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里的光阴,总是如榴花一般可人易逝。
承泰三十六年,冉鹿出任茶都太守。熟悉大战时代历史的人纷纷觐见,他们大都传达了一个意思,勿忘珉王殇。那些女眷们,则日日进宫,面见南仪贵妃,无非就是为了把冉鹿留在皇都。
时董后逝世十六年,仁帝有衰老之态,日常事务,均交与太子,董后亲子,南妃养子,鸣赫处理。昔时辛太力阻仁帝纳妃,仁帝允诺不立南妃为后,遂晋南妃为贵妃,封号仪,执掌后宫事务。时人谓之南仪贵妃。
冉鹿这一年,十六岁。也许是仁帝自认为大限将至,遂做好最后的安排。
然而,反对冉鹿出任茶都太守最为激烈的,是董相。自董后事败,仁帝有心除去董相一族,但是,南妃力劝,董后一人之错不必牵累家族。仁帝宽厚,罚了董相一年的俸禄,便不再提了。
只是董相为人,操之过激了。鸣赫交与南妃抚育时,他也是第一个反对。总是这样,久而久之,仁帝不喜,董相渐渐失势了。反是章台御史庄维之,对南妃悉心抚育皇子甚为赞赏。
这日,董后忌日,董相独自乘车前来帝陵拜祭,被看陵侍卫阻挡,悻悻回府。不料此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庄维之耳中,于是,庄御史在次日早朝时,参了董相一笔,弹劾其私闯皇陵,意图不轨。董相这时候,实在是无话可说。十六年了,我去看看女儿,有什么错呢?本来也不是特别严重的大问题,毕竟董相是去看女儿啊。偏偏最近,咱们董相大人和仁帝闹了点小矛盾。多年失势,已让董相名存实亡。这时候,只要有一个人出来为他说话,也许,他便没什么事儿了。可是,满朝文武,竟然每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说话。仁帝一想,相国啊,你这群众基础未必太差了点了。于是,仁帝做了一个决定,当场便宣布了。
“董相为相多年,劳苦功高,念及初犯,现罚董氏一族,流放空海,非诏,不得归。”
接着,董相谢恩。
仁帝面无表情,道:“退朝。”
一场风波,就这样落幕了。冉鹿便成为了茶都太守,不日赴任。就在冉鹿赴任茶都二月有余之时,仁帝宣布退位,是日,太子鸣赫即位,改元初和,史称赫帝。赫帝即位,封仁帝太上皇,封号仁懿,封南仪贵妃淑敬皇太后,加封冉鹿冉亲王,余者皆有分封。
所有人都在恭祝新帝登基时,鸣赫却有些闷闷不乐,养母拥有了一切荣华富贵,可是自己的生母,却连个名号也没有。当初生母犯下大错,父皇已生废后之心,全因南妃一手保全,才保全董氏一族,才保住后位。甚至,自己的太子之位,也是南妃一手保住的。她为什么不让自己的儿子做皇帝呢?
晚间,淑敬皇太后过来见鸣赫。
“我知道你这孩子在想着你的母亲,只希望你不要把我们这一代的恩怨加到你自己身上去。我能做的我都做了。我对得起你的母亲,现在你的权势大了,还看着我的几分薄面不要为难我的冉鹿就好。至于董皇后,你大可以抽抽时间去祭拜她的,”
“儿臣明白,只是母亲连个名分都没有,确实委屈了。”
“名分其实也可以有的,只不过,不能是太后了,你该明白的。”淑敬太后轻声道。
经年的风霜已经将她的眼角,画出了皱纹。深宫里养尊处优的生活,加之她三十几岁的年纪,正是一个女人最好的时光,她的美,浑然天成。然而,过多的思虑,却让她微微有几分老态。
茶都太守,冉鹿,我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再不能天天看见你了,希望你有所建树。
却说这冉鹿,来到茶都后,便被茶都的风土人情深深迷住了。只几个月时间,他喜欢上了游山玩水。茶都风情物美,几千几万年弥留下名胜古迹数不胜数,加之这些年来一直是图坦的副中心,繁华也是仅次于洛西城。历史与美丽过多的拥挤,本就是是对美的另一种璀璨,往往越是繁华的城市,气韵却是最易流失。然而,这座城,确实是美丽得让人无话可说。拥挤的美丽被她巧妙的融合,然后,内化,再然后,绽放。一部悠长的历史锻造了她的气质,且不说她雍容的气度,她大气的胸襟,卓然的眼光,让人不由得深深地喜爱。
却说这些年,灵蛇族自遭受创之后,一直处于衰退的迹象。圣黎依靠着卡其和九弥的力量,虽然觉得力不从心,即使心力交瘁,他也尽心尽责。正如每一个优秀的统治者一样,他渴望着部族的强大。毕竟,曾经,灵蛇族是强大过的。反观现在五大部族,微雨是不知道怎么样了,土佗族因着极有天赋的凌川的离开声势渐微,似乎,只有空海,屹立不倒呢。
独自凝神的时候,突然,被一阵喧嚷给打断了。他不禁蹙眉,几千年来,有谁闯过枕霞殿?
青衣的小厮仓促的回他,“神主,有人闯殿,自称冉鹿。”
“唔,他来了。请进来吧。”
漆黑如墨的双眸,仿若能看清楚一切。玄袍上有着细密繁复的花纹,是很温雅大气的风格。他并不笑,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霸气,眉眼间,似乎有责怪自己打扰了他。
“圣黎叔叔不要见怪,晚辈冉鹿打扰了!”冉鹿轻声说道。
“什么风,把茶都太守吹这儿来了?”圣黎打趣道,“唔,长得一点也不像芙楠,道更像可仁呢!”圣黎道。
圣黎的眼睛里,似乎穿越了千万年的时光,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些明媚的午后。喝酒、煮茶、论剑•••他从未怀疑过,他是自己这一生最亲厚的朋友。
桀骜不羁的少年,神采飞扬的模样,又浮现在圣黎的眼前,他现在,又会在哪里呢?
“我来讨叔叔的花儿,流光溢彩。”冉鹿眸子清亮,自有一股清澈的味道。
圣黎道:“你随我来。”
穿花绕柳,来到一间开满了鲜花的屋子里。只见屋子正中,一株高大的花木,别样的光彩,在花枝间流动,文雅娴静的半月形的花朵,似乎在安静地微笑。冉鹿不由得痴了,道:“这便是流光溢彩?”
圣黎微笑着点头,道:“这可不白送,你得凭你的本事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