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时05分01秒1

世界上最快而又最慢，最长而又最短，最平凡而又最珍贵，最易被忽视而又最令人后悔的就是时间。

　怪**生命最后的时刻，我不在她身旁。这大概是我一生最遗憾的事情了吧……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它被分割成了好几个片段，梦里面没有我，只有怪**。

　怪**她躺在床上又哭又闹，她说，骨头痛到像在用刀子锯的时候，我都可以抗下来；吐到什么也不剩的时候，我可以不哭；半夜猛然咳嗽醒来，牵动了腰部的肿瘤，我都能够**受。可是全身总是不停地疼，叫我怎么承受得住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头发一直湿漉漉的，脑袋上的虚汗冒了一整个晚上。

　胸口的肿瘤越来越大了，只要一侧身，一用力呼吸，或者不经意地动一下，都会触动肿瘤。

　左小腿的肿瘤已经大到胀破皮了，里面的水都在往外渗透，总有一天会烂掉的。右大腿的肿瘤已经不断地蔓延，扩散，到臀部，到后腰，连睡的姿势都找不到。

　终究还是到了这个地步啊，只有打**才能有精力吃饭和睡觉。

　**的是很痛苦啊，无数次地想要结束，可是有太多太多的放不下。我的青春，我的梦想，我的未来，如果就这样放弃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还有我的亲人。如果不是生病，我都不明白，我在他们心里原来如此重要。

　在梦里的她，**实地抒发自己的感情，她不是那么坚强，她说坚强久了，人会累。

　肿瘤入侵她身体的范围已经越来越大了——盘踞了左腿残肢膝盖以上6厘米的地方，整个右屁股，右大腿的三分之二，并且侵蚀了尾椎骨和后腰，右耳朵，以及左胸椎。

　一切都**她预料的要坏太多了，**不知道上天为何如此残**。她连动都没法动，只能**妈**帮忙。

　可是妈妈也不是铁打的，她不可能不吃不睡来照顾她。更麻烦的是，妈妈刚做完腺切除手术，叫她使那么大劲，对她来说太强人所难了。

她说，如果我就这样不负责任地自己选择死亡，对他们来说，该有多么残**，多么自私，多么不负责任！他们生下我后，含辛茹苦地养育了我17年。古人都说养儿防老，可现代人都不愁退休金，只求有个孩子在身边，享受天伦之乐。

“我是很难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了，可是让他们**受丧子之痛，却实在太不公平。想想我这辈子为他们做过什么，都会觉得惭愧。那么，就好好地活着吧，这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回报了。即使活着对我来我是一种煎熬，我也必须一直活下去，要活很久很久，直到生死不能再由我控制。”说着这些话的怪**，一直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我，我感到她伸出手，像凝冰一样冰冷的手，紧紧地攥住我的手掌。

　后来，我在睡梦中又看见怪**急急忙忙地冲进教室，我确信她不是坐在轮椅上，也不是拄着拐杖出现的，而是**的又自己的双脚在奔跑，她站在讲台上往下望，满满一教室的人，黑压压的全是人头，怪**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她是在找我吗？

　她大声对着不认识的人叫道：“嗡嗡？嗡嗡！嗡嗡，你在哪里！你快来看啊！我能走**了！我睡了一觉截了的小腿竟然长出来了！你快来看啊！”

　“怪**！怪**！我在这儿！”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的额头全是汗，阳春三月，气温已经回升，我从床上爬起来，到洗手间擦了一把汗，窗外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我坐在床上，发呆地看着天幕蒙上的灰蒙蒙的白雾，顿时睡意全无。

　忽然间，发现有什么从天空中洋洋洒洒飘下来，我眯起眼睛仔细看，疑惑，难道现在还会下雪吗？这儿又不是北方，冬天下雪都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都三月了，怎么还可能下雪，再说雪花也不止是一片吧？

　我光着脚从床上跳下来，推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不禁被天空中飘下来，慢慢悠悠从我眼前飘过的那片羽毛怔住了，我抬头，发现天空依然不露声色，屋顶上也没有大鸟飞过，难道刚刚有天使来过？刚推出这个猜测，连我自己都不禁笑了，我想要是我改天告诉怪**的话，哪怕我说破了嘴巴，她都不会相信吧……

