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我的眼睛湿润了。
这不是香港的犯罪电影,这是活生生的现实。
这是我一起长大的同学。
好久,我问:“他就这样死了?”
**点点头。
我又问:“那个老家伙也死了?”
**摇摇头:“没有。”
我恨恨地说:“那李会宾就白死了……这世界怎么这么不公平。”
**说:“没死身体也完了,老家伙年纪挺大了,被捅得肠子也漏了,胆也摘除了,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腰都躬了,他儿子是个败家子,他家的生意也不行了……”
**走后,我睡了一会儿,头很痛,眼睛也酸涩难受。
舅妈在屋里,裹着被子,瞪着眼睛失神地看着前面。
我心中不忍,对舅妈说:“舅妈,别想那么多了,没事的,什么事都会过去。”
舅妈看着我,说:“小涛,你长大了。”
我心中很伤感,我开始有些恨舅舅了。
我又去了电影院,在路上,我想:赵伯在做什么呢,在倒片子还是擦放映机。
有时,我觉得他如同一位知己,很喜欢和他聊天。但有时,我却觉得太不了解他。
他心中的寂寞,仿佛比我还要深?
每次进了电影院,我都要半天才能适应这里的黑暗,而且时常产生幻觉。
在影剧院这样的建筑中,产生幻觉是常有的事,因为这里空旷、幽暗。但还有另一种说法:在影剧院里,时常会有幽灵在游荡,越古老的影剧院游魂越多。因为这里上演过太多的故事,太多的悲欢和生离死别……
此时,我又产生了幻觉,在电影院大厅的后面,黑暗的地方,我看到一片模糊的荧光。
要在平时,我不会在意,但今天我却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到近前,我才看到,那墙上有人似乎是用木碳写了一首词。
一首《钗头凤》。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啊!当年陆游和着血泪,在沈园的墙上,题下这一首词。
今天,是谁又在电影院的墙上,写下这首流传千古的忧伤词句。
我知道了,我知道是谁写的,我怎么能看不出来这字体,黑色的字迹,透着娟秀和灵动。
是她写的,她真的来过这里,我终于找到她的痕迹。
我静静地看着这首词,它仿佛在和我对话,和我进行心灵的交流。
那字迹,已经深深地刻在我的心中。
此时,我想流泪。
但是,我哭不出来,我是个泪腺不发达的人。这些年,不管心里有多忧伤,我都很少有掉泪的时候。
这种感觉,何如痛哭一场。
从高大的窗子的一角,一缕阳光袭来,我又回到少年时代的那个下午。
惊恐的目光……
老师怒气冲冲的面孔……
老师读着那封信……
那恶狠狠的一句:不要脸……
打在郑雪梅脸上的耳光……
我面对着冷冷的一面墙。
一首让人伤心欲绝的古词。
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
那闪动的光影,映着飞舞的流光。
当我回首,电影已开演了,银幕上,放映着经典的爱情画面。
观众席上,不知何时坐满了熙熙攘攘的观众。
我的人生,似真似幻,我早就分不清了。
我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我太累了。
电影还在演着。
她在哪里?
她还会来到我身边,静静地坐下。当我转过头去,还会看到她美丽的侧影吗?
忽然,我看到一阵火光,出现在银幕上。
着火了,观众席上一片惊呼。
我很快发现,不是银幕着火,而是电影胶片被烤着了。
放映机关了,电影一下子停了。
什么都没有了,大厅里一片幽静。
我却分明嗅到一股烤焦的味道。
从天花板上飘下来一些黑色的东西,不知是什么,轻轻的,像蝴蝶一样。
掉在我手上,我一看,是火烧过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