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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在T2 1

小说:空港手记 作者:魏姣字数:2799更新时间:2015-11-22 19:25:17

如果以为旅客上了飞机就万事大吉,那就错了。最郁闷的是,旅客们坐在机舱,正等着飞呢,航班突然被取消。她曾怀着“壮士一去兮不复回”的悲壮心情登上飞机,对满堂旅客深深鞠躬,说:“因目的地天气原因,此趟航班取消。我们会为大家安排食宿,请随我下机。”机舱内一片**动,没有人肯起身离开。她僵在原地。一个男青年横到她面前,恶狠狠地说:“我**,信不信?”她盯着他的眼睛说:“你抽一个试试?”

听到这儿,我们的心都悬了起来。结果,那男的没动手,悻悻地走了。她坚信如果她显出害怕或求饶的神情,**会挨揍。她总结出两点经验:一是两个人对峙的时候,先感到恐惧的人必败。二是绝大多数人欺软怕硬。

她的演讲结尾铿锵有力:“我在登机口干了二十年,没有被打死,没有被气死。同志们,这是奇迹呀!让我们携手共进,创造更多的奇迹!”

哗啦——大家起立,拼命鼓掌的同时,满头冒汗。

当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些骇人听闻的故事渐渐淡化,但有段话倒是响彻耳畔:“在公共汽车上,我不愿意让座,哪怕面前站着个**弱的老人。我只想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地到达终点。穿着制服,我什么都能忍。脱下制服,我不想再让了。”那是一种多么深刻的疲惫啊!

培训结束后,大家被分到地面部客运处的不同岗位。我和云尚分到中转值机室,硕鼠和小卓分到国际登机口,其余人都被分到国内值机室。

目前,首都机场有三座航站楼,简称T1、T2、T3,听起来像美国大片《终结者》三部曲。我进航空公司那会儿,T3正待启用,T2是我们的根据地。

领到首都机场通行证后,我正式上岗。穿过T2一层的出港大厅,进入隔离区,走到国际行李提取转盘北侧,就是中转区了。两排深蓝色的值机柜台遥相呼应,最东侧是一扇绿色的自动感应玻璃门。中转旅客取完行李后,在这里换取登机牌,重新托运行李,然后走出玻璃门,去二楼登机。

中转柜台有两个值机小组轮流上班,班制是上两天休两天。我分到A组,云尚被分到B组。值机室的孟经理亲自迎接我们。她四十来岁,宽额剑眉,印堂发亮,走**大步流星,说话铿锵有力。要在古代,应该是个女侠。她说:“我不知道公司是什么用意,既然你们要在我这儿锻炼,就用眼睛去看,用心去体会。”她带着我们去柜台参观,正巧是A组在上班。这个时段旅客很少,七八个穿藏蓝色制服的员工见到孟经理,刷刷起立。经理回头对我和云尚说:“我的孩子们平均年龄只有二十岁,最高学历是大专,但是非常能干,非常可爱!”语气里满是幸福和骄傲。她打了个响指,员工们迅速跑**台,围成一圈。一个个桃红柳绿的,非常鲜嫩,让我觉得自己蹉跎无比。

孟经理把我和云尚隆重介绍给大家,让一个叫小坤的男孩当我的师傅。他是A组的领班,帅得无法无天,一米八几的个头,宽肩长腿,浓眉亮目。他冲我微笑,露出两颗虎牙,主动给我介绍组员:虎头虎脑的小宝,天真烂漫的ET,美若天仙的格格,活泼憨直的小付,温柔沉稳的小雅……女员工们化了淡妆,盘着整齐的发髻。

“姐姐,你们好棒哦!”小付一把拉住我和云尚的手。云尚挤出一丝笑容:“哪里棒?大家都一样。”小付扑闪着眼睛说:“当然不一样啦,你们是横牌儿,我们是竖牌儿!”我才发现,我和云尚的机场通行证和孟经理一样,是横向的矩形,而这些小员工的证件是竖着的。小宝说:“你们是正式工,我们是劳务工,说白了就是临时工,没奖金没房贴没车补,说开(除)就开(除)!”孟经理对小宝说:“扯这些干啥?人家读了多少年书?”大家都笑了。

突然,我看见值机柜台里还坐了个女职员,枯黄短发,一双阴郁的眼睛逼视着我们。孟经理转头对她喊:“小崔,看见了吧,新来的高材生,多关照!”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小崔?我看她的年纪比孟经理还大呢!她抱肘而坐,红色的领花耷拉在胸前,额头和眼眶的皱纹刀刻般纵横交错,嘴角呈弯曲的嘲讽状。她是我们的主管。

小坤领我进入柜台,介绍值机操作系统和行李传送设备。他说值机很简单:先询问旅客乘坐哪个航空公司的航班,然后查验证件和机票,再看托运行李是否符合规定,最后打印登机牌。他指着最左侧的柜台说:“看见鲜花了吧,前面还铺着红地毯。那是头等舱和公务舱旅客专用柜台,俗称1号柜,最清闲。”

