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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钗头凤(2)

小说:雷池果武侠合集 作者:雷池果字数:7424更新时间:2017-06-16 13:47:27

突然,崔元驹感觉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撞得他如同蹴鞠中的球一般向一旁飞去,撞到墙上再摔落地面,牙齿把舌尖咬破了,血流了满嘴。他好容易睁开眼睛,看到钟掌柜杵在自己刚才的位置上,方纪南戳向自己的尖刀划断了他身上的丝绳,嘣嘣数声之后,大粽子还原为人形。

不再是大粽子的钟掌柜似乎很愤怒,一面嗬嗬叫着,一面挥着拳头向方纪南打去,出拳完全没有章法,上身笨拙,下盘虚浮,一看就知道不是练家子。方纪南左右抵挡,起初还面带笑容,渐渐笑容发僵,钟掌柜虽是胡乱踢打,却总能击中,而方纪南反手相攻,竟连皮毛也不曾沾着,抵挡了十数回合,仍是奈他不得。

崔元驹越看越纳闷,钟掌柜这一介山野莽夫,半点武功不通,竟让方纪南这等高手一筹莫展;这荔娘也颇奇怪,就只站在一旁观战,毫无出手相救夫君之意,与刚才见到钟掌柜被擒时的紧张模样判若两人。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崔元驹一看身形,就晓得是师父来了。

来人的确是**孤隐,他落地的同时猛然向前推出一掌,掌风强劲,方纪南闻风而避,胸前正撞上钟掌柜的拳头。崔元驹知道方纪南是不得不如此,换作他,他也一定宁愿被钟掌柜的拳头打中,而不是**孤隐的掌。

打中方纪南胸口的不是钟掌柜的拳头,而是掌。那一拳在距方纪南胸口还有一寸之时骤然变掌,这变换甚为老练娴熟,出掌的胳膊笔直硬朗,胳膊连着肩膀,那肩头微沉,如扛**月,双肩之上是钟掌柜的头,下颏微扬,头上是他的脸,眉头微锁,目光雪亮。崔元驹这才发现他的面孔也是洗干净了的,浓眉大眼,五官生得很是周正,年纪和方纪南相仿,也是四十出头。

此前一看就让人知道不是练家子的人,此刻一看就让人知道是武林高手。

方纪南向后趔趄两步,捂着胸口,嘴角缓缓淌出血来。血流得很慢,慢得让人心里发毛。若是被打得喷血,看似壮观,内伤却未必很重,属创口外向,寻常伤药就能治好,怕就怕这等不显山不露水的内伤,仿佛一团被闷在炉灶里的火,一旦喷薄便可烧熔一切。

崔元驹决定暗暗收回自己刚才在肚子里嘀咕的话——换作他,宁愿被师父的打上十掌,也不肯挨钟掌柜的这么一下。

**孤隐笑道:“多年不见,你的功力非但未减,反而增了。”

钟掌柜开口道:“多年不见,你的腰身也一样,乍一看,我竟不敢认了。不过你那手隔空撒花的暗器本事却不见长,就这么着来帮人打架,也忒托大了些!”

“当家的!你怎么……?”荔娘轻呼一声。

钟掌柜哈哈一笑:“罢罢罢!在场的除了这小娃娃,都晓得我的底细,这假哑巴装得实在无趣也无用,不如开口说话!——阿拓,这是你的娃儿?今年几岁了?”

崔元驹哭笑不得,心里道:“师父和我就算是一家,也是祖孙,怎么被钟掌柜看成了父子?果然是个颠三倒四的混人。还有,阿拓是啥?师父的小名么?”

“在下**孤隐,这是我的徒儿。”**孤隐正色道。

“是你徒儿,便是我徒孙了——来来来,孙儿,快来拜见你师爷爷!”钟掌柜说着便扬了扬手,手中飞出不知什么暗器,割断了崔元驹身上的丝绳,崔元驹顿觉浑身轻松,正要向前拜谢,听得钟掌柜又冲**孤隐嚷道:“你还不快把脸上那些劳什子取下?看起来好生**——还有,你无事叫什么**孤隐啊,小雀儿愣充大尾巴鹰!盛拓这名儿不是挺好?”

