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说,谁叫你出身地主呢!人这么年轻这么逗人喜爱!张麻子心里有说不完的知心话。实际上,自从何户籍不再号召大家斗地主婆之后,地主婆每天都穿着兵工厂发的工作服去上班,这些都看在几幢房子的人的眼里,谁也没再叫她地主婆。老段是第一个叫小许的人。人们怀疑何户籍大概是搞错了,把一个这么好看的女人弄成了地主成分,这是不应该的,也是没有道理的。后来,几幢房子的人暗暗流传着关于地主婆的姐姐,在**是打入**内部的好人时,人们对小许同志的爱更加执著而深沉,像老段、张麻子这些好色之徒更是步步深入,稳扎稳打,反正看谁先到达爱情的顶峰。
“小许,你太像刘三姐了!”
许凤琴听了张麻子这话,高兴极了,马上从床边站起来,但她没有请张麻子进屋来,原因不清楚。
许凤琴那天在走廊上偶然突发奇想,现在再因一个好色之徒的贪揽,使平静的生活有了亮色,许凤琴的寂寞生活有了一朵小小的浪花。
“我真的像刘三姐吗?那太好了!我真不知道怎样感谢你!”
张麻子说:“你感谢我什么?”
许凤琴说:“感谢你认识了我呀!”
张麻子看看了表,说:“现在时间还早,我们今天晚上去杨家坪看场电影,这几天在演《我们村里的年轻人》,好看得很嘞!走嘛,我买票!”
许凤琴也马上收拾说:“要得,你先走一步,我跟到就来,别人看见不好!”
“好的,我在杨家坪建设电影院门口等你。”
“要不得!许凤琴,人多,我到哪里去找你!你在买着急票的窗口左边站到,我马上就来!”
张麻子下楼了,楼上女教师把那本《汉语辞典》放在红漆走廊的木栏上。女教师也在眺望远处升起来的钢花。张麻子转下楼梯时,竟自个儿笑笑。好一个女教师啊!梦里几**想延安!张麻子的两个孩子在楼下玩。天渐渐地黑下来,杨家坪街上灯火通明,一座名为建设电影院的地方,前来观看《我们村里的年轻人》的人,络绎不绝,买不到票的团团转。张麻子先期到达。张麻子怀揣理想和幸福走在金桥上,他想拉一次许凤琴的手,被许凤琴一抬手拒绝了,说:“别人看见不好,已经有人看见了!”
说罢,掉头就跑,许凤琴回家的脚步更快。
张麻子只好算了,又经历了一次心理煎熬,痛苦不堪。电影只好不看了,张麻子说:“我算服了你了,小许!”
许凤琴一个人往回走。
张麻子这一次是下定决心要与许凤琴决裂,他太不能忍受许凤琴这种只把他当哥哥的做法。张麻子是要享受一回情人的待遇的,可惜这样的机会总在他就要实现理想时,无情地被情人拒绝。张麻子心里说,我要痛定思痛了——许凤琴,耍猴啊!
两个人都说人言可畏啊!
风起于青苹之末。
晚上8点多钟,张麻子气恼地往回走,沿途经过下水道两边的平房,他发现了自己的影子。张麻子如同杨七朗打擂的影子一长一短地走在这一段称作下水道的**上。家家户户都亮着灯,张麻子看见这些25瓦的白炽灯心里就升起一丝温暖。很多大人孩子到劳动村球场看篮球比赛去了,屋里的人早早烧水等着。楼下的三合土地坝几个小女孩在跳橡皮筋,“马兰花”的歌声远比今天的吼叫动人。张麻子在经过三家人的房门时,他的身影在一家门前的渔网边一闪而过,看见那幢杏黄苏式楼时,张麻子突然抬眼一看,许凤琴家的灯亮着,一个刘三姐似的女人在窗前梳妆。张麻子顿感惊骇不已,难道我在做梦不成?!
许凤琴门前站着一个穿军装的军人,屋里好像还有一个,张麻子的脚迈不动了,怎么回事?难道许凤琴同志跟咱们**也有鱼水情?!许凤琴刚刚参加工作,谁能证明她就是我们阵营的人呢?更别说眼下还有两位**来访。张麻子决定上楼看个究竟。上楼走到楼梯转角处,两个军人下楼了,其中一个抱着棕色的公文包,脸儿好像都平常到了极点。走在前面那个军人下意识地看了张麻子一眼,后面那个紧跟着也警惕地打量张麻子。
“请问你们是哪里的?”张麻子发问了。
“你是谁?”
张麻子说:“我是这个厂的保卫干部,请问你们找许凤琴同志有什么事?”
站在张麻子面前的那个军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的东西:“我们是**XXXX直属机关的,你没有权力过问的。”
张麻子眼睁睁看着这两个酷似**特务的人走掉了。张麻子当然不心甘,他几步上楼走到许凤琴的门口,张口就问:“刚才来了两个军人是干什么的?”许凤琴一边说话,一边往灶房走,她说:“说出来你都不相信,我的姐姐竟然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好人,她是党的优秀女儿——”
张麻子追出“三家人”的门户,一**小跑,追了几幢房子,都没见着两个军人身影,他估计这两人是沿着下水道去上了足球场,然后去了杨家坪。下水道上面实质上是一条大**,人在上面走听得见水流声。张麻子追上那片树林,树林里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人穿行树林小**的踪迹。张麻子追得满头大汗,穿在最里的一件汗衫湿透了。汗衫是老婆前不久洗的,张麻子从华蓥山回来的这天晚上刚换上。**,像兔子一样哈!张麻子没有再往前追。一只黄色的狗从他脚边跑过,张麻子下意识地朝下看了一眼,脚一收又猛地踢出去,那狗乌咽几声,夹着尾跑了。往上看,张麻子眼里的杨家坪一片灯火,这个很荒芜的土地,现在有了街道和电车,也有了**派来的特务,张麻子一下就意识到**特务就是冲着咱们的街道和电车来的,三百年前这里是什么——一片坟山啊!张麻子在足球场边转了圈,有一二对耍朋友的男女坐在草地上。许凤琴不会是打入我们内部的**特务吧?张麻子在没有跟许凤琴同志整到一腿的情形下,他的想法是对的。张麻子听许凤琴说,那两个**白天来过。但都上班去了,所以晚上行动,这很符合我军善于打近仗打恶仗尤其是夜间作战的优良作风。许凤琴的姐姐怎么就成了我党优秀**党员,怎么就成了我党打入敌人内部的高层特工了呢?张麻子想到这里,于是对许凤琴同志前些日子挨斗时没有低头,如今翻身做了主人感到不可思议。
许凤琴的话又重复在了张麻子耳边,如雷轰顶的感觉没有了,许凤琴说:“说不定我哥哥在**也是**党的同志呢!”
张麻子听了这话,脑袋开始发晕了,这世界是不是太复杂了?一个在农村被划为地主成分的子女,现在到了某特大型军工企业不是来刺探我常政军机密,而是到这里来清理****上失去的东西,隔三差五就有**军官怀抱公文包来访。张麻子相信许凤琴说的不是假话,而是肺腑之言。不过,张麻子还是打定主意,明天要到厂里去汇报一上,特别是这些天来的发生在眼皮底下的事!
张麻子步行上了杨家坪大街,从一幢百货公司的小巷转到了清风茶馆,说书人变了,没有看见许财富在台上说书了。书目也变了,许财富说的《**图》变成了《成渝古道夜行侠》。
张麻子完全把曾经一个人对他说的,在杨家坪足球场右边门框等他的情报一事忘记了,一直走到杨家坪再转回劳动村球场,这才想起。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