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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终于盼到了熄火号吹响的时刻，急忙关掉了屋里的电灯。屋里立刻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我偏过脸，对王九洲小声说：“王主任，现在可以给我讲了吧？”
王九洲在黑暗中小声说：“可以讲了……”
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
我在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很长时间，王九洲说：“我第一次参加空战是1943年11月7**。那天早晨，我们接到上级命令，出动24架驱逐机掩护15架轰炸机，轰炸被**军占领的武汉火车站。**军派出32架‘零’式驱逐机升空拦截，阻止我们轰炸武汉火车站。我们24架P—40驱逐机立刻和32架**军‘零式’驱逐机绞杀在一起。**本人凭的是飞行技术，我们**的是不怕死，敢于迎头和**军飞机相撞，吓得**军飞机只顾躲闪。
“那天，我飞1号机，两个回合下来，2号机、3号机、4号机都脱离了编队，和**机捉对撕杀起来。几十架飞机互相追逐，时而拉升翻转，时而俯冲射击，炮声隆隆，火光闪闪，不时有飞机被击中起火，冒着浓烟扎向地面，还有的飞行员跳伞弹出飞机……这时，我们的轰炸机把炸弹投了下去，地面变成一片火海。我死死咬住了一架**机，正要开火，狡猾的**机突然做个半**倒转，俯冲下去，企图摆脱。我也随即做个同样的动作，依然死死咬住**机不放。**机见状，惊慌失措，又做了一个急上升转弯，我也跟着做了急上升转弯，这时，我已经把**机套牢，轻轻一按发射按钮，**机立刻中弹起火，一个倒栽葱，向地面扎去。一架**机突然对我开火，一长串炮弹擦着我的头顶飞过，算我命大，没被击中。我一压杆，把飞机倒扣过来，同时向后方拉杆，进入俯冲。拉起时，我发现右前方有一架‘零’式飞机咬住了一架P—40，还没等**机开火，我就按动了发射按钮，双枪齐发。只见**机一栽歪翅膀，就向地面坠落下去。我看油量消耗差不多了，驾机返航。
“这次空战，非常惨烈。我们打掉8架**本‘零’式飞机，这是空前未有的战绩。但也被对手击落了9架P—40，损失了4架轰炸机，牺牲了25名飞行员和机组成员。我的2号机邢云龙、4号机吴江天都牺牲了。有人看见，吴江天是驾驶着起火的飞机，勇敢地冲向了**机，和敌人同归于尽，当时空中生出一个巨大的火团，把蓝天都映红了……”
王九洲讲到这里，嗓子也些哽咽，声音也有些颤抖，讲不下去了。我的眼睛里已经贮满了泪水。黑暗中，一老一少都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我打破了沉默：“王主任，后来您打下的那几架**机，也牺牲这么大吗？”
王九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没有这么大的牺牲。因为我们已经没有多少飞行员去牺牲。后来，我又击落一架**军‘零’式战斗机，还击落过**军‘99’式大型运输机，击落过**军最新产品‘东条战斗机’。对**空战中，我一共击落5架**本战机。当时国家有奖励政策，击落敌机按发动机计算，一台发动机奖励6000元。我击落5架，其中有一架是双发动机，获得奖金36000元。另外，我还击毁**军舰艇、火车、坦克等，共获得50000多元奖金。这年冬天，我由四川换防到陕西安康，听说沦陷区流浪出来的山东青年学生没有棉衣穿，我把这些奖金全部捐献出来了。”
