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丹丹惊得腿脚发软,她强令自己站稳,强令自己冷静。熊看见了人,也站住了,人和熊就这样默不作声地对峙着,谁也不敢先有动作。一会儿,在小熊的撒娇下,一只大熊带它走了。她忽然想到动物都怕强光,于是慢慢拿起手中的相机,对准熊按了一下快门,镁光灯一闪,只见熊惊恐地连续退后好几步,并被死在地上的蟒蛇绊了一个后坐。赵丹丹拎起包回头就跑。她跑到坡边,看见被绑着的那个人还优哉游哉地躺着,她一着急,蹲下来用力把他推下了山坡。她回头一看,熊已经追上来了,于是连续按几次快门,熊又站住了,她小心地后退着,然后一个急转身,顺着那人下滑的**滑了下去。她在半坡上拉住一根树木,回头看看,只见熊站在陡坡上看着她,毫无办法。原来熊在敌对时不大敢走下坡**的,特别是在敌对的时候,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赵丹丹逃掉了。
赵丹丹这才放了一些心,把相机放回旅行包,拖着包小心地下了坡底。坡底有一条宽阔的河流,河岸比较平坦。赵丹丹走到河边去,狠狠地灌了一肚子水,站起身来想找刚才的那个男人,却怎么也见不到他的身影了。她不相信他会挣脱绳子跑掉了,到处查看,脚忽然踩到了一团松软的东西,同时听到一声大叫。她吓得跳出几步远,回头看时,只见枯树叶当中露出衣服的一角。她小心地刨开树叶,正是那人躺在石罅里。赵丹丹看见他衣服成了碎片,肌肉一大片一大片地露了出来,还有几个地方划破了,淌着血。她觉得又可怜又可笑,说:“你到底是不是人呀?”
那人忽然翘起上半身,撞在赵丹丹的身上,同时说:“谁让你救我的?”
赵丹丹被撞得一屁股跌在地上,半天才回过神来,笑着爬过来,说:“原来你会说话呀?你希望被熊吃了吗?”其实熊并不吃人的,不过赵丹丹不知道。
“你把我杀了吧,我求求你了,”他说。
赵丹丹莫名其妙,然而那人闭上眼睛,躺下石缝去,不再理会她了。赵丹丹很恼火,用力揪了他一把,他痛得缩了缩身子,依然没有睁开眼睛。赵丹丹大叫:“喂!你是死人吗?我饿了,该怎么办呀?”
那人忽然坐了起来,直盯盯地看着赵丹丹,赵丹丹吓得后退了一步,然后从他眼睛里看出了惊奇与柔情,因此猜测在他的生活中有过类似的情景。她又回忆起自己短暂的爱情,想到目前的孤苦无助,不禁潸然泪下。过了半天,那男人问:“你哭什么?”
三、丛林依恋症
那人开始关心人了,说明他的思想在回归,赵丹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把那人拖出了石缝,解开了绳子。他揉着手腕,又看了她半天,却不说话。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往自己口袋里掏,口袋早已破碎。他冲动起来搜自己的全身,又爬在地上翻开树叶到处寻找。赵丹丹看见他捡起了一枚玉发夹,拿起来定定地看着。她一把抢过发夹,用手把早已凌乱不堪的头发理了一下,然后别上去。那人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半天忽然抱住她痛哭起来,声音丝毫不亚于熊咆。他这一哭就收势不住,泪水顺着赵丹丹的肩膀一直流到背心。赵丹丹轻轻扶着他,任他哭个痛快。他终于不哭了,赵丹丹扶他坐下来,然后柔声问:“告诉我,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了?”
他不说话,回避着赵丹丹的抚摸,在她的身旁陪坐着,很久终于问出一句话来:“你从哪里来?”
赵丹丹讲述了自己的遭遇,说着说着不由得也哭了。他静静地听着。赵丹丹说完以后,去水边上蹲着洗脸,他也跟了过来,忽然双手把她推进了水中!