盛拓嘿嘿一笑,伸手在脸上抹了几把,又摘去假发髻,崔元驹眼珠快要瞪出来,老态龙钟的师父瞬间返老还童,不笑就眯缝着的细眼,圆****的蒜头鼻,胖得发亮的腮帮,让人一看就**俊不禁的八字眉,看去不过三十左右。想到这里,他偷眼看了看方纪南,只见他擦去嘴角的血,盘膝坐下,似在运功疗伤,但浑身颤抖不止,钟掌柜和盛拓也由着他,仿佛此人并不存在。

钟掌柜一手攥着盛拓的胳膊,一手拉住崔元驹,向门外走去,边走边笑道:“咱祖孙三代难得一见,今晚不醉不休!——娘子,备点酒来!”

原本盘膝坐地的方纪南忽然一动,正向门口走去的钟掌柜猛然把盛拓和崔元驹向两旁一推,拔地跃起,旋身一踢,将两枚暗器踢回方纪南,不想力道大了些,暗器半途爆**,一股奇香顷刻笼罩室内。

崔元驹只觉胸前异常憋闷,眼前渐渐昏花,看师父和钟掌柜也开始脚步不稳,而距方纪南最近的荔娘已经瘫软在地,似已不省人事,心里不禁一惊:“这暗器有**?”

方纪南捂着胸口,想必是刚才发暗器时牵动内伤,口中又缓缓沿着嘴角流出血来,他喘着气道:“这不是暗器,是翡翠**……燕王爷好客,早就有意请诸位……到王府一叙,各位不妨先打个盹儿……醒来便可见他。”说完顿了一顿,深吸一口气,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不知风帮主意下如何?”

“风帮主?难道就是师父说的莫晓风么?……似乎是的,一定是的……”崔元驹迷迷糊糊地琢磨着,直到完全失去知觉。

崔元驹醒来之时,发觉自己躺在一张软床上,下意识坐起,发觉处身在一间颇为富丽堂皇的屋子内,几步开外端坐着方纪南、盛拓和钟掌柜——确切说是莫晓风,三人围坐在一方桌前,神情肃穆,崔元驹四下看了看,没看见荔娘。

见崔元驹醒了,方纪南冲他招了招手,笑道:“坐过来罢,此处缺个看客,正等你哪。”

崔元驹犹豫着是否上前,盛拓回头道:“过来罢,这位方先生非我帮众,却熟知魔俎博戏,元驹,你也来开开眼界。”

崔元驹上前坐下,听见盛拓问方纪南道:“你既下战书,我也只得应接,然而帮主既为裁制,博戏仅有你我二人,你想如何开始?”

“既然只有两人,当然不可大博,只能小博,那么就掷骰子罢!”

崔元驹暗地松了口气,心里纳罕:“刚才还刀光剑影你死我活,此刻便其乐融融一起玩乐,师父师公还有这姓方的到底是何关系?”

莫晓风从怀里掏了一把,摸出一个锦盒,放在桌上,小心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十枚如拇指盖大小的物事,崔元驹好奇端详了一下,发现只有四枚是素来常见的方方正正的骰子,而其它则似骰非骰——模样都很规整,有的像三棱镖,有的像如意珠,细看却不是珠子,而是有棱有角的玩意,每个平面都光滑整齐,像骰子一样刻着点数。

“骰子都在这里,你们选罢。”

莫晓风的声音很平很淡,方纪南和盛拓的神色却骤然凝重,莫晓风手腕一抖,那些骰子撒花一样飞向半空,方纪南和盛拓同时跃起去抓,两人四手在空中翻飞若干次,落地之时,每人手里捏着一枚骰子。

莫晓风扫了一眼,道:“方纪南,廿面骰;盛拓,八面骰。”

方纪南嘴角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盛拓则面无表情。

“照老规矩,以点数相差为出招次数,出招时对方不得抵挡,更不能还手。”

崔元驹暗暗吸了口冷气,以点数相差为出招次数,一个顶多只能掷出八点的骰子迎战一个能掷出廿点的骰子,师父岂不是要吃大亏?可见这不是玩乐,是玩命。

“开始罢。”

莫晓风话音刚落,方纪南与盛拓的骰盅在各自手中**动起来,花样迭出,动如脱兔;啪啪两声,骰盅被扣在桌上,纹丝不动,静如处子。

“开。”

骰盅打开,方纪南的骰子摇出六点,盛拓的骰子也是六点。

“再来。三局为限,或平,或分输赢。”莫晓风道。

第二局,方纪南的骰子摇出七点,盛拓的骰子也是七点。

第三局的气氛令人窒息,骰盅被摇了很久,崔元驹怀疑里面的骰子都要碎了。

骰盅终于停下,方纪南突然伸手按住两盅的盅盖,一字一句对盛拓道:“八年前,燕王爷与你掷骰子,你使诈将骰子摇碎,使得王爷的十二面骰不敌你的六面骰;今**你要故伎重演么?”

