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一天是台风天,所有的树都在跳舞,雨水旋转着落下来,没有方向。
你撑着一把黑雨伞就出了门。你怕哥哥回不了家,天黑迷路了会像你一样哭鼻子。
所有的雨伞都被刮上了天,所有的人都躲在了窗户后面。
只有你是坚强的独自一人。
双手环抱着那把去接哥哥的大雨伞的伞柄,沿着记忆里的铁轨慢慢前行。
2
你小心翼翼地逆风而行,甚至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
住在眼里的乌鸦指引着你,某个时刻,你一拐弯就走入了一座森林。
你停了下来。哥哥离开的时候,说要去寻找大象。
大象,到底藏在哪一棵树后面呢?
哥哥在哪里?
乌鸦沉默地飞起,你听从那翅膀舞动的声音。
我的同学
每个人都是孤独的。
黑塞在他的诗中这样写道:在雾中散步真是奇妙,一木一石都很孤独,没有一棵树看到另一棵树,棵棵都很孤独。在雾中散步真是奇妙,人生就是孑然独处,没一个人了解另一个人,人人都很孤独。
看到这首诗的时候,我大四,我一直想写一篇小说,在这篇小说里,有些真实有些虚假,其实,哪些曾经真实地发生过,说实话,已经模糊不清了。我也只是年少,我们都在长大。
之前我考过4年中央美术学院,专业都没有过,我没有真正意义地学习过。期间在一个娱乐城打工,每个晚上都到迪吧里跳舞,当过民兵,考过消防证,保安证,在街头给人画肖像画。我知道我离艺术很远,我离那些想靠近艺术的人很近。
还记得的是,那时候我刚进这个学校,有大四的学长叫我师兄。那时候我头发很长,故意冷漠,我知道,当我不再为梦想而奔波的时候,我已经离梦想很远了。
2002年9月,第一天去学校报到的时候,我穿一条破得不能再破的牛仔裤,一把推开宿舍的门,把老爸当年行走江湖十数年用的帆布箱子往床上一扔。一屁股坐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其他床位上都有数双眼睛瞅着我,他们都拖家带口,一个个稚气未脱的样子。也难怪,有几个能像我这样,是根不怕回锅的老油条呢。
后来听我舍友们说,我刚离开宿舍他们的家长就让他们以后少和我来往,说我一看就是个痞子。我们的辅导员也一直警惕着我的举动,仿佛我注定是个要给他惹出大是非的人。
我们的宿舍在学校外面,在那条长宁巷上,叫学人公寓,蓝的屋顶,白的墙壁,看上去和周围绿色的植被,灰色的民居很搭配。
晴朗的时候,蓝天白云,很美好。
我们住在顶层,六楼。男生住前半段,女生住后半段,之间没有任何的阻碍。每个宿舍住六个人,有一个厕所,一个洗澡间,一个洗刷用的小水池,还有一个有白栏杆的小阳台。同学们大都喜欢在这里喝茶聊天唱歌弹吉他。而我喜欢在这里看风景,从这里可以看到我们整个学校,可以看到很多的人,那时候我觉得他们很快乐,那样,我也觉得自己很快乐。
有时候,也会去刚认识的女同学的宿舍玩,聊天,吃零食,或者打牌。输了就往脸上贴纸条,纸条上写着“我是大笨蛋”,“我是猪”之类的话。玩得再疯一点,或是跑到阳台上去喊自己的名字,然后说自己是个大笨蛋。或是随便敲一个宿舍的门,不管是谁开的门,就要和他/她说一句:“我爱你。”
那是所有人说“我爱你”说得最多最爽快的时候了,不过我却没在这上面输过,最多,也只是在阳台上喊过自己是笨蛋而已。
我是在那个时候和钟蓝有了比较多的接触。
她是我的同班同学,开始的时候我教她打牌,她在后面看,输了就往她脸上贴。后来是我坐在后面教她打牌,输了就往我脸上贴。
那个时候我还想不到暧昧这个词,我只是觉得,她有一种很特别的气息,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想到她。
我们并没有比这种暧昧更深的交往。
我倒是和沙子一起玩的时间更多,沙子是我们年段的文艺部长,据说有很特别的人生经历,而我总是对有特别的人生经历的人充满好奇。
当她来找我,要我和她们一起排一个舞蹈参加全校的迎新晚会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何况她和我说:“我知道你在迪吧里当过DJ,在领舞台上跳过舞。只有你,才可以很自然地和我一起搭配跳这段舞蹈。”
她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无法拒绝。她有一副很完美的骨架,我和她有一种内在的距离感,我知道,我们永远无法靠近,同样,无法抗拒。
我们到处找有大镜子和宽敞的场地练习。
那段时间,我也在拼命地画油画,那是种宣泄,跟她跳舞一样。跳舞累的时候,她喜欢听一些轻音乐,喜欢一个人慢慢寻找节拍,喜欢背对着我们抽烟,常常只喝水,常常饿得脸色发白。我们都是沉默的人,我们都不说话,只是有时候看到彼此的时候,会悄悄地笑一下,那种感觉很熟悉,好像,彼此已经熟悉了很久。
画累的时候,我不抽烟,我不喝酒,她懂得如何倾听。有一天,我们坐在台阶上,我们交谈了很久,我们其实一开始就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在我的印象里有个场景,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是我们最后一次排练了,那时候是秋天。
大家都很安静,因为知道,我们再也不能这样在一起了,排练结束之后,我们在音乐系的舞蹈室里坐了很久。
后来,音乐系的学生来上课了。我们收拾好东西走了出来,我回头看了一下,那些人沉默地单脚立着,把另一个腿架在那压腿用的栏杆上,一下,一下,像孤独的孩子,充满困惑,一声不响。她们的眼睛看着我,保持着缄然。
我转过身,那五个人已经从我面前离去,脚步声在草地里变的轻微。我屏住呼吸,倾听阳光的呢喃,迎面飘过来一阵风,温煦而宁静,是熟睡的孩子的呼吸。远处响起时间爆裂的声音,榕树的叶子在我的头顶沙子作响。
终于,一片叶子从我的面前落了下来,在风中舞蹈,飘到初秋的草地里去。
到现在,我唯一庆幸的是,我了解自己的孤独,那就像一面镜子,镜子是不会说话的,却拥有我所有的表情。
我很满足,我还能用我的文字来画画。记录那些曾经的,未来的,人和事。
其实我一直在给自己寻找让自己安静下来的理由,我的心是很不安定的,刚进入这个大学的时候,我就想着退学,毕竟,我考了四年的中央美术学院,那里已经成为了我的理想。而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在哪个学校都一样,都会让人觉得无助,单调,寻找各种不同的消磨时光的方式,恋爱,网络,或者像我一样的行走。
我是喜欢行走的,而且我特别喜欢那条穿过我们艺术学院的桥下的无名小巷。
这是我在我的文字和画面上一而再再而三地描绘过的小巷啊,在我的所有的美好印象里,它一直是那么安静地在那里等着我,等着我去怀念那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片落叶,每一个追逐着的孩子,每一个老人的微笑,每一条狗的尾随,每一座老式木头房子咿呀作响的窗户……
而我也只是喜欢一人来到这里。在画到没感觉的时候,或者排练完那个舞蹈以后。
除了我之外,一起跳舞的其他四个人和沙子一样,都是服装设计班的学生。而他们当中,只有老虫后来成了我真正的朋友。老虫也一度成为我打破和某个女孩子单独相处的尴尬时刻时最有效的话题。老虫很帅,留着小山羊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