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虚观。
流漪拿着一枚金木令,一枚银木令,反复翻看着。眼神迷离,仿若刚刚睡醒的时候。
“莫虚师姐,师太在大殿请你过去。”小师妹莫忆轻声道。
流漪恍然,急急将金木银木令收好,竭力控制好情绪淡然道:“我知道了,谢师妹转达。”
安静的道观里,静音师太正在大殿里低声诵经。
流漪来到了大殿,静静地立在那里,未发一言。
静音师太停了下来,道:“都知道了?你有一个好妹妹。”
“师父,莫虚不明白你的意思。”流漪仓促中跪了下来。
“不必紧张,如果没有凝翠楼的那一场火,如今洛西城里的主人,便是你。怨恨吗?”静音师太悠然道。
“师父说笑了,既然我已经踏入空门,凡尘俗事,又何介我怀?”流漪道。
“若真是如此,你既已经知道女帝登基,也知道她在找你,为何还要躲藏在道观里?卡其也不是当初的卡其了。你不去见你唯一的妹妹,是因为什么?”静音淡淡道。
仿佛有一颗石子,在她的心湖,溅起层层涟漪。涟漪划了一个又一个圈儿。
“师父,我……”流漪哽咽着,似乎就要说不出话来。
“你八岁便被立为储君,十六年后却遭逢此故,受人算计而失去一切,即使你的幼妹成为君临天下的女帝,你也不愿让已成为废弃之身的你自己,再回到从前是么?”静音师太柔和地说道。
“师父,我……”她还未说完,便被师太打断:“你如果是因为介怀废弃之身,大可不必,女帝和厚,十八万卡其残军皆能宽宥,更何况你是她的亲姐姐呢?你们两姐妹,温帝商后遇难,你们是彼此的唯一的亲人啊!我知道你想回去看看,你便回去看看吧,躲在道观里的四年的光阴,你本可以做更多,可是你却一直在逃避。我也知道你痛恨自己亲信了当年的文王,可是无论如何,你都要记住,女帝是你唯一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人。”静音师太道。
流漪不禁生起疑惑来,不由道:“师父,你认识阿弥?”
师太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遥远的时光,道:“算不得认识,只是有过一面之缘。昔年我在空海之城,有富贾欺我贫尼之身偏生又生得貌美,便生了龌龊之心,想掳我做妾,言语中多有冒犯,得幸于女帝倾力相助,我才免遭此难。”
“师父莫不是认错了?阿弥一直生活在卡维尔呢!”因为明溪身边,一直有她的人在。明溪与部族之人亲厚,流漪虽然知道一点儿,却不知其中缘由,便有些不太相信地说道。
“莫虚此言差矣,为师清楚地记得,是在八年前,在空海之城,遇见了女帝。女帝幼时,文王章后对她极为喜爱,从不限制她的自由,是以女帝广交天下。当年,她和空海公主,灵蛇神主,都颇为交好。五部之中,亦有相熟之人,此次大战里的那些异族奇兵,皆是五部中人。我想,你一定很想见她。”静音师太缓缓道。
流漪愈加惊愕,道:“师父因何对阿弥了解如此之多,这些就连父皇母后都不曾得知。”
“你也不想想,她在图坦,生活了多久?她其实更像是个卡其人,热爱自由,颇有云王当年的风采。这些事情,都是在民间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更有趣的是,民间有传女帝是当年越氏之女的转世呢!”静音师太笑道,面色柔和,笑容明婉。
流漪淡淡道:“这却不是了,越氏之女,如何能及我家阿弥?师父,莫虚就回去一趟,不会耽搁太久。”
午间的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殿里。明溪正在批阅着奏章。
女执事官匆匆赶来,道:“启禀陛下,宫门外有一名道姑,硬是要闯进来见您,侍卫们都拦不住。”
“那姑子看起来可是二十几岁的年纪?有没有给什么信物托给你转交的?”明溪问道。
“陛下英明。”那执事官嘿嘿一笑,把一个素雅的锦袋递给了明溪。打开锦袋,一枚金木令,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明溪大惊,大惊以后,便是大喜。
“我的长姐,你终于回来了呵!”
“传令下去,今日所有人皆不见。快,我要出去。”女帝抛出一句话后,便立即往宫门口奔去。
在图坦的帝王历上,明确注明:见金木令者,如见吾皇。
侍卫们的阻挠声,在见到银木令以后,戛然而止。士兵们都跪下行礼。闻讯赶来的侍卫长,点头哈腰地来向她道歉了。
四年之前的旧人,已经几乎都不在了。自然不识得当年的长公主,当年的东宫殿下。女帝方甫登基,根基未稳,他们自然不敢大意。
于是乎,长公主被阻拦在宫门口。
不一会儿,明溪来了。她喝退所有侍卫,单膝跪地,欲行大礼,流漪一把拉住了她,道:“哪有帝王之尊跪拜一介废弃之身的理?阿弥,我来见你,不为这天下,只为一份心意。”
执事官们知趣的退下了。
“我的好姐姐,四年之前事发突然,偏生我是个自由惯了的,不曾想过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好在,明栎的阴谋没有得逞。你终于回来了,终于肯见我了。”明溪说着,不禁抽泣起来。
“有好些事情,我都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你,我们别在这儿边吹风边谈了,咱们进去谈吧。”流漪道。
明溪擦了擦眼泪,即刻拉着流漪的手,进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