酒仙和钱玉珠的关系,有心知道他是不是一个可靠的人。如果可靠,那么不但钱玉珠终身有靠,她自己的事情也就可以托付了。事实证明酒仙临色不乱——当然这是外表,她不知道酒仙心里到底怎样想的——是可以托付的。她弄不清初到底是不是陈长远杀了红英,心里急了,就想和他挑明来说。她知道如果真是陈长远杀了红英的话,自己问到他,她一定会杀了自己。她有心以生命作赌注,并且事前暗示酒仙,如果她死了,那么陈长远就是杀害红英的凶手。但是酒仙当时没有明白过来。
“她家的门开着,可是没有人。我们感觉不妙,回忆起刚才将要到达史红芙家的时候,听见玉米林里有声响,于是追了过去,在玉米地里发现了史红芙的**的尸体。可是其它没有人,大概是那个抱着尸体走**的人被我们吓得扔下尸体跑了。这个人是谁呢?也是吕金贵。他杀害了史红芙,并且准备把她抱去隐藏的时候,被我们惊动了。他杀人的原因和以前杀死三十多个人是一模一样的。我们找了钱玉珠的衣服为史红芙穿上,并且把她抱到了她家的牛圈上,找了些黄鳝的血来涂到她的脸上……”
美美婷大惊失色:“牛圈楼上是史红芙的尸体?”
“是的。”
“那么玉珠的尸体呢?”
酒仙忍不住笑了,“玉珠的尸体吗?”他说,“在这儿呢。”
他转头向里间说:“玉珠,你该出来了。”
所有的目光都惊奇地望向通向里屋的门。只见钱玉珠盈盈浅笑,严谨持重,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她依旧是那么隐秀、美丽和沉静,只是长头发不见了,被剪成了齐耳短发,似乎少了一些温柔神韵。
美美婷两步跨过去,抱着钱玉珠哭了起来,“你没有死呀?”她说,“可把我都气疯了!”
“我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钱玉珠抽泣着说。
美美婷忽然发怒,跑过来一拳打在酒仙的左肩上,“你狗日的为什么要骗我?”她嚷道。
酒仙痛得愁眉苦脸。好一会儿才痛过了,他抬起头来队全场说:“我讲的就是这些了,同学们还有问题吗?”
他的“同学们”三字引得大家哄然大笑。但是酒仙自己没有觉察到说错了,他不解地问钱玉珠:“你们笑什么?”
钱玉珠脸上还挂着眼泪,“没有什么,”她笑着说,“你快准备好回答他们的问题。”
好容易笑声平静了,辛雪安站了起来说:“我问你一个问题,吕金贵口口声声幽灵是真的,是大队长和支书杀的,劝女孩子回家去,这怎么解释?”
酒仙想了想说:“这好理解,这是吕金玉在陈长远死后教给他的,是为了适合他疯子的身份故意教得颠三倒四的,好不叫人怀疑上他,同时可以传播幽灵存在的思想,还可以减少一些女孩子成为冤魂。对吧?”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是望着吕金玉的。
“是的,可是陈长远那么狠心,糟踏了三十多个女人!”
辛雪安问吕金玉:“你们以前不知道杀害小秀的真正凶手是陈长远吗?”
“不知道。知道了我还能让他活到今天?早把他给治了!”
张学英问:“你们为什么要把史红芙的尸体伪装成钱玉珠呢?”
“这就涉及到另一个问题了,”酒仙郑重地说完,转头问钱玉珠,“我告诉他们啊?”
“随便你,”钱玉珠低着头小声地说。
“你们不知道,这个地方还实行包办婚姻。钱玉珠是十四岁的时候就被家里许配给了陈伟的。玉珠不同意,并且知道她的父亲不会答应退婚的,就选择了这种方式来逼他说出退婚的话来。在钱叔叔心里,人都死了,退与不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所以答应过了。在玉珠呢,她的父亲松了口,这就已经向自由婚姻让步了,她就获得了一个自由之身了。”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沉思。
过了很久,美美婷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问:“玉珠,这两天你住哪儿呀?”
“晚上就住在红英那间房子里。”
美美婷明白了,前晚酒仙把钱父叫到史云清家去,原来是为了让他知道女儿还活着。她很委屈,这几个人只把她蒙在鼓里了。
酒仙看着美美婷,知道她又要发脾气,连忙说:“现在我想你解释,那副假发和白色长衫为什么会在陈长远家里,陈长远的像章为什么又被吕金玉拿来吓唬我们。”
“就是!怎么回事?”
“全都是因为吕金玉偷配了陈长远家的钥匙。他偷偷拿走了像章,把自己装扮幽灵的道具放在陈长远家里,是为了把我们的目标引向陈长远。”
刘兴元看了看自己的下属们,对酒仙说:“我们对案情还不熟悉,等我们调查研究,你提供的这么多一定会对我们有所帮助的。我们如果有了疑问,再来问你。你作为一个外行业的人,对这个案件作了这么多的调查和思考,给我们减少了很多麻烦,我们很感激你……”
刘兴元的意思并不是完全相信了酒仙的推断,但是酒仙没有听出来,却被他后面的“感激”弄得脑子晕忽忽的,感觉好受用,“和我们一起调查的,还有他呢,”他指着辛雪安说,“他也出了不少力。”
刑警们给三个嫌疑人戴上手铐。人们纷纷起身。史云清走到陈兴高面前,看见他不动,便用手拍了拍他,他竟然轰然倒下地了。
原来乍闻史红芙的死讯,陈兴高已经晕过去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