面孔

初入职场,每到高峰时段,我就被汹涌叠来的面孔压得喘不过气来。

即使在人头攒动的景区或车站,也不曾有过这种眩晕的感觉,因为大家的方向是分散的,都在寻找空隙逃脱。他人只是抽象的障碍物,迎面而来也不会真正进入视野。

站在柜台里,我成了目标,成群结队的旅客向我奔来。站在远处的人,眺望到我,就像找到了北极星。面孔以惊人的速度转换,黄皮肤、白皮肤、黑皮肤,圆蛋脸、方块脸、长条脸,貌美如花的,风烛残年的,各种各样的胎记、黑痣、色斑和疤痕。还有千姿百态的手:枯瘦如柴、青筋暴露、白皙温软、红光**、黝黑粗壮……有的手像一把攫取的钳子,有的像衰落的空巢,有的像凌厉的鹰爪,有的像芬芳的枝芽,每个掌心都刻着独一无二的纹**,每片指甲盖都闪着不同的光泽。我接过他们的护照,跟真人对比,总觉得不像。因为照片平静如水,而眼前的面孔被各种情绪支配,不同程度地发生扭曲和改变:眉飞色舞的、焦躁不安的、诚惶诚恐的、不可一世的……疏密不同的眉毛纠结在一起,薄厚不同的嘴唇一张一合。眼珠在转动,鼻翼在**,胡茬在颤动。

一开始,我听不清他们的言语。很多人同时跟我说话,很多人打断别人的话,很多人在互相争执。我无法在瞬间把一张面孔与其相应的声音联系起来。看着幼童扑闪的双眼,耳畔却残留前一位老者颤巍巍的声音。大概是我的表情茫然,激怒了几个旅客。他们怒形于色,我却听不到斥责的声音,脑中像塞满了杂草,还有数不清的飞虫在吱吱乱撞。想起有个朋友在电话呼叫中心当接线员,刚开始上班的那两周,他头痛欲裂,晚上睡不着觉,脑子里是各种混杂的声音和语调,而且总是幻听到电话铃声。

我以为在老员工眼里,这些面孔像机票般千篇一律,闪现、消失,不留痕迹。其实不然。他们能在人潮中准确无误地找到某位在自己柜**过手续的先生,能在闲聊时提起某位两周前去往法兰克福的女士。我问他们是否记得客人的面孔。他们说,普通客人记得不清晰,但再看到肯定能认出来。

这样短促交替的面孔可以进入记忆么?我一直很怀疑。直到某个半梦半醒的时刻,我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位数日前在我柜台停留过的旅客。没有惊人的外貌,没有特殊情况,甚至没有跟我交谈过。我给他登机牌,他说谢谢,然后走远。可是,他的面孔就像油画般清晰,那淡然的目光、轻咬下唇的神态近在咫尺。原来记忆力这么强大!那千千万万个面孔已经被我的大脑自动储存了,只不过藏匿在暗处,静默地等待着召唤。

遇见

每天,在柜台前要遇见百余位顾客。有些人一见如故,有些人令我怦然心动,然而他们来去匆匆。这里像一个小小的驿站,在“您好”和“再见”之间,往往只有两三分钟的时间。而“再见”,基本上意味着永别。我们曾深深地对视,愉快地交谈,紧紧地握手。当旅客挥别转身,我知道,那一丝微妙的缘分燃尽了。他们带着新的希望,奔赴下一段的旅程。我们此生在地球上唯一的交集成为了过去,那些面孔将隐埋在我的记忆里。我有点伤感。

起初我以为伤感的,永远只是那留下的人,而非离去的。其实不然。有个法国人办完手续后,慢慢把护照和登机牌收起来,冲我耸耸肩,说:“一切都很顺利,什么都不少。我似乎没有借口呆在这儿了。”我说:“想回来的话,永远都有理由。”他走出好远,还频频向我招手。有个小女孩,趁她爸爸整理行李的时候跑进柜台玩,我就抱了她一会儿。结果爸爸要带她走的时候,她大哭起来,两只小手紧紧地扒住柜台。还有个高挑的男人,深棕卷发,灰绿眼珠。我不知道他是哪国人,只知道他要乘坐北欧航空公司的飞机,就告诉他应该去二楼的外航柜台。他诚恳地说:“虽然我走错了地方,但是在这儿碰到了你,真是愉快。”

我们望着彼此,恋恋不舍。于是,不少旅客留下了电话、邮箱和地址。他们说,如果你有机会来某某国家,一定要找我。我说,期待我们再次相见。起先,我们兴冲冲地通信,他们说平安地到达了目的地,我问候并祝福他们。我们的信重复着相同的内容,介绍自己的居住地,希望对方能来旅游。后来我发现,我们几乎没有再见面的可能。自己身边的朋友都联络不过来,哪有精力去维系一个远在天边的陌生人?

我们的缘分注定只有那么浅,像鸟儿轻轻擦过天空,不留痕迹。然而,究竟是什么样的前世纠葛,能让地球上那么遥远的人,在某个时刻降临到我面前,投来欣喜而友善的一瞥?

  魏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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