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案组决定即刻下达逮捕令,但还是晚了,失之交臂。罪犯提前了两三个小时逃离。消息掌握得这么准确,看起来是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很显然,周什东是得到那个神秘女人送来的情报后,急忙仓促出逃的……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而且对内部的案情非常熟悉,那么又是谁泄漏了“T1•5”专案组的行动决定呢?这个人,他是如此的胆大,目无专案组行动前宣布的“保守秘密,严防走露消息”的纪律,竟敢指派专人到专案组缉捕网点上去通风报信。这个人,不管他的官位多高、权力多大,犯下的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看着双眼布满血丝的刁谦和匡钊,龙天成情不自禁地用大拇指按按太阳穴,揉揉酸困的两眼,对着身边的镜子照照,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也红红的。
自打“T1•5”案件发生至今,从上到下,没有睡过一个像样的安稳觉、没有休息过一个节假日,原以为凶手被抓就会案情大白,功告伍县和山城市,以及全省的父老乡亲。没想到这个惊天大案牵扯这多人;没想到案子的背后错综到如此程度。看这张张倦意的脸上透出刚毅的眼神,身为省委书记的龙天成,想要说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省核心**物,毕竟有很多话要说,但对一些闻所未闻之事都能见怪不怪、遇惊不惊,对一些证据确凿、切齿入骨的罕事,更显大将风度。但龙天成还是和刁谦、匡钊一样,为程刚遭暗杀沉默良久,还是张开了他那紧闭良久的嘴:“二位主审官辛苦了一夜,对此案有何高见?”
本来一踏进龙天成办公室门的公安厅长刁谦,就急切汇报案情,咋一看到省委领导两眼通红通红的,就于心不忍,就想着省委领导被此案勾心得筋疲力尽,就想……当听到龙天成亲切的问话时,刁谦这才深思熟虑地说:“从崔伍提供的案情来看,伍县桃花巷黑玫瑰酒店老板周什东有重大嫌疑,他是直接参与和被雇用的第一杀手。内情他全知。”匡钊紧接着刁谦的话茬,有把握地补充:“依我看,只有抓住他,才能彻底挖出策划谋杀程刚同志的罪魁祸首。”言毕,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将眼神停顿在龙天成慈祥的面孔上,期待着老**的指示。
专案组由十人组成,省委书记、公安厅长、山城市、伍县检察院院长、法院院长、公安局长、刑警大队大队长都是主要成员。在布置任务之前,龙天成反复征求意见,并代表省委重审了安全措施和行动纪律。根据刁谦和匡钊的意见,经专案组研究决定,即刻下达逮捕令,抓捕周什东!
周清两眼的血丝更红,匡钊和李奇都知道他有严重的胃病,看到他一脸憔悴的样子,他们两人都非常于心不忍。周清从未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倒是时时对手下的安危提着醒:“犯罪分子手里有枪,而且枪法也准,又是亡命之徒。而且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所以大家心里都要有所准备。这次行动由我和匡钊带队。另外,抽调二中队和三中队的部分干警配合李奇,这一次抓捕行动定在今天夜里进行,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牺牲……随时都可能发生……但是我们要尽量减少伤亡。一定要活口。”周清的声音很沉重,匡钊和李奇等人都默不作声。小姬和蔡茜参加了崔伍的审讯工作,已经猜出今晚要有大的行动。他俩本来也想参加,但是被李奇坚决地拒绝了,李奇把去发廊的任务交给了他俩,他很郑重地说,你两个顺顺利利地把那个发廊女给我带回来,今天你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蔡茜心里老大不高兴,不过她也知道,李队这是为她们着想。一想到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们很快就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抓捕持枪的歹徒,她的心里都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黑沉沉的夜幕笼罩着伍县县城,劳累一天的人们,都已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整个县城内显得格外的安宁与静谧,只有那寒风轻轻地吹拂着大街两侧的香樟树,在茂密冬青的夜景下,发出一片枝叶摇曳的沙沙声。
这时,匡钊、吴柱强和周清带着几名公安干警和检察院人员,像神兵天降,突然包围了黑玫瑰小酒馆。奉命赶来抓捕周什东的县公安局刑警一支队队长李奇,弓着中指有节奏地敲酒店的门,“咚咚、咚咚”,声音不高不低地叫着:“开门,开门哪……”
梦中,腊翠翠被敲门声惊醒,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就知道不是老板敲门,老板要真的回来了,只需打个电话就行了。她又害怕是流氓**扰,正在犹豫,突感门声敲得不对劲,这才猛然起身下床,嘴里高声应着:“来了来了。”腊翠翠披头散发,穿一身薄如蝉翼的粉红色乔其纱睡衣,边走边问:“谁呀,这么晚还来敲门?”“居委会的,来查户口,”李奇答道。翠翠慌慌张张地打**门,把她吓的面无血色,心里怦怦乱跳:你们这是?李奇不用问,就知道她是腊翠翠,从她惊异的目光中李奇就能猜出她从没见过这么多警察,盯着她煞白的脸喝问:“老板呢?”腊翠翠颤音中拖着哭腔:“他……不在呀!”李奇冷若冰霜地紧逼一句:“不在?哪里去了!”
