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说,红英反正是靠住的,我二婆要给我谈崔家的二姑娘呢。”
钱玉珠简直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酒仙走过去,抓起地下的绳子。牛见到有人来,立即乖乖地回到**上来了。
酒仙把绳子,“你去吧,”他说。
陈全有赶紧走了。
美美婷圆睁着眼睛说:“不问审他了吗?”
“别耽误我们宝贵的青春时光了。他能当上杀人犯的话,我都可以当军委主席了。红英的怀孕如果跟他有关系,说明她太平常,玉珠也就不会这么用心了,对吧玉珠?我们还是行点人道,别让人家在这里受拘束了吧。”
美美婷说:“你姑父不知道他傻吗?”
“本村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那他为什么还要答应这门亲事呢?”
“他是村长的侄子。”
“村长的侄子怎么啦?省长的侄子也没有权利……”
没有权利干什么呢?美美婷没词了。因为他不知道造成这个婚约的原因是陈全有家借村长的权势呢,还是红英的爸爸为巴结陈家而应承的。
3
因为死者是少年人,而且又死于幽灵传说,尸体全身**,丧家为了自己的面子,丧事并不大办。邻舍们为了照顾丧家的面子,尽管心中怜悯,却也不大来吊唁慰问。所以史家进进出出的只有二三十个人,都是关系比较近的亲友们。无人戴孝,没有鞭炮声,也没有道场钟磬声。红英的母亲晕了过去两次了,此时还在在床上,由她的大女儿守着。
尸体用厚厚的布裹着,放在临时用木板作的匣子里,但臭味还是浓浓地传了出来。钱玉珠不管不顾,抚匣大哭,声音喑哑嘶竭。
天黑下来了,人们走进屋去,史家的大门关上了。装尸体的的匣子依然放在两条高板凳上,孤零零地在外面。天上虽有一弯细月和点点星辉,但山间依然到处是黑黢黢的。胡——,胡——!山风一阵比一阵紧,把木制的大门摇得哗哗直响。
白天来帮忙办丧事的人多数回家了。屋内,史红英的母亲依然躺着,她的大女儿史红芙守着。外间史云清、钱玉珠、村长和钱玉珠的父亲坐在堂屋里,有一句无一句的说话。
夜深了,钱玉珠去和她的姑妈以及表姐哭了一场,泪眼婆娑地走出来,叫上父亲准备回家了。村长也站起来,安慰史云清几句,和钱家父女往外走。
大门打开,屋里的灯光立即被放出来。钱玉珠忽然大叫一声,往后便倒。钱父和村长也接连退了好几步。
——放在屋外的木匣子被打开了,盖子掉到了地上。尸体的一头伸了出来,靠在木匣顶端的木板上。尸体虽然还是被厚布裹着,但这情景也足以让人惊心动魄了。
过了好一阵子,人们才各各回过神来。钱玉珠一步一驻地走近尸体,跪地手扶尸体哭喊道:“红英,你到底在干些什么呀?”
三个男人也走来了。村长说:“她把头伸出来干什么呢?难道还有什么未了之事吗?”
史云清也哭了。钱父说:“这一定又是幽灵干的。”
他提高声音,对着夜空说:“你也折腾得够了吧?你杀了三十多个人,连自己的侄女也不放过,阎王爷不会绕了你的!”
他的声音融入夜空里,隐隐有回声传来。除此之外,就只有猫头鹰“嗬!嗬!”的叫声。这叫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然而依然很尖冽,令人毛骨悚然。
钱父和村长合力把尸体重新放进去,把盖子盖好。
钱玉珠哭完了。猫头鹰的叫声还在一阵紧一阵缓地传来,人人惊魂未定,揣测这以后还会发生什么。忽然,村长用颤抖的声音问:“哪!那是什么?”
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人们看见一道光一晃一晃地离史家越来越近。大家细看后都确定了其实那是手电筒光。一会儿就能听见脚步声了,原来是酒仙和钱玉珠的哥哥走了来。因为酒仙是第一次来史家,所以史云清邀他进屋去,顺带也把大家都叫进去了。
酒仙感觉钱玉珠暗中碰了他一下,于是停下了脚步。待其余的人进屋了,钱玉珠方悄悄的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他。酒仙说:“那边还有古怪呢,——我们先进去。”
他不习惯和一个年轻女孩黑夜单独相处,害怕里边的人疑心她和钱玉珠有私情。
离开史家的时候,酒仙用手电筒照着盛尸的木匣子细细地看了一遍。
“发生什么事了?”一进家门,钱玉珠迫不及待地问。
“你看一看这一位吧。”
“这一位”指的是美美婷,她坐在竹藤椅里。——在别人看来她是坐着的,其实她最明白自己并非坐着,而是随着椅子的形状躺成一副坐姿而已。因为坐的时候脊椎是要用力支撑的,而她现在全身没有一寸地方能使出力来。她心口疼痛,脸色苍白,整个身体一阵阵发冷。她赤着脚,右侧身体全是泥末。她就像一个洋娃娃一样可怜兮兮的一动也不动。
原来酒仙等人考虑到夜已经很深了,担心钱玉珠父女走夜**会害怕,于是肖里郎、美美婷和酒仙叫上钱玉珠的侄子带**来接他们。走到半**上,忽然一个大石头后面窜出一个白影子来。白影子到了**上并不急于走开,而是发出嘘嘘的声音,身体做出各种各样的姿态来。美美婷吓得摔倒在地。在酒仙惊魂甫定,准备举起手电筒照射白影子的时候,白影子“呼呼”地钻进玉米林丛里,一霎时就声迹全无了。
美美婷晕过去了,肖里郎也还在怔忡之中。酒仙无奈,背上她,叫上肖里郎,回去了。那个小孩子倒还一点事也没有,蹦蹦跳跳地跟着回去了。
酒仙安顿好美美婷之后,才又和钱玉珠的哥哥往史家来。
“她的鞋呢?”