盛拓嘿嘿一笑:“放心,我盛拓虽然无耻了些,却不无赖,该着我受的,丝毫不会含糊。”

骰盅开了。

两个骰子都完好无损。

盛拓的骰子是八点,方纪南的骰子是七点。

方纪南先是愣了片刻,接着哈哈大笑起来,道:“看来你注定要赢我,实在佩服——出招罢!”

“且慢,盛拓这招先记着。”莫晓风忽道,“我娘子在哪里?”

方纪南的脸上绽开奇特的笑,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他转身向门口走了几步,回头道:“跟我来。”

三人跟着方纪南拐拐绕绕,来到花园尽头一扇门前,在门口,方纪南停下脚步,斜睨着莫晓风,诡秘一笑:“这房间虽偏僻些,装饰布置却是王府最华美的一间,原就是为尊夫人余聆忆准备的。”

莫晓风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你家王爷还未曾释怀么?”

“那是自然!”方纪南的声音铮铮,如板上钉钉,“当年为她神魂颠倒的,岂止王爷一人?然而王爷是最配得起她的,苍天无眼而已!”

“燕王爷好生无耻!”崔元驹**不住骂道,“我师****已是有夫之妇,他竟有这等非分之想!”

“恐怕是他一厢情愿罢。”盛拓笑道,“师娘眼里只有师父,燕王爷不过兀自痴恋罢了,费尽心机却得不到,便觅了个模样酷似的女子,正欲纳时,不想又被张宗显的儿子抢先,这女子也会唱曲,几乎和师娘唱得一样好听,只可惜陪着张家一起死于灭门之祸了。”

方纪南面颊抽搐,猛然将门推开,阴恻恻道:“王爷与余聆忆已在里面很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结果可想而知——莫晓风,你只顾看我们掷骰子,此处春光无限,你可曾想到?”

莫晓风一声大喝,往内便冲,方纪南紧跟着他,盛拓拽着崔元驹随方纪南之后,四人奔进屋内。

屋内的景象让崔元驹瞠目结舌:燕王只穿着中衣斜**在长塌边,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荔娘——余聆忆躺在长塌上,盖着锦被。

莫晓风怒吼一声,旋风般冲到长塌前,将燕王提到一边,蒜钵般的拳头捏得咯咯响,似乎下一刻就要捏碎燕王的脖子。

方纪南脸上的阴笑还未收去,余聆忆猛地掀开锦被,从长塌上一跃而起,手中双刀闪着寒光向他削来,方纪南向后仰身躲过,谁知盛拓在他身后遽然出掌,莫晓风蒜钵般的拳头也没有落在燕王身上,而是捶在他的右肩。一前一后刀掌夹攻,加上莫晓风这一拳,方纪南猝不及防,被**在地,本就受了内伤,淤血和新血混在一起,从口中喷出数道血雾,染红了面前的青石地砖。

“你们……”方纪南艰难吐出两个字。

“我们早已发现,你才是燕王。”莫晓风冷冷说道,“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不过是你找来的替身罢了。”

“你们……怎么……知道?”

“其一,燕王曾入我龙城帮,而帮众每人都有骰子一枚,给他的是唯一的那枚十六面骰,你与我娘子交手时,那骰子曾掉落出来。据我所知,燕王甚爱这枚骰子,绝不会轻易送人,随身带着的话,也只有他本人。”

“还有?”

“其二,摇骰子的手法,你十年来从未变过,每次你都以为摇到了廿点,然而骰子落下后根本不稳,若有人轻弹桌面,骰子便会再转一下,原本的廿点,便成了七点,甚至二点。当初你输给盛拓,不全因为盛拓使诈。”

“还有么?”

“其三,彻底出卖你的,是你看聆忆的眼神。”

方纪南仰天大笑,他缓缓抬手撕下人皮面具,露出与那半死不活的“燕王”一般无二的面容,毕竟是自己的脸,于是活灵活现许多。崔元驹此前从未如此近地看过燕王,一见之后**不住暗地赞叹,早听说燕王人称“京城第一潘安”,虽已中年,风采却是不减。

余聆忆走上前来,盯着燕王,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声音却很从容:“你费尽心机将我掳来,伪造春宵假象,是想引我相公杀掉这个假燕王,对么?我很好奇,此人究竟是谁?”

