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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空气中充满了清新芳香的气息。我和赵柏桐吃过早饭，就赶着羊群，沿着雪兰河向南走去。“大红”和“狼仔”跟在我们身边走着。
羊们走到一片丰盛的**场，停下步子不走了。我和赵柏桐也坐在了**地上。“狼仔”蹲在了一边。“大红”去河边饮水。赵柏桐从军衣口袋里掏出棕色枣木烟斗，往烟斗里面装满烟叶，又从军衣口袋里掏出一只镀金打火机，“啪”地一声打着火，把烟叶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眯起眼睛，慢慢地把烟雾吐出，很享受的样子。
我见赵柏桐的情绪很好，就说：“赵团长，您再给我讲讲抗美援朝空战的故事吧？”
赵柏桐嘿嘿一笑说：“都讲过了，没啥好说的，飞上天就是你死我活拼命，贴身近战**鬼子可不是咱的对手。**鬼子的命**咱金贵，怕死。”
我说：“那就讲讲贴身近战。”
赵柏桐说：“我现在就个羊倌，再去讲什么贴身近战，实在是不合时宜。”
我说：“不，你不是羊倌，你是战斗英雄。”
赵柏桐说：“战斗英雄有我样的吗？如果我不是战斗英雄，也许不会落到今天这步天地。”
我愤愤不平地说：“赵团长，我觉得他们不应该这样对待您！让一个堂堂的飞行团长、战斗英雄来放羊，我都替你感到**屈。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说理去呢？！”
赵柏桐说：“**我**屈的人多了。我这点**屈算什么呀！”
我说：“别人**屈，可他击落过9架敌机吗？”
赵柏桐说“**我**屈的那个人在二战中击落过12架敌机。”
我追问：“这个飞行员是谁？”
赵柏桐说：“是一位苏联的女飞行员，叫莉莉，牺牲时只有22岁。她赢得我的尊重和怀念，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因为她英勇的献身精神、精湛的飞行技术。”
我说：“赵团长，天下还有这么伟大的女飞行员！您给我讲讲她吧？”
赵柏桐说：“好啊。”
赵柏桐从军衣口袋掏出一捏烟叶，给烟斗重新装满，点燃，使劲吸了一大口烟，慢慢喷出，望着的天边，给我讲起莉利的故事：“算起来，莉莉**我大7岁，如果活着，还不到50。她14岁就迷上了飞行，瞒着父母悄悄在当地的飞行俱乐部学习飞行技术。训练中，她表现出了非凡的飞行天赋。教官只带飞4个小时，她就**自一人驾驶波—2教练机飞上了蓝天，人人都羡慕这个漂亮的姑娘。
“可是这一切在一夜之间就改变了。1937年，她父亲被定性为**的敌人，逮捕处决。她家顿时陷入恐怖的绝境，弟弟因怕受连累，改姓母亲的姓，所有的亲朋好友全都躲开了她。那一年她才16岁，**已深深地侵入了她的骨髓，让她饱尝了世间的冷暖。
“莉莉渴望为祖国献身，以证明自己对祖国的忠诚，也让母亲和弟弟能抬起头来生活。可是，她没有机会。她父亲是**的敌人，她是不受信任的人。她心里感到十分的痛苦、恐惧和压抑。
“1941年，苏德战争爆发。空军急需飞行员，莉莉抓住这个报效祖国的机会，顺利地通过了考试，又接受了半年的密集训练，成为一名战斗机飞行员。莉莉在训练过程中表现出了精湛的飞行技术。她的技术不仅优于**队友，连指导她的男教练都要逊色三分。结束训练后，莉莉和队友们组成了战斗机团，昼夜轮班坐在雅克—1战斗机的座舱内待命出击。
“一次，莉莉驾驶雅克—1战斗机奉命起飞，攻击一队有ME—109战斗机护航的德国轰炸机编队。空战中，莉莉击落了一架ME—109战斗机和一架JU—88轰炸机，成为世界上第一位击落德国空军战斗机的女飞行员。
“莉莉热爱自然，喜欢花朵。她常常到机场附近采野花，带回来插在飞机座舱里。她的名字和俄语百合花的发音相近，战友们都叫她百合。她在自己驾驶的飞机机身两侧分别画了一朵百合。德军把百合误认为是玫瑰，称她为‘**格勒上空的白玫瑰’。看上去文静羞涩的莉莉，一到了空中就成了一个英勇果敢的女战士。德国人很快就领教了这个年轻女飞行员的厉害，每次看到她的飞机，都会互相转告，尽量避开她。
