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黑幕,黯然得没有一点星光,无尽的寒意笼罩着端木家的大宅。绿树葱郁花园里,昆虫的鸣叫在寂静的空气里显得更加刺耳。
我躺在二楼卧室的大床上,在昏黄的灯光下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挂在墙上的名画《占卜者》。已经两天了,我和天扬依然没能破解隐藏在画背面的那四个罗马符号的涵义,然而这几天频频发生的血案和怪事却像铅块一样挤压在胸口,所有混乱的思绪混杂在一起,几乎快要将我的大脑挤裂了,头疼得要按住太阳穴才能得到片刻的缓解。
可是,无论发生什么,画上的占卜者,永远都是一副不变的神秘微笑,眼神如此寂静漠然,好像有意与人世间保持着距离。
渐渐的,疲惫如海潮一般阵阵袭来,我抵抗不住,深深打了个哈欠,无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
寂静的黑暗中,好像有人在我的耳边轻轻地呢喃着:“尚莲,黑尚莲……”
是谁?我拼命想要睁开眼睛,却感觉眼皮沉重得像被胶粘住了一般。
风缓缓地从窗前掠过,树叶随风婆娑作响,空气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冥冥之中,墙上的画好像动了一下,一道黑影从画上走了下来,伴随着猫一样的脚步声,鬼魅般冰冷的声音在房内响起:“你想知道你的未来吗?我可以告诉你,把你的手给我,让我为你看个手相……”
难道,她是占卜者?
当心里冒出这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时,我忍不住想撑起身子看个究竟,但身体就好像不属于自己似的,硬邦邦的像块铁,根本就不能动。
眼睛,也依然还是睁不开。
想喊,却好像有一大团棉花塞在我的喉咙里,哪怕用尽了全部力气,还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我只能在心里发出无声的哀求。
然而,幽幽的脚步声并没有在房间内停下来,反而越移越近,转眼间,一股沉重的压迫感已笼罩在我的头顶,下一秒,她会做什么,她会伤害我吗?
“来吧,把你的手给我,让我告诉你,你的命运……”缥缈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探**的黑洞洞的脸上看不到五官,伸出来枯槁的手散发着腐烂尸体的气味。
“不要——”我发出一声惊呼,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四周静悄悄的,并未有任何动静,画上的占卜者也并没有走出画框。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无奈之下,只能将这一切归咎于过度疲劳下产生的幻觉。
然而,一股奇怪的感觉还是在房内悄悄蔓延开来。
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我。
环顾四周,一道异样的光芒突然从床边折射过来,刺得眼睛一阵疼痛,我连忙抬手一挡。隔了一会儿,等眼睛恢复正常再放眼一望,又发现四周并没有什么刺眼的光芒,只有不远处,梳妆台上的镜子在台灯的映照下,透着幽幽的暗光。
想起那天在端木老师的度假别墅,自玻璃碎片中伸出的那双手,我本能地打了个寒战,起身慢慢地走过去。
来到梳妆台前,我小心翼翼地弯**,向镜子里望了一眼,哪知,镜面上映出的并不是我的脸,而是另一张陌生的面孔,血红色的眼睛充满敌意,仿佛随时会从镜子里走出来一样。
我吓得大叫一声,转身逃向门口。
出了门,我更是拼命不停地向前狂奔,想要远远的甩开那个诡异的房间,甩开镜子里的鬼脸,可是恐惧还是如影随形,一种令人毛骨悚然寒意无边无际的扩散开来,占据这幢大宅每一个黑暗的角落。
就在这时,我看见黑洞洞的走廊尽头,露出一抹微微的光亮。
那是端木老师的书房!
可如今端木老师已经去世,那个房间明明是锁住的,难道说……老师又回来了?
我瞪大眼睛,屏住呼吸,一步步地走到门口,轻轻推开一道门缝,果然看见书桌的台灯下坐着一个正在披衣看书的身影。
因为他专注地低着头,加上灯光的反射,我始终看不清他的脸。
“端木老师?”我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推开门,走了进去。
那人听见声音,也轻轻地抬起脸。
在看清他面孔的一瞬间,我意外地懵住了,原来,那竟是天扬!
“天扬,三更半夜的,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张嘴结舌了好半天,才从嘴里挤出这句话。
“尚莲,你不是已经睡下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他的眼中也露出一丝诧异的神情,“我来这里查些资料,看能不能找到关于‘占卜者’的线索。”
说着,他晃了晃手上一本厚厚的书,书名是《吉卜赛秘史》。
“你在找关于吉普赛人的资料?”我盯着书问。
他点了点头:“是的,那幅画上的占卜者,不正是吉普赛人吗?我总觉得她和画面背的那几个罗马符号,一定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吉普赛人最擅长算命,尤其是女人,无论是相面、看手相还是塔罗牌无所不精,据说风靡世界的塔罗牌还是他们最早带到欧洲的,可是,这和那几个罗马数字又会有什么联系呢?”我叹了口气,关于吉普赛人的一切,早已在我脑海里翻滚了无数遍,可是并没能带给我破解那四个罗马数字的灵感。
“你刚刚说塔罗牌?”天扬突然怔了一下。
我点了点头:“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天扬在书上翻了半天,突然将一副彩图摊在我的面前:“这其中也有介绍塔罗牌!它由22张大阿卡那牌与56张小阿卡那牌所组成,共有七十八张,其中,大阿卡那牌绘有各种精致的图案,每张都有自己的名称和编号。”
说到这里,他有些激动地顿了顿。
“尚莲,你仔细看看牌上的编号!”