只见盛拓脱下外衣披在假燕王身上,三下五除二去掉此人的易容,然后双膝跪倒,毕恭毕敬叩头道:“末将参见皇上!”

崔元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跟着师父跪下,脑袋里搅成一团麻,仿佛在做一场乱七八糟的梦,清晰的只有杂乱无章的疑问:“皇上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

莫晓风和余聆忆也愣在当地,看看盛拓,又看看皇帝。

皇帝慢慢抬起眼睛,盯住盛拓,大概**的药劲还在,让他言语有些迟讷:“是你么?盛将军?”说完略顿一顿,问道:“朕所托之事,可办妥了?”

盛拓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八面骰托在手心呈给他。皇帝露出微笑,伸手来拿,从一旁撞过来一个黑影,盛拓迅速起身护住皇帝,手中骰子却被夺去,他浑身一凛,转身瞧见燕王扶着柱子站着,手里攥着那颗八面骰。

“这就是龙城帮的镇帮十骰之一?”燕王死死盯着皇帝,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又一个字,“先皇留下的遗诏,就在里面?”

皇帝静静望着他,神色平如秋水。他是燕王的侄子,**崔元驹只长三四岁,却少年老成,行事酷似其父。

“十年前皇上登基,随后你便隐姓埋名混入龙城帮,不就是为了找这个么?蠢蠢欲动这许多年,实在难为你了。”盛拓笑道,“若不是我眼尖,还不知你要隐瞒多久。”

燕王仍是盯着皇帝,目光如刀子一般,嘴唇抿成铁板一块,似乎要把所有的话都封在里面。

皇帝开口了。

“十年来,你一直以为先帝在遗诏中将皇位传与你,是朕窃居了你的位置,也一直因此怨恨中书令张宗显。如今遗诏在你手里,你如有能耐打开,就自己看罢。”

燕王冷笑道:“你道我**不知道如何打开么?”说话间已闪身到崔元驹身边,伸手一拉一带,崔元驹不及反抗,已被他拖起后退数步然后摁在墙上,燕王左手如鹰爪一般紧紧扣住他的咽喉,嘶声问道:“那根凤钗在哪儿?”

莫晓风原本冷眼旁观,见此情形,眼神一霎凌厉了许多;盛拓依旧是笑着,笑容略为发僵;皇帝仍然神色平静,波澜不惊。

“外人不知,我却晓得!那崔崇牧与张宗显乃是先帝临终前秘密托孤之人,立遗诏便是受了他俩的撺掇,加上莫晓风出谋划策,‘钗头凤’由此而来,对么?”

崔元驹被燕王扼得几近窒息,他无望地扯着衣襟,耳边忽然传来师父传音入密的微细声音:

——“燕王的罩门是脐左两寸,用为师教你的‘乾坤一指’去破,莫怕!”

有师父暗中相助,崔元驹勇气大增,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始终无法凝神将内力贯注指尖,一急之下,摸到怀中一物硌手,便不假思索掏出来用力向燕王左腹戳去,准头如何已顾不上,先戳再说。

此举果然有效,燕王闷哼一声,松开崔元驹,捂住腹部软倒在地,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手中骰子也掉落,**到崔元驹脚边。崔元驹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紧紧攥着爹爹留给自己的那根凤钗,正是这钗让自己从困境解脱。

崔元驹弯腰捡起骰子,又看看凤钗。这根凤钗的末端浑圆,不似寻常簪子那样削尖,否则早已刺入燕王腹内。

窗外一道闪电撕开夜空,要下雨了。崔元驹的心底也如明镜一般,他发现凤钗的圆端尺寸与骰子的点数“一”正好相配。

骰子是锁,凤钗是钥。原来所谓“钗头凤”,是拆骰缝。

情势已定,燕王大势已去。

皇帝望了望盛拓,盛拓会意,击掌三下,从外面涌进若干侍卫军。

“将燕王拿下!”

侍卫军正要上前,莫晓风与余聆忆几乎同时跃起,一边一个架着燕王,冲破窗户,远遁而去。盛拓愣了一下,也追了出去。崔元驹本想和师父一起,但还未到门口,师父他们已经不见踪迹,听得皇帝在身后道:“你留下罢。你师父一人就可应付。”

崔元驹扑通跪下:“皇上,我爹他……”

皇帝微微一笑:“朕从未怀疑过崔将军,只是为了将燕王势力一网打尽,只好**屈你们一家老小暂受些牢狱之灾了。知子莫若父,崔将军知道自己留下的那诗,定会引你去找到莫晓风。”

崔元驹悲喜交加,愣愣抬头望住皇帝,竟忘了谢恩,听得皇帝道:“不止你们一家,此次擒拿燕王,朕也将身家性命押了上去,唯求一搏。否则,燕王哪里那么容易将朕带到这里摆布?”