“一次，莉莉和索罗门金在德军出没的航线上担任警戒任务，在2000高度上发现了4架德军JU—87飞机组成的编队，立即进行攻击，一下子打乱了敌轰炸机编队。在两分钟的空战中，莉利和索罗门金各击落一架敌机。紧接着，在高度900上又发现了2架仓皇返航的FW—190。索罗门金立即占据有利位置，掩护莉莉进行攻击。莉莉迅速接近这架敌机的尾部，首先瞄准开炮。敌机机身、机翼、发动机多处中弹，左发动机起火。直到这时，敌机飞行员才反应过来，迅速推下机头进入俯冲。莉莉和索罗门金紧迫不舍。两人像打空靶一样，轮番攻击，直打到300米高度才退出。2架敌机被打得千疮百孔，带着浓烟烈火坠地爆炸。
我问：“索罗门金是谁？”
赵柏桐说：“是莉莉的飞行教练和未婚夫，也是苏联家喻户晓的空军英雄，后来在一次飞行中牺牲了，这给莉莉的刺激很大。她没有退却，空战更加英勇顽强。
“莉莉击落的第10架敌机飞行员是德国空军的王牌。混战中，她发现这架ME—109机身涂了20多枚黑桃，毫无畏惧，迅速切人敌机盘旋内侧，咬尾攻击。敌机中弹着火，飞行员**跳伞。这场空战非常残酷，莉莉自己的飞机也十几处中弹。一个小时后，被击落的那个‘王牌’飞行员被俘虏，从他胸前别的一排勋条看，他得过许多勋章和作战纪念章。他自称参加了1940年5月西部战线闪击战以来的所有战斗，击落苏军和盟军的各型飞机20多架。翻译问他是否想见一见将他击落的飞行员？他立即表示同意。他要亲眼看看**之鹰都是些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当他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身材娇小、年轻漂亮的姑娘时，目瞪口呆，怎么也不肯相信这就是把他击落的那个人。莉莉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把空战的经过向他说了一遍，从飞机相遇的高度、位置到这位王牌飞行员的疏忽。面对这些只有当事人才能说出的细节，德国王牌飞行员无地自容，后悔当时为什么要打开降落伞。
“不久，莉莉卷入了一场激烈的空战。那一天，一群德国JU－８８轰炸机在战斗机的护航下，向苏军目标飞来，莉莉和战友紧急起飞迎战，突破了德军战斗机的拦截，向德国轰炸机的编队扑去，莉莉第一次攻击就击落一架JU－８８。莉莉驾机脱离时，另一架JU－８８的后座机**把一串**打入了她的飞机，一发**击中了她的腿部。莉莉不顾伤口的剧痛，驾机进行了第二次攻击，击落了第二架JU－８８。她**着伤痛，驾驶飞机向苏占区滑行，迫降在一片狭长的**地上。飞机一停住，她就昏倒在座舱里……
“莉莉伤愈后重新投入战斗，和德军的空战中再次受伤，迫降在德军占领区。她顽强地**着步行穿越战线回到了机场。回来之后她没有接受医生的治疗，继续驾机上天执行任务。空战中，她和队友的战斗机遭到了7架ME—109敌机的**。她击落了一架敌机，自己的飞机也受了重创，再一次迫降在了德军占领区。一些德国士兵冲出了战壕，向她冲来，想抓俘虏。就在这时，一架苏军战斗机紧急降落在莉莉的飞机旁。莉莉冒着德军的弹雨，奋力从驾驶舱内挣脱出来，跳上救她的飞机，挤在飞行员座位的后面，在德国人冲到他们身边之前起飞了。那个苏军飞行员和莉莉不是一个团的，互相不认识。他把莉莉送到前线机场后，就自己飞走了。
“1943年8月1**，库尔斯克会战德国战败已成定局，苏军发动了大规模**。这天清晨，莉莉非常高兴，给远在莫斯科的母亲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妈妈，我爱你。为了把德国鬼子赶出运河，为了我们能像从前那样在一起幸福生活，我一定努力战斗。妈妈，我多么想见你，从心里吻你……’
“上午，莉莉参与护航苏军伊尔－２强击机，攻击奥勒尔一带的德军目标，在空战中，她单**击落了一架ME－109，接着又和战友合力击落了第二架ME－109。当天下午，她再一次护送伊尔－２前往目标，途中遭到了德国战斗机的拦截，莉莉被8架ME—109**。她奋力反抗，击落了一架ME—109，这是她最后的战果。但寡不敌众，敌机万炮齐发，她的飞机被击中数弹，失去了动力，**降落在了德军占领区。
