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流霞林,被一种可怕的寂静慢慢包围。然而,枕霞殿里的两位灵者,他们却浑然不觉。强大而丰沛的灵力仿佛是刻意避开了这里一般,轻轻巧巧的转了一个弯儿,留下了一个诡异的漩涡。
文执笑道:“阿弥还是在怨我吧!她什么都不肯对我说。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圣黎道:“我一个外人,怎么好说呢?主上自然是有心结的,就看你有没有法子解开了。若我是你,自然是感激凌骁的,没有他,哪会有这么好的机会呢?”
文执的笑纹更深了,道:“你这明显是偏袒我了,对我的信心很足啊!”
圣黎眉头微皱,道:“真是怪了,渊禾怎么还没来呢?我们都说了这会子话了。”
文执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他不安地说道:“怪了,我怎么感觉到祭司的力量?似乎,有点不一样。圣黎兄,看来你说对了,咱们出去看看吧!”
沐云顶。
蓝衣的女子双膝跪地,目光如水,道:“主上,感情无罪,您何必责怪自己?我是个母亲,所以我理解您。凌骁祭司,的确是做得过分了。作为一个母亲,我祝福您和微雨神主。”
主位上的女子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方才说道:“越柠,你有心了。我确实自责,不过,和你担心的,却有所不同。若非我对微雨族过于亲厚,凌骁怎么会来到这里呢?沐云顶,终究是对不起凌川的。”
蓝衣的女子目光沉静,即使是跪在沐云顶的花厅里,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冰冷的气息。仿佛是冬天里的一把火,安静地燃烧着。
越柠缓声道:“主上,您不必过于自责,不必过于悲伤。这对于您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灵族之主,总是需要一些自己的手段的,是不是呢?”
沐云顶的雪,飘飞如斯,些微的阳光,有心无力地照耀着一片洁白。黑色的鸟儿,宛若幽灵,安静地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又一串的脚印。一个身穿枫叶颜色羽衣的女子,静静立在雪地里,眸光温柔而宁静。
明溪淡淡道:“原来灵族也是有那些东西的呵,竟是我太天真!”
越柠笑道:“主上不是天真,只是太年轻了。不是蓄意地使手段,而是用自己的智慧和计谋,去化解危机,主上以为呢?”
明溪笑道:“我倒有个问题想问问你,在你眼里,凌音是什么人?”
越柠面色上闪过一丝不安,旋即又恢复如常,道:“音儿自然是我女儿。”
明溪望着越柠,微微笑道:“你比凌崖还要聪明。竟是算准了我也有这个心思,也算准了凌崖的心思。我不及你。”
越柠垂下了头,低声道:“越柠惶恐。”
明溪又道:“不必如此,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我提醒你一句,计谋既然是计和谋,你太擅长谋了,我不多说,你一定要记得,不要违背了自己的初衷,不要无辜的伤害。起来吧,越柠,从此,你是沐云顶的青柠。”
“青柠多谢主上。”
圣黎和文执二人刚走到殿门口,只见滔天的水幕,硬生生挡住了他们的脚步。饶是生性狂放的文执,也不由得皱眉道:“凌骁果真逃了。好强的灵力啊,难怪渊禾这么久还没来,只怕是被困住了。”
圣黎点点头,眸色阴沉,道:“凌骁逼我,此事,必然不能善了了。文执,你先回微雨宫,稳住微雨族吧。你不必担心,霖幻就要来了。”
文执道:“从前我亏欠了你,今日无论如何我也是不会走的。母亲守着,必然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圣黎见文执坚持,便不再说什么。这时,忽然出现了一丝灵力的波动,二人皆是一愣。只听见一个声音道:“是我来了。”
须臾,只见一身红衣的霖幻出现在二人面前。霖幻道:“这厮真是诡异得紧,我族的灵者,除了我,谁都无法突破水障,凌骁的灵力,当真是不容小觑。”
文执道:“你怎么知道凌骁逃了?”
霖幻道:“明溪告诉我的啊,怎么,没告诉你们吗?”
霖幻一开口便知不妥,便又说道:“明溪已经安排了灵者在西河待命,她的意思是从源头上入手,所以,咱们去西河吧!”
文执已经开始动了,不料圣黎道:“不,我要留在这里。你们去吧。”
霖幻握住圣黎的手,一时惊讶不已,从来温暖的手掌,此刻,却是绝望的冰凉,她不忍道:“圣黎……”
黑衣的男子,面容冷峻,道:“霖幻,我不能走,我不能弃我的子民于不顾,渊禾他还在水障里,我怎么能走呢?流霞林绝不能亡在我们的儿子手上。”
霖幻青碧色的眸子,泪光点点,道:“你放心,我会在源头上好好配合你的。圣黎,你要好好的。”
说完,便和文执消失了踪影。
枕霞殿殿门口,黑衣的男子,默然负手而立。巨大的水障,发出令人窒息的巨大的灵力的波动。天空上的云朵,也仿佛被这水障推开,诡异的变换的气流,令人不寒而栗。远天似乎有鸟儿“噶••噶•••”的叫声,诡异而凄凉,那绝不是水纹鸟的叫声,倒像是宫廷里的黄脚的大肥鸭,似乎在面对着主人的尖刀一般。
圣黎忽然悲凉地笑了。
在这样压抑的水障面前,那场滔天的大火,又能算什么呢?
他突然发现,在这一刻,他才真正原谅了文执。原来,在所有他珍视的东西里面,家族,才是他最为看重的东西。灵蛇族的命运,早已成为他的血液里一部分,脉络繁复而鲜明,潜藏的炽烈的情感,像一只无形的手,在她心里掀起阵阵狂澜。
也许,当年二八年华的少女,至今,还未真正原谅他和文执吧!
原来,家族,竟对于他们来说,如此地重要。他突然明白了,因为凌川的离开,所以凌骁要毁灭的整个灵族。
当真是疯狂啊!当真是大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