　然而，这一天，永远地封存了。

　回忆的伤痛在现实的跟前落了一地惨白的光戳，我站在原地，身后有风呼啸而过。

　像梦一样的曾经，像梦一样的过往，****消失了，化成一阵欷歔，氤氲成泪。

　“嗡嗡，这是**的吗？”蒋茜忽然打断我，黎明的晨曦映着每个人的脸，大家的眼睛都是通红的，因为眼泪，也因为通宵未眠。

　我回答她：“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吧……但是，确实是**的，第二天我要参加当月月考，怪**妈妈已经把怪**的死讯告诉了学校的老师，我们却被瞒在鼓里，一直到考完了那三天，老师才把我叫到办公室里，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后来，我算起来，就是在我看到那片羽毛的那一天接近午夜的时候，怪**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们告诉我，时间是22时05分01秒……我想那根羽毛就是怪**特地过来与我道别的方式吧，她**的变成天使飞走了吧……”

　“太可不思议了。”魏佳男一脸神往地看着我，或者说，她看着的是自己脑海里想象的那个怪**，她说：“怪**实在太厉害……如果我是她的话，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我没有告诉她们，我听到怪**离世的消息，不顾背上逃课的惩戒，就一口气跑到了怪**家，怪**她**的不在了，这里已经没有她的痕迹，连生活过的迹象都被抹掉了……如果不是客厅中央摆着她的照片，我会以为自己做错了地方。

　怪**的家人告诉我，因为担心触景伤情，怪**死后的第二天，就把她使用过的东西都焚烧了……她看过的书，用过的文具，穿过的衣服，盖过的被子，**过的枕垫，包括墙壁上那些曾经写满她的荣耀的各种奖状……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卷没有用完的手纸，是怪**死之前特别交代****，要她一定要转交给我。

　我接过那卷手纸，伤心得无法自己，手纸上新添了九个字，是怪**死之前，握着笔，歪歪扭扭写上去的——今天我依然努力活着——这大概就是她最后想要对我喊出的话吧？

　怪**妈妈告诉我，怪**死之前，几乎整个人都瘫痪了。双腿已经不能动，右边颈项动不得，后腰动不得，左胸动不得，甚至连左边的肋骨也碰不得，还插上了尿管，大便也只能**泻药，或者她亲自抠，记忆力也开始衰退……

　在她去世后，当**妈给她洗澡换衣服的时候，这位曾经在怪**面前总是饰演坚强母亲的妈妈，在这个时候崩溃了，红肿的眼睛透着悲凉，眼泪**不住再次落了下来，因为行动不便，去世前一个月怪**就没有再洗澡了，而**妈从**疗养开始，就把给怪**洗澡的任务就交到了几位姑婆的手上……

　怪**离开的时候，她的肚子胀得像水球一样，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开始腐烂了。

　后来，只要想起怪**，我闭上眼睛，脑海里除了会浮现出怪**微笑的脸庞之外，还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象出那些长相恐怖的肿瘤，怪**她从来不让我看自己身体上那些肿瘤的**实模样，是为了保护我吗？不想让我被吓到吗？每每想到这些，我都**不住抱头痛哭。

　怪**……她到底是承受着多大的痛苦，为了给我们留住希望而努力生存下来呢？

　我一直知道怪**有在网上写小说，在博客更新**志，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在百度空间也偷偷写下了**记，在还是她死后，人们在天涯、贴吧疯狂转载的时候，我从身边同学的口中听说的，如果不是那上面有怪**的照片，我完全有理由相信那是人编造的谣言。

　越来越多的人听说怪**的故事，越来越多的**传着有一个叫小可的女孩得了绝症，在临死前的一天还在自己的百度空间更新**记，那是一篇绝笔。

　第二天，**妈用一句话为她的网络人生画上了完整的句号——小可已于今天22时05分去了，3月1**，感谢各位一直以来对她的关心支持和帮助。

　没有人知道，她除了小可这个网名之外，还有一个特别的外号是我取的，叫怪**。

　没有人知道，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像我这样的朋友陪伴着，我的外号是她取的，叫嗡嗡。

　空了的床铺上方还挂着一只只写着祝福的千纸鹤，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曳。

　“怪**！你一定躺在床上偷懒吧！快点好起来，没有你的考场，一点挑战力都没有，总是考第一，实在太没劲了。——千年老二”

　“喜欢东方神起的人，都会得到保佑的！小可，Fighting！！仙后们都在贴吧等着你回归呢！——洛洛爱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