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蝴蝶面具
阿文塞给小西两张一百块钱的**币算是报酬,然后请他去东北饭馆吃了一顿饭,席间滔滔不绝地说起当年,说当时的自己是多么的执著,现在看起来是多么的可笑,说起纯艺术是如何的没有出**,说起他大学毕业后怎么去了日本,学了两个月的文身技术,回来后就开了这个文身店,开始的时候也火了一把,那时流行的都是刺青,这两年又风靡起了人体彩绘,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市场,到时候想和小西合作,好好地搞一搞。说这些的时候他大口喝着啤酒,血管暴涨,满身的文身因为金钱的欲望而变得面目狰狞。
小西只是笑,喝着可乐。他当时在阿文的文身店的时候,看到那些学徒正拿着针在自己的身上做实验。小西是个及其爱自己身子的人,甚至连打耳洞都没有考虑过。不过,不知道这跟人体彩绘有没有什么关系。反正,小西不喜欢。他只喜欢一个人安静地画自己的东西,而且,他也知道,以后很难碰到像Night这样的女子了。他有洁癖。
小西疲惫地回到家里,没有打开电脑,黑暗中,在床头的墙壁上写字。
生活就像一场化装舞会
我们都化着妆带着面具
我们的爱情在这个崇尚行为的世界里
似乎一开始就是命中注定
烦躁,压力,痛苦,忧郁
都是我们的面具
而我们要的
只是揭开对方的面具
只是要揭开面具时那瞬间的快感
可是我们突然发觉
我们都是带上面纱的女人
我们平庸而美丽
自己知道自己
我们若有若无地存在着
大家面对面的时候
发现有一些什么
强制性的
在带着面具的生活惯性中消逝了
而有一些什么正被生活所侵占
我们转过身来寻找各自的面具
而我们还不知道
我们只是面具的面具
我丢失了我的蝴蝶面具
我的蝴蝶面具却成了一只
人面蝴蝶
小西喜欢随手记下一些东西,他的床头上也挂着很多张纸条,或密密麻麻的字体,或者只是空白。
小西常常沉溺在似睡非睡的幻觉里,然后在午夜里爬起,从身边随便抓过一支笔来在黑暗中写字。他的身边堆满了书,还有跟书一样多的笔记本,日记本,速写本,纸笺。他总觉得自己一个翻身就会被书淹没。他就这样凭着感觉在纸上划着。那些语言,那些文字从他的心里,血**,逃匿出来。他的身子渐渐地空成一座岛屿。
岛屿本来是一座监狱。
他的字写得奇丑无比,像一个个经过无数次折磨的囚犯,终于得到释放,反而变的平静安宁。
午夜没有任何的声响。
小西是会做梦的。他常常在一个个欺心的梦魇里,飘在空中,无法着地。
以为醒来了就没有事。以为疲劳了就没有事。
站在狭隘的浴室里,白色的瓷砖反着淡蓝色的光。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冰冷的水铺天盖地地冲下来,小西一动不动,抬起头,闭上眼睛,鼻子在砸落的水珠里呼吸。然后低下头,鼻孔微微张大,让呼吸慢慢的均匀下来。汗水从眼睛里滴下来,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眼泪,很平静,像干涸的河床。
水从他黝黑的皮肤上淌流下来,小西像女人一样自恋。他的脚的苍白,没有见过阳光。
他用不知名的沐浴露,没有特别的香味,很淡。他的脚堵住了出水口,水淹过了他的脚面,他一直轻飘飘的浮着。
围一条浴巾,他不喜欢用毛巾擦干身子,让水珠在皮肤上附着,慢慢地被风吹干。身后的浴室里水迅速地被管道吸走,发出空洞的声音。这个时候的小西是最**的,翅膀常常这么说他,迷茫的眼神,让男人都有拥抱的欲望。
小西找出午夜里记下的文字,努力地辨认字迹,然后一个个地敲到白色的屏幕上。他的文字让他很飘,无法着地。
他的眼睛很好,但是也很容易痛,容易发红。
偶尔有以前一起画画的朋友打电话来问他,你还想飞吗?
他说,我一直在飞,无法着地。
你还画画吗?
嗯,我用文字画画,用很丑陋的文字画画。
这么多年了,或许,小西不该说自己是个孩子。而他们都说,他太在乎不真实的感觉。
小西有时候会去天台上散步。他会有一种欲望,他想跳下去,然后张开双臂,一直以为他的身上充满了奇迹,他会像一只鸟那样安全的双脚着地。
他知道。他的脚尖能够够着地面,他就会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