赵丹丹猝不及防,还没有叫出声来,就已经沉下去了,幸好她及时闭住了口鼻,游到河中间去,然后才钻出水面,爬到河心的石头上来。只见那人手握一根粗树枝,站在岸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是不是他们派你来找我回去的?”他问。
赵丹丹莫名其妙。原来这个男人叫张笑,本是昆明市的一个林业研究员,他爱上了一个名叫向阳花的女孩,两人的爱情正如火如荼的时候,女方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张笑想尽办法都没有找到她,灰心失意,来到密林深处,想就这样一个人了却自己的残生。他知道他的家人会来找他,把赵丹丹当成了家人聘请的人了。他实在不愿意回去,所以心里敌视着赵丹丹。
赵丹丹听了,没有回答什么,而是“啊”的一声大叫,跳进水里,然后回头飞快地向张笑游过来,扑腾得白花花的水珠四处飞溅。她来到张笑面前,用手向他后面一指,张笑回头看去,呀!一只近一米高的金钱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赵丹丹大叫“跑啊”,他转身往河的下游跑,金钱豹前爪腾空,向他纵身扑来,眼看他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赵丹丹拾起一块石头向金钱豹扔了过去,正打在它的前胸。金钱豹略顿了顿,舍弃了张笑,一步步向赵丹丹走来。赵丹丹没入水中,它没有办法了。赵丹丹到底沉不住气,她钻出头来看,金钱豹的那张圆脸刚好在她的眼前!它飞快探出前爪,赵丹丹往侧边一让,到底没有完全躲开,肩膀被抓了一下,痛得大叫。金钱豹再探爪的时候,张笑抓住它的尾巴用力往后拖。金钱豹腾地一个转身,半空中直望张笑飞来。张笑无处可躲,吓得软倒在地,金钱豹从他头上飞过去,后半截身子重重地撞在他身上。赵丹丹连忙叫“跳水”,同时抓住他的一只手往河里面拉,他忙乱中没有多想,一下子坠入水中。赵丹丹把他拉上河心石头,他喝了很多水,晕了半天,忽然看见赵丹丹肩上有血,“你受伤了?”他说,“怎么办?怎么办?”
赵丹丹开心地笑了。张笑有点人性了,恢复了人性,他们就可以长久相处下去。他们全身湿透了,偎依在河心石头上,金钱豹一直在岸边虎视眈眈地守着他们。他们游到河对岸去。对岸是悬崖之麓,有一个山洞,两人在里面升起了火,挖里面生长的野苕烤着吃。
从此他们把山洞当成了自己的家,每晚用树叶垫着睡觉。饿了,就寻找板栗、榛子等东西充饥,树林里可吃的东西还是很多的。赵丹丹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东西,心里美极了。她在这里过得无忧无虑,简直依恋上了这种原始生活,不需要考虑衣食住行,也没有什么忧愁烦恼,自由自在,多么惬意啊。其实这是一种丛林依恋症,但是她自己不知道。她唯一的遗憾是张笑不大说话,经常望着某个地方发呆。赵丹丹想方设法找他说话,他只是应付一两句,就再也不回答了。赵丹丹知道他有了心事,。其实赵丹丹也经常思念着李续亭,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甚至梦想着李续亭会到丛林里来找到她。但是她不想出去,也害怕张笑忽然想通了要出树林去。
这天,张笑游到对岸去,把一截很粗的枯木推到河岸来。赵丹丹隔着河问他干什么,他也不回答,继续找枯木。树林里枯木到处都是,一个上午他就找到了七八根。他把赵丹丹丢在山坡上的降落伞绳子找了来,把木头并排绑在一起。第二天,他又找了很多板栗、榛子、野苕。到了第三天早晨,他满面灰尘地走出来,对赵丹丹说:“我们出去。”
“什么?出去?”赵丹丹问出来之后,随即就明白了,自己的担心成了事实。张笑用那些木头绑成的其实是一个筏子啊,他想用来漂出树林。她劝张笑不要走。
张笑听了,也不回答,把筏子拖到这边来拴好,还要把食物放到筏子上面去。赵丹丹走进去,含情脉脉地说:“你就自这里陪我一辈子,不好吗?”
张笑很意外地看着她,问:“你愿意?”赵丹丹点着头,但是她并不是看上了张笑。张笑很有心机,和单纯的李续亭完全是两类人。她只是想把张笑留下来,因为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在这里生活下去的。张笑便一把抱住了她。赵丹丹也抱住了他,向他吻去,然而就在两人的嘴唇刚要接触到的时候,赵丹丹后脑忽然受了重重一击,她双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赵丹丹醒来的时候,看见树梢在往后移动。她愣了好一会儿,坐起来,看见张笑拿着一根竹竿在撑艄,才回忆起以前的事情,知道自己是被张笑带着离开了那一片已经熟悉了的丛林。她声嘶力竭地问:“你为什么这么做?我不想回到人中间去,我讨厌那样的生活!”
她说着站起来就要往河里跳,但是在张笑大喝一声之后停住了。张笑说:“你知道吗?树木都快发芽了,丛林的雨季马上就要来了,那时候树林里没有一寸干的地方,连山洞都会被雨水填满,你怎么住下去?枯叶的秽气蒸起来,再加上蚊子、泥蜂的叮咬,你要不了一天就会染上病,半个月就会全身腐烂地死去。”
赵丹丹没有想到那么可怕,一边听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打冷战。她问:“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来呢?既然来了,为什么又怕雨季,急着离开呢?”
张笑长叹一声说:“我本来已经无所谓怕与不怕了,但是遇到了你……唉!我们都还年青,无论如何也要活着出去,开始新的生活。”
赵丹丹看着他,她为自己把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感化了而高兴,但同时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恐惧。不过张笑是一个决绝勇敢的人,赵丹丹相信,有了这个朋友,自己的下辈子一定会平安幸福的。现在她依然眷念着丛林,因此心事重重,但是毫无办法。她决定,以后有了机会,一定还要到这里来看看,住上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