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一片幽深的森林,他独自一人在看不见的黑暗中行走着。
“明栎,你怎能这样?”章后的声音颤抖着。
“母后,明栎也是迫不得已啊!一个栖迟怎能容得下两个强盛的帝国?欧南叶氏的容光,将由我来开启!”
“章妹妹,这个孩子,逼死了我。明栎早已不是当初的明栎了,他真真枉为你的孩儿啊!”商清影的声音,在平淡里,透着淡淡的失望。
“明栎啊,你的父亲和图皇一直暗中较劲的事情我不是不知道,我甚至反对过把明溪公主接来卡其,上一辈的恩怨不该由你们这一辈来偿还!可是你这样做,对得起欧南家的列祖列宗吗?明溪在卡其的十二年来,我对她向来优厚,也是怜她年幼远离双亲,想来她是明事理的孩子,她长大之后,也不会对欧南叶氏太过。可是明栎,你自己做了什么?先祖云王都会为你的所作所为蒙羞!你真不是我的孩子!”章后说着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以至于声泪俱下。
明栎并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道:“成王败寇,乃是兵家日常事,母后过激了。”
“你你你!”章后已是气急,道,“我章绿萝此生最后悔的事情,便是没有教好你!你不配是我的孩子!”
“母后,你是何苦呢?血缘亲情是无法改变的。他日,你必会因我而骄傲。且看我如何逆转,成为栖迟最大的赢家吧!”明栎施施然道。
“明栎,可惜了,我们谁都看不到了。早在兵临城下的时刻,弥儿就胜了你了。”商后淡淡道,语气里的疏离,是前所未有的。
“怎么可能?”明栎大笑,他已然醒转。
他睁开眼,却是一片漆黑,他试图找寻着光亮,然而,眼前除了一片墨一般的漆黑,什么也没有了。军旅生活历练了他的听觉,他便竖起耳朵,仔细的寻找着声音。终于,有一丝细微的脚步声,传入他的耳膜。
“来人啦,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不亮灯?”明栎很自然地说道。
“嚷嚷些什么,给你吃的那是咱们女帝心慈,还当自己是明王,得寸进尺呢?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一个粗犷的军汉的声音传来,尽是不耐烦。
他心一惊,道:“你说什么?女帝?栖迟天下,已尽是她的了吗?”
“我说你真是睡糊涂了,不是女帝一统栖迟,咱们叫她女帝做甚?”军汉说道。
明栎略一沉思,态度和缓道:“小哥,我的确是睡糊涂了。一觉醒来什么都不知道了。还请小哥多多海涵才是。小哥可以告诉我这是在哪儿吗?”
那军汉见他态度和缓,心中的不耐烦的情绪便被扫去了一半,道:“这儿是百花城的密狱,只有城主和女帝的钥匙合在一起才可以打开密狱。”
“看来我是出不去了,多谢小哥如实告知。”明栎道。
“哎呀,你是不知道,这密狱只在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关过昔年维真族的叛逆,你是第二个进密狱的人。这么多年,总算有个人陪我说话了。”那军汉道。
“小哥,这么多年你们家族就是负责守护密狱吗?敢问你贵姓啊?”明栎淡淡道。
那军汉也不知他在套话,很自然地答道:“我就是那个叫做辛格的密狱狱长。辛可是大姓,据说,当年的千面谋士辛太就是咱们辛家的一支呢!”军汉说着,不禁扬起了笑意。
明栎的心,不禁颤抖得厉害。原来百花城里早在冉鹿手里已经成为了图坦的地盘了,可恨这么多年,竟然不知!
“其实,这密狱里也有维真的后人,当年冉帝虽然愤怒,但是毕竟身上也流着维真的血液,便在南妃的百般祈求下,将维真余族,流放到了百花城。今天的百花城里,大多都是维真的后裔。当然。有的维真显赫氏族,不愿混迹俗世,便来到了密狱,照看永不得放出的族人。”军汉侃侃而谈。
明栎笑道:“看来你对每一个关进密狱的人都很了解,你对我了解多少呢?”
“不多不多,我也只是知道你是卡其明王,是当今百花城城主明栩的三王兄,你还杀了图坦温帝,逼死了商皇后,同还是明溪公主的女帝交战三年有余,败给了女帝。你没有子嗣,是已故文王最疼爱的王子之一。就这些了。”辛格道。
“想来确实是她兵临城下的时候,我便败给她了。你可知道。她为何不杀我?”明栎戚戚道。
“这个我却是不知。”辛格爽朗笑道,“女帝发的诏书上说是念及已故章后宽厚仁慈,幼时对她多有照拂,才留下了你的性命,将你永囚在这里。”
明栎不再说话了,内心翻涌的潮水,似乎要将他吞没。她是要自己生不如死啊,还博得了一个好名声。当年父王要自己提防着她,自己怎么就不听呢?后悔,懊恼……这些情绪,一起在他的胸腔里翻涌起来,他禁不住咳嗽了一声。好一会儿,才恢复了过来。
“瞧着我这记性,我是来问你想吃什么的,和你聊着我竟忘了。快说吧,想吃什么?女帝可是特别命令,不可以薄待了你。”辛格没有太过于关注他这一声带着极浓的情绪味道的咳嗽,只悠悠问道。
“素闻百花城的桂花酿美味可口,我就吃这个吧!”明栎懒懒地道。
“女帝吩咐过了,殿下您对桂花过敏,万不可食桂花酿。还请您斟酌,不要拂了女帝好意。”辛格从容不迫缓声道。
明栎心中一暖,悔恨之意又再度涌来,喃喃道:“她连这都还记得,我竟是不能了。按照惯例来吧,我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要是能回卡其,吃一串冰糖葫芦就好了。”
卡其王宫,可能,他是再也回不去了。
“行了,我退下了,到饭点自然有人会送饭来的。”辛格说完,便在黑暗中没有了声息。陪伴明栎的,便只剩下无边地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