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沿着向日葵面对的方向一直走着。
落叶越来越多,秘密也越来越多。
你不知道哪片是哥哥曾经阅读过的树叶,你不知道哥哥曾在哪朵花哪棵树下驻足。
你只知道,他一定走过明媚的阳光,也一定走过沉默的阴影。
2
夜莺在歌唱。
月亮还是消失了。
向日葵已经睡着,兔子悄然出现在你的身边。
你们窃窃私语如同哥哥不在身边的时候,你独自一人抱着枕头坐在窗前。
这就是青梅竹马吧
“那些草地上湿润的风的气味和阿喃身上的**合着花露水的味道,即使过了好多年,我还记得。
我是北方的女子,却一直在南方辗转。在我8岁的时候,父母带着我在南方一座很偏僻的山城里落户,父亲是小城的市长。母亲是个贤妻良母。
8岁的我开始讨厌母亲,母亲也开始讨厌我,在很多的时间里,我们彼此对视,然后母亲就开始唠叨责骂,有事没事。我不顶嘴,保持沉默,或者躲在房间里,发呆,对着镜子,跳舞。
镜子里有母亲的另一个影子,我无法逃避。我开始跟着镜子里的人舞蹈,我的母亲曾经是个职业演员,跳得很好的舞蹈,特别是国标,我的父亲也喜欢跳国标。我小的时候喜欢看他们在客厅里跳舞。
后来父亲和母亲吵了一架,接下来是好长时间的沉默,我再也没有看见他们跳过舞,然后他们就带我就来到了那座小山城,父亲天天不在家,母亲天天就在家里。
我在学校里学舞蹈,不让母亲知道。母亲反对我跳舞,那次我关在房间里独自跳舞被母亲发现了,先是责骂,我的倔强得到了一个耳光,母亲在打完我后搂着我哭,然后说,跳舞的人都不会幸福,我觉得母亲的诅咒很残忍,我觉得母亲在诅咒她的命运。但是母亲在那以后再也没有打过我,因为我不哭也不说话,只是咬着嘴唇看着她,可能是我那种决绝的眼神让她感到恐惧和悲哀,让她发狂尖叫和号啕大哭,犹如我咬破自己的嘴唇也不肯掉下一滴泪,甚至不见泪光。没有人能够从我的眼睛里看到泪光。
我们呆在同一栋房子里却形同陌人。在我十岁那年,母亲给我生了一个妹妹,终于不再寂寞,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妹妹的身上,我也爱妹妹,妹妹成了她们共同的屏障,可以遮住彼此的目光。
阿喃,和我住在同一条弄堂里,阿喃大我5岁,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会牵着我手的人。阿喃的手很硬很温暖,阿喃喜欢打架,但是我喜欢喜欢打架的阿喃,因为阿喃一般都是为了我而跟别人打架,我不合群,我流露出来的厌恶一切的目光让人讨厌。
8岁时候开始,我就常常由阿喃拉着手去一个很隐秘的地方,是一个废弃的仓库,阿喃蹲下来让我踩着肩膀上去,我每次坐在窗台上都不敢往下跳,阿喃就先爬过去再让我踩着他的肩膀下来。
我和阿喃在那里面大声地叫喊,回音很大,我们觉得很开心。我就跳舞给阿喃看,阿喃每次都把手掌拍的通红,然后我就要阿喃翻跟头。等阿喃翻不动的时候,我就过去挠他痒痒,阿喃很怕痒,我就是不饶他,除非他肯让我骑在他脖子上,玩娶新**游戏。累了我们就一起躺在地上,一起微笑。
我后来想,这就是青梅竹马吧。
阿喃早早的就缀了学,每天我放学的时候,阿喃都会在校门口等我,十二岁的我在南方的那所学校里已经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女孩。
阿喃还是那么调皮,喜欢翻跟斗和打架,不过他现在是用钢管和刀具跟人家打架,我不觉得害怕,躲在那个旧仓库里替他洗清伤口,然后跳舞给他看。
阿喃虽然邋遢,但是越来越帅,阿喃在小城里已经混得不错,身边有一群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女孩,阿喃总是不肯让我跟他们认识,我除了他,还只是孤身一人。
阿喃很能喝酒和抽烟但是西从不让我喝酒抽烟,他说喝酒抽烟的女孩子不是好女孩,而会跳舞的我是个好女孩。阿喃的身边开始出现了会抽烟和喝酒的女孩。阿喃拉着她的手,像阿喃以前拉着我的手,阿喃已经很高了,我开始习惯仰头看着他,然后我偷偷穿起了妈妈的高跟鞋,妈妈有一大箱子的高跟鞋扔在阁楼里,穿着高跟鞋的我总算可以和那个会抽烟喝酒的女孩一样高了。跟他们一起逛街,我习惯站在他的右边,然后伸出手对阿喃说,‘拉手’。
阿喃拉着我的手,然后左手拉过那个女孩说,‘沙子是我妹妹。’
‘妹妹’两个字让我心里很难受,像第一次穿上高跟鞋那样疼。
放学后阿喃来找我的时间越来越少,我也总是倔强的站在校门口不肯离开。
我开始一个人去那个仓库,站在窗台上闭着眼睛跳下去,总感觉下面有人在接我。那年我15岁。
在我十五岁那年,发生了一些事。
我一个人躲在仓库里跳舞,然后看到有个影子从窗台上跳了下来,是我很久不见的阿喃。
阿喃一脸的疲惫和恐慌。