腊翠翠的腔变了调,声音真切得似乎是在哭诉:
“他真的不在呀!”
“搜!”
李奇带领数名公安干警冲进小酒店,乒里乓啷的,楼下楼上,房内后院警察一下子全分头搜寻,甚至床下、卫生间、大衣柜、小包房,整个酒店反反复复搜了个遍,也没有见到周什东的影踪。
周清走到腊翠翠面前严肃地追问:“你们老板去哪了?”
“不知道……”
李奇怒视她一眼:“去哪了?”这一声,不高不低,却像一把剑,直穿透到她的皮肉、骨头。
腊翠翠本就穿得单薄,这多警察的突然到来,李奇接连地询问,早吓得话不连音:“我……我咋知,我咋知道啊……”
匡钊面色温和、目光咄咄逼人:“你是他的管家,老板去哪你不会不知道吧?怕是你知道不说吧?”腊翠翠是在哭着说但没有眼泪,只是脸有点扭曲变形:“我真,真的不知道呀!”周清的语言缓和中带有点安慰:“别害怕,只要你把周什东的下落告诉我们,就没你的事了。否则……可就……”腊翠翠答不上来,语塞之际,仍然有点胆战心惊:“他……我……那……”这时李奇才感到有点后悔,后悔他不该拒绝蔡茜参加这次行动,只要蔡茜来,就凭她那个心眼,女的对付女的,蔡茜一个能强她十个腊翠翠,保管她老老实实的交出来。可是,对付那个发廊女,非她莫属,想到此,也不得不亮出兵不厌诈的高招,只见李奇走到腊翠翠跟前,两眼一瞪,露出一副很凶的样子恫吓说:“看起来你是想……那好。请吧!你大概是想尝尝蹲大狱的滋味吧?”
腊翠翠心急如焚,眼中含泪。不知是头脑中那根筋嘣嘣几下,也许是被诈懵,也许是被吓醒,真的哭了,她连声哭着求饶:“不不不!我可不想蹲大狱啊!我一个瘦弱女儿家,哪受得了……”腊翠翠从今晚的事态就猜出,她那次招待的那个崔伍已经得手,还有可能已被抓获;还想到那个女人是来送情报的,要不她那么神秘,要不周老板那么惊慌,急切外逃出境。在这大难临头的时候,酒店老板一走了之,躲得远远的,这一切麻烦全落在了她一个弱女子身上。虽说在外闯荡这几年也见过些世面,但这样的场面她可从来没见过,特别是李奇的两眼一瞪,一声怒吼,便会马上一身冷汗,迅即一身鸡皮疙瘩。腊翠翠没精打采地白了一眼李奇往下说:
“今天黄昏后,我正在柜台内招呼来往客人,有一位用印花绸巾包头裹脑,只露出一双黑眼睛的中年女人,她贼头贼脑地来到酒店里找周老板。你们知道,女人是最爱吃醋的,越是漂亮的女人妒嫉心越强。这个女人我不认识,从未见过,更不知道什么关系啦,只见那女人神神秘秘的,惟恐被别人发现似的特别警惕,只见两个人关在屋里,嘀嘀咕咕,好像在商量什么紧急大事。”我就怪怪地坐在一旁赌气。
李奇问:“什么大事?”
腊翠翠说:“不知道,看样子很神秘。”
腊翠翠打了个寒战,两手抱紧膀子,两眼直盯着李奇。匡钊给李奇递个眼神让她穿件外套继续说。腊翠翠穿上素白色鸭绒大衣,接着说:“没过几分钟,那个女人便急急忙忙地走了,走时脸蒙得更严了,好像只能看见两只眼睛。那女人从来到走没超过十分钟。”匡钊问:“当时周老板他是什么样的表情?”腊翠翠:“脸色煞白。”
“后来呢?”
“约莫又过了十来分钟的时间,周老板他也慌慌张张地走了。好像是很急很恼的样子……”
吴柱强插话:“你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腊翠翠:“只听那女的说什么快……不能……要……断断续续的,别的听不清楚。”匡钊猜:“大概是叫他快跑,此地不能久留,要跑得远远的,越远越好。”从开局到现在腊翠翠头脑中的那根筋才稍微松弛下来,穿上大衣后感到温暖多了,心情也不那么紧张了,说话也不那么怯了,随和多了,她摇摇头但突然又睁大了眼睛猛地想起什么似的,说:“对对对,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匡钊还是有点疑虑:“周老板他,他没有再给你说些什么吗?”
“说了。”
“都说了些啥?”
“他只说最近要到市里去办点事,可能还要出趟远门,三月或半年不一定能回得来,黑玫瑰酒店就暂时交给我来管理。”
“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