我问：“一点也没留吗？”
王九洲感慨地说：“那时我每天准备着为国捐躯，留钱有啥用？我们宿舍有两张床，另一张睡着我的战友，短短的四个月，连续空出9次，那9名战友都牺牲了。常常是早晨还在一起吃饭，有说有笑，午饭就可能永远不能在一起了。抗**时，有4000多名中国空军飞行员血洒蓝天。看到那么多年轻的战友把宝贵的生命都献出来了，我们捐几个钱有什么呢？”
我说：“抗**战争，空军飞行员付出的牺牲太大了！”
王九洲说：“不光空军牺牲大，陆军牺牲也大。抗**战争的正面战场，都是陆军兄弟用血肉之躯拼死抵抗，一寸江山一寸血呀！淞沪会战、南京战役、徐州会战、台儿庄大战、武汉会战、长沙会战、昆仑山战役、密**战役……先后打了四、五十次大的战役，每次战役伤亡都数以万计，甚至十万、几十万，从将军到士兵，都报着与敌人决一死战的信念冲锋陷阵，33集团军总司令张自忠、36集团军总司令李家钰、3军军长唐淮源、9军军长郝梦龄、29军132师师长赵登禹、5军200师师长戴安澜……都以身殉国，**共有上百名高级将领血洒疆场，还有数百万士兵为国捐躯。”
我说：“从前，我只知道****领导的八路军、**在奋勇抗**，前赴后继，不怕牺牲，平型关战役消灭1500多**本鬼子，百团大战震惊中外。不知道**军队也在抗**，打了四、五十次大的战役，而且这样英勇悲壮，牺牲了这么多将士。”
王九洲解释说：“**养了上百万的军队，是老百姓用血汗养的呀！俗话说，养兵千**用兵一时。在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军队必须在正面战场上拼死抵抗**本侵略者，打到一兵一卒也不能退却！否则，就是千古罪人！”
停顿片刻，王九洲又说：“八年抗战，中国**终于战胜了**本侵略者，**本无条件地向中国投降，举国上下欢欣鼓舞。但让人痛心的是，抗战胜利第二年，**公然发动内战，**两**军队刀兵相见，互相残杀。我王九洲参军是为了打**本鬼子，战死沙场我死而无憾。让我为内战**，我觉得不值。在这种思想支配下，我给上司写报告，要求去杭州笕桥航校当教官。可事与愿违，上司调我到北平**空军部队执行飞行任务。这份工作我很不情愿，但做为军人我只能服命令。
“抗战胜利后，我看到**不顾全国**反对，发动内战，物价飞涨，民不聊生。蒋、宋、孔、陈四大家族又大发国难财，腰缠万贯，花天酒地，纸醉金迷，非常愤慨。但促使我驾机**的直接原因，还是‘**炸药’。我是被**军法科的法官逼上梁山的。当时我要不脱离**空军，军法科就要法办我……”
说到这里，王九洲沉默起来。良久，我问：“王主任，您为国家出生入死，战功赫赫，又是王牌飞行员，为什么要法办您？”
王九洲沉吟道：“说来话长。当时，**军队在东北的地盘越来越小，只剩下锦州、沈阳、长春三个孤立无援的据点，陆上交通被完全阻断，生活物品极度匮乏，各地物价极不平衡。空军很多人就利用自己飞行的便利条件做起买卖，倒卖香烟、金条、西药，哪里价格高就往哪里运。在东北的一些大城市，**本投降后丢下很多‘**炸药’，也就是**。当时，用一盒香烟就能换半面粉袋**，用飞机捎到北平就是一本万利。我们飞行中队，包括我和中队长在内，都参与了‘**炸药’的买卖。我当时在沈阳买，到北平卖，搞了几次，赚了不少钱。**担心‘**炸药’贩卖到****手里，所以做这种买卖是犯法的。说来也巧，沈阳城防司令部抓住一个倒卖**炸药的商人，这个商人和我做过买卖。审问中，商人就把我的名字供了出来。随后，沈阳城防司令部几次传讯我，要我去谈谈情况。当时沈阳战区形势十分危急，作战任务繁重，我们中队长推脱时间紧，没有空，硬是没让我去。后来，沈阳城防司令部也不再传讯了。
