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婆回到家里,瘸子男人还没有下班,她见床边上睡着了的一个孩子,心里原本不怎么踏实的一块石头,放下了。好玄!她为这次与张麻子的约会还是有些拿不定,刚刚才让他摸了一下手,就有人发现了,这个人是谁呢?地主婆把几幢房子的人都一一筛了一遍,觉得只有楼下八级张是最有可能的。别看八级张,成天穿一件老掉牙的中山装,别两支钢笔,站在**边看女人根本就不转眼啊!地主婆回忆起了八级张曾到她家访贫问苦拉家常的事,那是瘸子带着孩子回老家去了的冬天。
当八级张站在离女人咫尺之遥的门边,仔细聆听到了女人睡在床上的动静时,那在兵工厂万籁俱寂的黑暗中,一个美丽的寂寞的女人在想啥呢?门里什么也没有,八级张抬头望了望夜空,发觉这个远离乡村生活的夜色里是应该发生一件事情的。
八级张试着推了一下女人的房门,门一点声响都没有,慢慢地绽开一道隙缝。八级张惊喜,猛地再往前走,模模糊糊看到了女人睡在一张老床上盖着一床被子的影子,八级张想这大概就是黑夜中的奇遇吧。
地主婆好像一直在床边等着八级张,没有说话,谁也没有说话。红漆楼板上一个影影绰绰的人来到了这个女人床边,一只手缓缓地顺着床沿摸过去。八级张异乎寻常地感觉到了另一只手的热量。是女人的手。女人一把将八级张拉到床上,翻身滚过来将八级张紧紧地抱住。
谁也没说话。八级张感觉在梦境里。
第一次握着带有体温的钱,女人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少年的脚步在黎明到来时,悄然退去。
杏黄苏式楼在夜色里渐渐沉进了大地的怀抱,远方正悄然升起一片曙色,慢慢地向这边移动。
八级张在梦境里走了一程,醒来时发觉老婆睡在身边,这才放心了。
这天夜里, 地主婆回到楼上9家时间是晚上10点左右,她到灶房烧水,慢慢地脱了衣,一个人看自己的**,轻轻地**,然后又抬起头来对天仰叹,总有一天,我要实现我的愿望的!我一定要把所有的男人拉下水,让他们知道女人从来都是祸水,把这些拉下水了,**党还有人跟他干吗!
洗过脸脚,地主婆上床了,她看了看床头边的闹钟,看样子瘸子男人快下班回来了。
这个夜色朦胧的晚上,警卫兵工厂的红鼻子连长接到了上级的紧急通知:国庆就要到来了,我们的敌人已经潜入了兵工厂,正在伺机行动。根据掌握的情况,**特工不止一人在兵工厂附近活动……
红鼻子连长将命令传达了各个哨所,同时,他把一支五四式手枪提在手上,率十二个战士出发了。红鼻子连长对战士们说:“同志们,现在战争到了边缘,**驻厂部队就要来了,我们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十二名兵工厂子弟齐声吼道:“有——”
另有一百多名兵工厂子弟在轮班睡觉,他们的驻地就在兵工厂一个厂大门的篮球场旁边,篮球上天天晾着军绿色的被单,有人说被单上的很多图案形同**岛上的日月潭。警卫连后面是一幢女工宿舍,清一色的棒小伙没有一个人朝那里观望。
“出发!”
这座方圆X公里的兵工厂的巡哨行动开始了,红鼻子连长跑步前进,他在心里唱起了歌:“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青年士兵黑狗和水鸟都是本厂老工人子弟,包括警卫连每一个人,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一本在子弟小学校屡试不爽的成绩单,然后,照顾老工人子女进厂。黑狗的姐姐前不久死于高烧不退的肺炎,黑狗一家悲痛得不行,持枪站哨也流下眼泪。连长看见了:“说,记住,如果不是蒋介石捣乱,我们能治不好一个小小的肺炎吗?蒋介石卡我们的药啊!同志哥!”黑狗以连续在子弟校读了两个五年级的信心和决心,持枪立正:“报告连长,暂时没有发现情况!”“好!”连长连声称赞。水鸟的情况不一样。警卫连里大半是子弟小学的留级生,每一个人几乎都有特长。水鸟在长江里是一把好手。生长在长江边的兵工厂子弟都是游泳好手。水鸟是高手。水鸟说:“这要感谢党中央感谢毛主席,要不然的话,我们还在水深**中挣扎,你饭都吃不起,谁还来游泳?!”战士二人日久成了红鼻子连长的左右二臂。
红鼻子连长率部来到炼钢厂房下观察,连长早已拔枪在手,指挥战士们四下散开,准备战斗。有十层楼高的炼钢厂房在夜风里发出钢梁颤动的乌乌声,一块块的铁锈在夜色中迎风起舞,白日里看得见的麻雀都钻进了钢梁间的草窝。厂房空荡荡的,只有夜风在厂房空旷的钢梁四周怒吼。**专家走了,走的时候说,这个厂房是要倒塌的。中国专家质问道,早的时候你们不是测算好了的吗?**专家说,你们的**说,情况是在不断地变化呀!厂房钢梁也在变化呀!