“难道这些……都是皇上的安排?”

暴雨倾盆而下。皇帝背着手踱到窗前,望着窗外密不透风的雨幕。

“十年了。为了今天,朕与太后筹划了十年。”

崔元驹跪在地上屏息静气听着,生怕漏掉半个字。

“先帝擅战却不好斗,故而喜好魔俎博戏,与龙城帮帮主莫晓风是莫逆之交。燕王在朕登基那年便入了龙城帮,为就是寻找遗诏;盛拓那年初入侍卫军,他本就出身龙城帮,再度回去,为就是监视燕王。”

“然而,莫晓风不肯涉足朝政,两年后终于觉察燕王底细,于是携夫人淡出江湖,燕王和盛拓也和**人一样离开龙城帮,回到京城。那时盛拓已是御林将军,便化名为‘**孤隐’住在京城外,一是避免燕王将他认出,二是可继续进行监视。为了掩人耳目,崔将军便将你送到他门下学武。为让燕王不生疑心,朕暗地下了一道封禁龙城帮的旨意。”

皇帝俯身从崔元驹手里拿过凤钗和八面骰,用凤钗点了骰子几下,骰子脆响一声**开,露出一团黄绢。皇帝摩挲着黄绢,轻叹一声,道:“这不过是莫晓风口述、先帝执笔的帮规罢了。以莫晓风闲云野鹤一般的脾性,怎肯让镇帮之宝内**庙堂之物?以先帝谨之又慎的习惯,国家社稷之任,岂会仅凭遗诏决定何人继承?我叔父既不了解莫晓风,也不了解先帝,这么多年,殚精竭虑,只是在自己和自己斗而已,虚费这么多年,终究还是黔驴技穷。”

一个**匆匆走进来,对皇帝耳语两句,皇帝有些诧异:“盛将军回来了?快让他进来。”**应了一声,低头欲退,手中忽然出现一把刀,径向皇帝胸口刺去。那刀不长,此人的动作也不快,但因为在瞬间,生死仅此一念。

皇帝毫无防备,侍卫军也个个惊呆,根本不及上前搭救,眼看那刀就快要刺进皇帝胸口,忽见一人闪到皇帝身边,一手将他推开,另一手捏住那**手腕,毫不费力将那尖刀扳转方向,就势一划,锋利的刀刃划过那**脖颈,鲜血**而出,在地砖上画出一弯猩红的月牙。

来人正是崔元驹。虽然只是个孩子,虽然还不到舞勺之年,但他毕竟是大将军崔崇牧的儿子,是御林将军盛拓的徒弟,是龙城帮帮主莫晓风的徒孙,此前因师父和师公在场而无缘施展的身手,如被**月掩盖了的星芒,一旦**落月隐,便显露无遗。

皇帝扫了一眼那群瞠目结舌的侍卫军,赞许地看着崔元驹:“盛将军的武功曾横扫千军,你果是得了他的**传,小小年纪就能临危不乱,也大有乃父之风。”

一名**连**带爬进来,扑到皇帝脚下。“皇上……皇上!奴婢刚才、刚才……”崔元驹吓了一跳,这**的长相和被他放倒的那个**刺客一模一样,乍一看去还以为看见了鬼。

“你起来罢。”皇帝道,“这刺客不是寻常人,你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此刻已有军士上前撕去那刺客脸上的人皮面具,此人的**面容又让崔元驹呆住了。原来易容**的是门很玄妙的手艺,让人的长相像衣服一样可以随意调换更替。

“此人名叫方纪南,出身江湖,武功虽不出众,却精通易容,足智多谋,且忠心耿耿,是难得的高才。”皇帝淡淡道,“只不过燕王的心腹,便是朕的心腹之患。也可惜,也不可惜。”

崔元驹低头不语,此刻他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只能听着窗外的狂风骤雨,惦记着师父和师公,更惦记着爹娘。爹爹将他送到盛拓那里,不**是帮盛拓掩人耳目,更是为了在助皇帝与燕王斗法时保全崔家唯一的香火,否则自己哪里有福分与盛拓形影不离,受他保护?爹爹的良苦用心,他到今**方才晓得。

半晌,听得皇帝幽幽叹道:“你师父该回来了罢?以燕王的性子,不出三里,必会了断。”

  雷池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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