“第二天苏军地面部队从德国人那里夺取的土地上发现了莉莉受伤的飞机，显然莉莉在飞机受重创后把飞机迫降在那里，可是在飞机的驾驶舱里并没有找到莉莉遗体。
“莉莉的战友在她被击落的地方立了一块石碑，碑身上镌刻的12颗金色五角星，纪念着她的战绩。 并且特意在墓碑上留出一块空白，准备**授予她‘苏联英雄’的称号时，再补刻上这个崇高的荣誉。
“但**的回应却大出意外。有些人怀疑莉莉没有死，而是被德国人俘虏了，并且她的父亲是因**罪被处决的，因而莉莉被认为**上不可**。那些人认为，莉莉一旦被俘，就会与德国人合作。仅仅根据这些臆测，战功赫赫的莉莉竟未能得到任何**嘉奖，死得不明不白。
“莉莉牺牲后，她所在的歼击机部队后来转战各地，一直打到柏林上空。团队始终没有忘记这个英勇的女战士，每逢晚点名，战友们都要呼唤这个美丽的名字：莉——莉。
“德国人被彻底击溃，战争结束了。莉莉所有活着的战友都回到各自的家中，与亲人团聚。只有莉莉像谜一样永远留在了战争中。
“莉莉的母亲拿着女儿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一遍一遍地读着：‘妈妈，我爱你。为了把德国鬼子赶出运河，为了我们能像从前那样在一起幸福生活，我一定努力战斗。妈妈，我多么想见你，从心里吻你……’
“莉莉的母亲每天依门而立，盼望女儿早**回来，眼泪都流干了，眼睛也盼瞎了，仍然没盼回女儿莉莉……”
赵柏桐讲到这，声音哽咽了，眼睛里有亮东西在一闪一闪。
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任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汪、汪、汪……“狼仔”叫起来。
是羊群走远了。
“大红”也走远了。
我和赵柏桐不约而同地起身去追赶羊群。
赶上羊群后，赵柏桐心情沉重，沉默不语。
我脑海都是莉莉，也不想说话……
又是一个晴朗的月夜。熄灯号吹过后，我把电灯关了。皎洁的月光洒落一地。赵柏桐睡不着，半躺在床上，手里握着烟斗，一口接一口地**。
我侧过身体，终于把想了一天的问题问了出来：“赵团长，苏联有那么多男人，为什么还让女人去飞战斗机呢？”
赵柏桐说：“苏联需要她们。”
我说：“需要？需要一个20岁的姑娘驾驶战斗机和德国经验丰富的男飞行员在空中拼杀，这是不是有点太残酷无情了？”
赵柏桐说：“是有点残酷无情。战争就是这样残酷无情，没办法。战争来了，你必须勇敢地迎接它。你要知道，苏联在二战中，损失了2万多架飞机，损失的飞行员要远远大于这个数。最后，飞行员已经快打没了。但德国飞机还在疯狂地进攻。怎么办？总不能把制空权让给德国人吧？在国家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刻，不但女兵毅然升空作战，就连失去双腿的残疾人都驾驶飞机和德国鬼子拼命了，并且击落了5架德机，创造了人间奇迹。”
我一脸惊愕，将信将疑：“没有腿，怎么蹬舵？”
赵柏桐说：“装上两条假腿，用假腿蹬舵，一样驾驶飞机。”
我惊呼：“这个人太神奇啦！他叫什么名字？”
赵柏桐回答：“阿列克谢·马拉斯耶夫。在苏联空军是个传奇人物。”
我问：“他的双腿是怎么断的？”
赵柏桐说：“冻的。在一次空战中，他被德机击落，坠落在了一片林区，树木作了缓冲，飞机坠地时，他被甩出机舱，落在了雪地上，失去了直觉。醒来时，双脚已经骨折。接下来，马拉斯耶夫在瓦尔代地区的森林中依**雪水和树皮为生，顽强爬行了18个昼夜，终于被一个村落的居民发现，送往后方的红军野战医院，由于严重冻伤，他的两条小腿都做了截肢手术。
“马拉斯耶夫用一年的时间恢复身体，学习用假肢学习行走，终于重返蓝天。在一次空战中，他一举击落了3架ME-109战斗机，创造了人间奇迹，获得了‘苏联英雄’称号。
我感叹：“苏联飞行员**伟大！无论是无腿飞行员马拉斯耶夫，还是女飞行员莉莉，都让我崇敬和羡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