快十年了,这座高耸入云天的炼钢厂房没有为新中国炼出一点钢,倒是张麻子和张麻子女人在毛铁组一点一点地将那些报废了的枪管烧得火红,然后回炉为兵工厂再造枪造炮作出了成绩。
这座厂房原本是用来装炮的,对外声称是炼钢。
红鼻子连长分别在这座厂房四周观察,每个人的眼睛如同探照灯。水鸟三人搜索到北端时,忽然尖叫一声:“啊呀!不好——”
同志们哗地散开,黑狗退到一个角落,端枪准备射击。
连长不愧是**战场回来的老兵:“看你们吓成那个熊样,都站起来!”
“报告连长,到处都是地雷!”水鸟说。
“怎么回事?”
黑狗持枪来到连长身边:“报告连长,厂房里到处都是屎!”
“什么屎?”
“就是地雷。”
红鼻子连长说:“这很正常,要怪就得怪我们的**老大哥,没办法。”
青年战士黑狗问:“连长,怎么能怪老大哥呢?不是蒋介石,我们造炮来干啥,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红鼻子连长不解地发问:“你是哪里人?”
黑狗回答说:“湖北汉阳。”
“你老汉是干啥的?”红鼻子连长问。
“报告连长,我老汉在兵工厂当钳工。”黑狗说。
全体青年战士和红鼻子连长一下都笑了,因为大家都想到了扒手。
“好,下面的工作还是继续搜查!”红鼻子连长一挥手。
水鸟和黑狗都在子弟小学念书时,打过光脚板,老师批评说打赤脚是不文明的,有鞋还是要尽量穿。打赤脚是国防少年共同的经历,那时候的水鸟和黑狗正当年华,一双赤脚在炼钢厂房的空旷里奔跑。上学的**上到处是弹壳骨碌骨碌遍地跑。黑狗和水鸟同在建设一小当留级生,老师叫黑狗站起来背课文:
天上没有玉皇,地上没有龙王,我就是玉皇,我就是龙王,喝令三山五岳开道,我来了!
老师说:“背得好,请坐下。”
沿途都是的弹壳各种口径都有,几乎包括了那时候的中国常规武器的所有精髓。就连建设三小体育老师用来抽学生的东西都是半自动步枪上的通条,打在人的脚上是钢铁撞击的感觉。建设三小的红砖楼,50年代曾是**专家和后来的女教师给这个兵工厂的文盲上理论课的地方,此处鸟鸣清幽,红桉树遮没了建设三小的整个天空。红砖楼的三层瓦屋坐落在鸟的世界里,教室外有少年们安放的捕鸟的红砖。阳光慢慢地从兵工厂的一座堆弹壳的露天场掩过来。老师在台上讲课,用的黑板也是慕仿**的。
下雨天的体育课在教室里上,体育老师一来很庄重地把足球按在讲台上,然后放眼全班同学,“同学们,你们知不知道一个足球运动员射门的力量是多少?”54个同学哑然。体育老师伸出三个指头:“三百公斤!”又说:“同学们,你们说这像不像一颗炮弹?”这时候教室里发出一声震吼:“像——”
就在这时,教室最后一排留级生位子上有人发出了嘲讽的笑声:“老师,你那一脚硬是秤了的吗?”整个教室哄堂大笑。体育老师把足球放到一边,问:“你叫啥子名字?”双手抵着讲台。没有回答,教室里雅雀没有声。体育老师背着手走下讲台,缓缓踱到最后一排,忽然指着一个同学说:“你,就是你,你叫什么名字?站起来!”如果当时同学们都保持沉默,情况会是怎么样呢?但是,正如重庆人说的,**虫(**细)什么时候都有。
“他叫黑狗!”教室里响了这么一声之后,检举人立即被笑声淹没了,以至于“黑狗”以后想报复都没有看清是谁,一直遗憾到现在。体育老师说:“站起来!”黑狗很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满脸不高兴。奇怪的是,体育老师竟表扬了黑狗,说黄同学很勇敢,他这种精神值得发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