我凑到书前,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不由得怔住了!
牌上的编号,魔术师I、女祭司II、王后III、国王IV、教皇V……正是我这几日一直在冥思苦想的罗马数字。莫非,I、VIII、IX、XVI这四个符号指的就是塔罗牌的号码?
想到这里,我立刻激动地跳起来,冲着天扬大喊:“天哪!快找,看看房间里有没有塔罗牌!”
此后,寂静的大宅陷入一阵异常的**动之中,所有大大小小的灯源都被打开,所有的抽屉、柜子,能被翻动的全都被翻了一遍,可是一直找到天亮,搜遍了整幢房子,还是没有找到任何一副塔罗牌。
莫非端木老师出于保险起见,并没有将它放在家里?
会不会和那幅《占卜者》放在同一个地方?于是,我和天扬又再次驱车赶往安大略湖边的度假别墅,可惜又找了一天,还是一无所获。
这使我隐隐开始有些动摇,莫非我和天扬的猜测是错误的,那个符号和塔罗牌并无关联?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比塔罗牌与吉卜赛占卜者的关系更近的呢?
就在我有些心灰意冷的时候,天扬突然又提醒了一句:“不如,再去查一查端木老师留给你的遗产目录?”
我的眼眸顿时一亮,立刻找出随身的文件包,翻开那叠印满黑色铅字的目录,果然,在其中发现了这样一行字:
24K黄金塔罗牌,存放于多伦多皇家银行保险柜2213号
终于——找到了!
我们一刻也没有多等,立刻致电端木老师的律师安东尼,让他安排取用保险柜的事宜。一个小时后,他回电说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需要前往皇家银行,出示身份证明,便可取出保险柜内的黄金塔罗牌。
午后的阳光撒在笔直宽阔的高速公**上,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田野,金色的麦浪在风的撩动下汹涌交错着,**着阳光,并闪耀着充盈的光芒。
一辆银色的Benz飞驰在**上,不停超越两旁一辆又一辆汽车。
宽敞的车厢内,天扬神情急切地坐在驾驶座上,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将马力开到最足,窗外低沉闷吼的引擎声正是他此刻心情最好的写照。
我在旁静静地望着他,又望了望窗外,眼底也不经意地掠过一丝忐忑,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突然响起。
按下接听键,彼端立刻传来负责端木老师案件的凯森探长的声音:“黑小姐您好,关于三天前您向我提供的疑犯人像和DNA,已经有了检测结果。”
“是吗?那个人究竟是谁?”我立刻为之一震。
“只可惜,这个结果可能会让您感到失望,在我们以及国际刑警的资料库里,根本找不到与此相关的任何资料,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您送来的疑犯血液样本,根本就来自四千前的古人,虽然我不知道您用什么方法可以把四千年前的血液保存得这么完好,但是,显然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能让我方相信,四千年前的古人类,可以穿越时空来到现代杀人。你是否可以抽空到警署来一趟,向我们详细地说明一下您是如何得到这些所谓的证据的……”
未等他说完,我已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挂断了电话。
和之前那根四千年前的头发的检测报告一样,血液的DNA证明那个看起来最多只有二十岁的闪电少年事实上已有四千岁高龄! 他究竟是什么人?妖精、吸血鬼、不死人?还是有谁,能够让四千年前的古人复活?它和端木老师的遇害,还有贝拉的失踪又有什么关系?难道真的像老师留给我的那段录影带中所说,世界,已经偏离了它原有的轨道,只有找出隐藏在《占卜者》中的神秘力量,才能使这个世界回归到原位?
脑海深处一片晕眩,就好像有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将我罩住,拖向一片黑暗,深不见底的深渊……
半个小时后,我和天扬走进气派恢弘的皇家银行,在存放着2213号保险柜的VIP室里见到了苦苦寻找多日的黄金塔罗牌。
它被封存在一个沉甸甸的镀金匣子里,光是那匣子就堪称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匣面上雕刻着富有古典气息的黄金花蔓,缠绕着,层层叠叠地簇拥着当中一颗鸡蛋大的红宝石。
在打开匣子的那一刻,一种奇异而又熟悉的感觉如触电般透过我的指尖直达大脑皮层。随后,映入眼帘的,便是22张绘有精致图案的大阿卡那牌,在明亮的灯光下闪耀着黄金所特有的华贵光泽。
我和天扬屏住呼吸,像瞻仰一件绝世的艺术品那样瞻仰着它。
“确实……是很不一般的一副牌……”隔了很久,天扬才喃喃地说。
《占卜者》背面的那几个罗马符号再次在我的脑海里翻滚起来,我伸手拿起数字I对应的魔术师牌仔细地端详起来。牌的正面雕刻着罗马神话里的墨丘利,在他面前的一张桌子上摆放着宇宙四要素∶生命树(火)、剑(风)、五芒星(土)、圣杯(水),而他手持魔杖指向天空,作势像要祈求上天赐予力量,代表权力的交流和精神的赠与。在他脚底还放着玫瑰和百合,表示人类的动机,反映神的意志,指挥天地。玫瑰代表生,百合代表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