那天晚上阿喃搂着我,慢慢地平静下来,然后告诉我,他杀了人,是那个会抽烟会喝酒的女孩,这段时间和她去了广东,本来想好好的闯荡一番,可是他在努力打工的时候,她却开始跟老板私通,跟他摊牌要离开他,他当时失去理智就错手杀了她。
他没有地方可以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里,他告诉我,在杀掉那个女孩的一瞬间,他想到了我,想到我们那些在一起的日子,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把我当妹妹看待,但是不是。所以他害怕自己,他只是一个小混混,而我是一个会跳舞的好女孩,因此他选择和那个女孩离开。当那个女孩要离开他的时候,他觉得失去了一切,他想起第一次拉起我小手的时候,我没有拒绝,仰着头看他。
他躲在我的怀里哭,像个小孩子,鼻涕都流了出来。我抱着他,眼神呆涩。我从8岁开始就再也没有人看得见我的泪光了。
第二天的时候,仓库被警察包围了,他安静地在我的头发上吻了一下,然后从窗台爬了出去,我听到很大的喧哗声,我也疯狂地爬上窗台,外面的阳光很刺眼,我一阵昏厥,从窗台上掉了下去,在失去神志的时候,我最后听到了阿喃的声音。
市长的女儿和一个杀人犯在一个仓库里呆了一个晚上,虽然新闻马上被封锁了,可是还是锁不住人们的嘴,我没有去上课,呆在家里养伤。我的腿摔断了,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听到医生跟母亲说,最好不要让我再跳舞。然后我看到了母亲那凄然的目光。
三个月后,是我十六岁的生日,我偷偷离开了那座山城,那天刚好是万人审判大会,城里的人都跑去看枪毙死囚了,我坐上火车,听到山谷那边传来几声枪声,一大群的鸟飞向天空。
这三个月的时间,我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那个市长大人。
我到了广东,十六岁的我开始把自己打扮的像20岁的女孩,我有着20岁女孩的骨架,我穿黑色的裙子,抹香艳的口红,每次出门画七道妆,陪客人喝酒,在领舞台上跳钢管舞,一只脚一直缠着钢管,不用动。
十六岁的我开始变成会抽烟会喝酒的女孩。我陪那些跟父亲一样年纪的人喝酒,跟他们跳国标,我想起小时候看父亲母亲跳舞的样子。后来父亲爱上了一个小他12岁的舞女,后来在母亲的威胁下,他离开了她,本来前途一片光明的父亲带着他们去了那座小山城。
我在17岁的时候碰到我的父亲,那个满脸沧桑的市长大人,不,他那时候已经不是市长大人,他调职回到了省城,明升暗降,当了一个没有实权的大官。
在对视很久以后,我答应跟他回家。
我和他都已经疲惫不堪了。”
十二 故事在悄悄生长
1
森林的夜晚多么安静啊。
一切都睡着了
所有的故事都在悄悄生长。
2
兔子是一只因为贪玩和好奇而迷路的兔子。
你是因为孤独和想念而离家出走的小女孩。
它睡着了,它回到了家。
你睡着了,你回到了童年。
妹妹,妹妹
沙子说起过去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平静的沙子是伤感的。
我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或者我不该去倾听她的过去,让她再一次重新回到带着伤痕的过去。不过沙子对我说:“谢谢你能这么安静地听我诉说。”
我微笑了一下。她抽烟,火柴划出的火光照亮了我们的脸,那一个瞬间我有个错觉,可是这个瞬间的错觉也不让我看清,那个正在行走的模糊的影子,像在黑暗中把脸转过来,我还没看清表情,就跟着火光的熄灭,也消失在沙子的眼眸深处了。我越来越怀疑我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了。
沙子抽了一口烟,她把头发拂到耳朵后面,说:“其实每次说起过去,我都会觉得淡忘掉一些,可是毕竟倾听的人不多,所以还记得大多数的细节。文一也听过的,可是他只会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过去真的能过去么?每个人都有过去的,只是文一从不把过去放在心上,他从不说他的过去,他总是和我讲述未来可能得到的美好。”
那一个晚上我和沙子聊了整个通宵,文一没有回来,他总是在外面忙碌着一些事,我们都不知道他做什么,只知道他有很多的朋友,有时候有很多钱。
后来,沙子带我去了她的家中,是给她妹妹当家教。沙子的妹妹在十二岁的时候突然疯狂的爱上了那个神经质地把自己的耳朵割下来送给**女的叫凡·高的家伙。沙子的母亲不叫沙子教妹妹,她宁愿花钱请我去教,这钱足够当我的生活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