“鞋?”酒仙在屋内四处看了看,说,“大概丢在**上了。”
“那得赶紧找回来,不然到天明就找不着了,这个村子里的人什么破铜烂铁都看得起的。”钱玉珠说。
钱玉珠的哥哥听说,立即就要出门。钱玉珠拦住他说:“我们去,你不用去了。”
“我们”当然指的是她和酒仙了。这使酒仙很踌躇。虽然,像他这种年纪的人,在男人间谈话时总是以年青异性为交流内容的,而且总是夸耀自己在异性面前有多勇敢多大气,然而真正在要和女孩单独相处的时候,却又感到浑身不自在。酒仙也不例外。所以他希望钱玉珠能改变主意,或者有人阻止她,然而他失望了,钱玉珠已经出了门,他只好拖着沉重的脚步跟上。同时他很诧异,感觉已隐入夜色之中的这个女孩相当特别,接连发生两件恐怖事件,她居然还敢乘夜出门。
风已经小了,玉米的长叶轻摇细摆,发出“刷刷”的声音,反村得夜更加静谧。下弦月已经越过巍巍的山头,朦胧的灰白的光把远处原本峥嵘的山石树丛照出一团团的黑来,教人莫名其妙地产生恐惧。
酒仙想起先前发生的事,心里还一阵阵发紧。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因为身边有个女孩。在这种情况下,女孩总是男孩的壮胆剂。当然这是比较客气的说法,比较直露一点的说法是,女孩总是男孩的心理封闭胶。
鞋子很快找着了,跟没有找着是一回事,——其中一只的水晶塑料鞋帮已经完全挣断了,再也不能穿了。
“白影子是在哪儿出现的?”
“就在这儿,”酒仙指点着,带了钱玉珠到一个大石头后面去,并用手电筒照着仔细察看。令人意外的事,那儿有一片土是湿的,还能闻到尿味,很显然有人在那儿撒过尿。
石头后面的土是松的,尿渍的前方被踩出深深的脚印来。
“一切都是人干的。”
“你说的是包括红英被搬出来的事?”
“是的。先说这儿。这个人在这儿**,听见有人来了,害怕被我们认出来,或者害怕被我们发现了她身上的什么东西,所以装神弄鬼,这有两个作用,一是阻止我们接近他,再就是试图让我们相信幽灵。”
“这么说是和红英的死有关联的?”钱玉珠沉思着问。
“一定有关联。奇怪奇怪!”
“奇怪什么?”
酒仙用电筒照着地下,说:“你看,这应该是一个男人。”
湿的地方离脚印有近两尺远,确实应该是个男人在这儿**,因为女人撒的的尿应该在两个脚印之间。
“你看见白影子是个女的?”
“是的,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随着她身体的乱动,能看见头发飘来飘去的。她的头发比你的还长,大概齐她的腰了。还有,她穿的是连衣裙。”
“原来是一个女人,”钱玉珠说。山村里男人都剪短发,女人都留长发,这是毫无例外的。所以钱玉珠也认定了这是一个女人,更何况穿的是连衣裙呢。“有可能是陈长远在这里**哦。我们走的时候,他还在姑父家呢。他回家要走这条**的。”
“他回家不经过你家门口吗?”
“他走前面这条岔**。”钱玉珠转过身来向前指着说。
月色中酒仙发现她的转身动作非常优美,这令他一阵颤栗的心动,他定了定心神,才说:“这儿只有一双脚印。如果尿是村长撒的,应该有两双脚印呀,一双村长的,一双白衣人的。如果说村长在**的时候刚好分毫不差地踩到了白衣人的脚印上,这也太不可信了。难道这个白衣人是没有脚的?”酒仙说到这儿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因为他想到日本民间传说的鬼就是没有脚的。他害怕自己声调变了被钱玉珠听出胆怯来,一边说话一边调整,谈话因而很慢。“白影子就是从这儿出来的,没错啊。”他说。
“难道真是幽灵?”
“绝对不会!”酒仙这样说,多半是在给自己鼓劲,“只是我们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罢了。这件事先放着,我问你,你们坐在史家屋子里的时候,连正对着门也看不见外面的木匣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