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起了浪滔滔。
韩浩收枪而立,锐利的眼神望向来人。
来人一身黑衣如墨,在这漆黑的夜色中若不仔细看去绝不会发现他的行踪。他正是靠着这才潜伏在这战场一旁。
韩浩忽然冷冷一笑:“问天剑?南宫星?”
来人默不作声。
这时韩忠彦已上了这条船。他拍了拍手,立刻便有两个兵士押着一个人上了船。
被押解的人浑身筛糠般抖着,双腿发软,竟有一滩水渍留在裤子上。
他一看到那黑衣男子,就好似见到了黑暗中的一束光,发疯似的挣扎着,吼叫着:“爹!救我,救我啊,爹!爹!”
黑衣人身子一抖,神色中露出一丝焦急与愤怒,随即被他强行压抑下去。
韩浩道:“你可认得此人?”
黑衣人仍不作声。
韩浩冷笑道:“你不愿意承认也没有关系。”
话音落下,那兵士中有一人刷的抽出了佩刀,将刀架在了南宫穹的脖子上。刀压得很紧,一条血线渐渐浮现在南宫穹,你的脖颈上。
南宫穹吓得更甚,将喉咙都快喊哑了:“爹!爹!你快救救我啊!爹!你可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啊!”
黑衣人终于开口道:“放了他,这事情和他没有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吧。不过南宫星,你以为以你南宫家这些年来得所作所为,依照大宋律法,你南宫家上上下下有一个可以活的吗?”韩忠彦道。
南宫星一愣,随即怒吼道:“你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
韩忠彦微微一笑:“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南宫星一愣,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回头张望着。
不远处的扬州城内,大火冲天而起,照亮了远方的天空。燃起的焰火和浓厚的烟气即便隔着许远也看的清清楚楚。
南宫星的脸上闪过一丝悲痛。
不用问他也明白,烧了的,恐怕就是自己的南宫府了。
“混账!”
韩忠彦仍做微笑的样子:“如何?南宫星?”
南宫星面色如寒水,语气却还温和:“不怎么样。若是烧的是扬州的知府大宅,这场焰火或许还有点看头。”
这却是威胁了。若是今夜南宫星得活,恐怕胡旺兴就得日日夜夜多加一份小心,小心自己的宅子被人一把大火烧了去。
韩浩执枪上前,冷笑一声:“你以为你今夜还能活着回去吗?”
南宫星竟微笑起来:“能与不能,单凭手中一剑而问罢了。”
韩忠彦也微笑起来,微笑间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了南宫穹的脖子上。他的意思也很明显,你若动手,那就休怪我手中的刀了。
南宫星的气势明显一滞,恨声道:“你我武林人士之间,生死各安天命,今**杀我明日我杀你俱无怨言。但无论仇怨如何总归有点道义长存人心,虽未有明说可自古至今也人人遵守。你既为沈先生高徒,如何却做出这等事来?不觉得辱没了师父的名声吗?”
祸不及妻儿。江湖中人行事往往会遵守这个不成文的规矩。但遵守的却大多是正道人士,邪魔外道之人,最是嗜血好杀,哪个会放过这等机会?便是这南宫家,这些年灭他人门户的事做得也不少了。
只是如今自己的儿子也受制于人,他才不得不提起这个自己也不屑的道义来,只因心中存了一份正道人士或许会迂腐一些的想法。
可他算错了。韩浩虽不曾否认自己正道的身份,可他心思中总归是存了一份心思。一份对付血神教不择手段的心思。所以他同一些正道门派的长老掌门不同。他正,但他也邪。
韩浩冷笑:“我师父的名声如何,轮不到你这个相投于血神教的人来评说。此其一。还有,他为官,我为民。”
话里行间流露出的意思只有一个,他是他,我是我,我和你公平一战,但人家就爱用你的儿子威胁你,这我可管不着。你会不会因此影响了心境从而丧命于我手,我也管不着。你不服气,好啊。有本事你就去救下你的儿子,或者你也去威胁别人吧,我也管不着。
南宫星气得要死。
于是,南宫星做了一件事。一件谁也想不到他会去做的事情。
他忽的动手,一剑,杀了仍在大呼小叫的求他去救自己的南宫穹。
南宫星,暴起一剑,杀了自己的儿子,南宫穹。
因得这事实在不可思议,不可想象,试问又有谁事先能够想到,一个父亲竟会下手杀了自己的儿子。所谓虎毒不食子,这句话当知绝不是说一说而已的。
而趁着所有人都因为他这一剑愣神的缘故,南宫星抓着心如死灰的浪滔滔,猛地运起轻功远遁。只留下了一句话。
“今日相逼南宫杀子之仇,南宫世家覆灭之仇,南宫星来日必有报答。”
二人的身形已然消失在夜色之中。韩忠彦下令手下将巨鲸帮余孽尽数杀灭。韩浩自是不会在胡旺兴面前显露自己和韩忠彦的关系,是以身形一展,闪身去追南宫星二人。
他自然不会真的去追的。即便真的能追的上,他也不会真的追上的。
真正的南宫星已然死去。而装扮南宫星的韩浩也在今夜显身人前,那这个南宫星自然是风无名乔装假扮的了。
今夜一切,只为一事。
送风无名,随浪滔滔一同,得见江南盗粮一事的真正主谋,血神教长老之一。
既然为乔装打扮,那无论多么天衣无缝的易容术,无论你学得多么像,总归会有破绽露出。既然血神教此事已谋划许久,那就难保不会被识破。
而有了今夜之事,南宫星不仅仅是浪滔滔的救命恩人,更在胁迫下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整个南宫世家也毁于一场大火。
可以说整个南宫家仅剩南宫星一人。血海深仇,若想得报,似乎也只有紧紧抱住血神教这一条路可走。
这样的苦肉计,怎么也瞒过去了。
只要,韩忠彦这边再添上一把火。
这把火,烧的,是胡旺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