“辽沈战役打响后，我们飞行中队防守北平南苑机场。当时，我任上尉分队长。济南解放的前一天，我驾驶P—51战斗机，从济南执行侦察任务回来。吃完中午饭，我想回宿舍睡个午觉。刚走走出饭堂，突然看见一辆吉普车停在中队宿舍门口，一个陌生的军人，表情严肃，腰里别着明晃晃的手枪，在中队长的陪同下，从吉普车上跳下来，一同走进宿舍。过了一会，中队长把那家伙留在房间，一个人出来找我。中队长见到我，就把军法科传讯我去接受审问的公函递到我面前，一脸忧虑地说：‘你看看这个吧，已经找上门了，大家不得不面对，我现在也没办法推脱。’我看完公函，毫不犹豫地对中队长说：‘我走了。’我和中队长的私人关系很密切，中队长问：‘你到哪里去？’我说：‘我自然有地方去。’因为倒卖**炸药的事，很多人都有份，中队长也不好把我怎么样。如果我走成了，大家都在**炸药事件解脱出来了，何乐不为呢？此时此刻，中队长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创造条件把我送走。中队长沉吟片刻说：‘你考虑考虑吧，我把军法科的人留在房间继续谈话。’
“我没敢回房间拿东西，只拿着一个飞行图囊、一顶飞行帽、一个保险伞，自己开着汽车去了机场。一到机场停机坪，我就问机械士：‘飞机上的油弹加好了没有？’机械士报告说：‘全都加好了。’我说：‘我要把飞机滑到值班线上去！’机械士立即就把轮档撤到一边，系流环也解下来。这时，我已经登上飞机座舱，迅速开车，连飞行帽、保险伞和安全带都没有扣好，就匆忙滑进了跑道。这时，耳机里突然传来指挥室的追问：‘你是谁？为什么上跑道？’我理也不理，迅速加满油门，**纵飞机起飞了。起飞后，我低空绕过北平城，然后调整航向，向北飞去。飞到顺义机场上空，我突然听到无线电里呼叫我的名字，先是作战科长，然后是飞行大队长，最后，副司令陈嘉尚也声嘶力竭地呼叫起来，叫我立即返航，一切由他们负责，保证回来不追究任何问题。可惜，慌乱中我忘记带上送话器，不然，我非痛骂他们一顿！接着，他们又出动飞机追击。但把方向搞反了，往南追到了石家庄。
“我开始想在吉林辽源机场着陆。但接近辽源机场上空时，遇到地面炮火猛烈射击。我急忙掉头，改变主意向四平飞。天已经黑了，我飞到四平机场着陆时看不清跑道，只好打开着陆灯。地面执勤的**战士不知道这是一架**飞机，下滑到50米，又遇到地面机枪射击，一串串闪着红光的**擦着飞机呼啸而过，好在没有击中我和飞机。飞机落地后，**战士才知道我是**的，把我团团围住，热情地欢迎我**归来。
“当时，陶铸是那里的省****兼军区政**。他听说我**归来的消息特别高兴，立即派人接我到白城，亲自接见我。随后，东北****和东北军区个一千多人，冒出着被**飞机轰炸的危险，在四平剧场召开欢迎大会，祝贺我驾机**归来。那时候，东北老航校急需飞机培养飞行学员，也急需飞行教员，立即派人到四平接收我和飞机，很快就把飞机运到了牡丹江。我也被任命为东北老航校飞行教员,成为中国****的一员，开始了崭新的生活。”
说到这里，王九洲停了下来。长久的沉默。
我听得正过瘾，追问：“后来呢？”
王九洲长叹一口气：“我在任飞行教员时，因为地面滑行粗心大意，螺旋桨击中方前同志**，导致方前同志当场牺牲，给空军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现在想起来还感到痛心，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憾事。”“事故发生后，东北老航校领导立即从长春赶到公主岭，处理**后工作，调查事故原因。当时，我和方前的身份都非常特殊，又在新中国即将诞生前夕，一度引起轩然**。方前年仅31岁，已经是正师级干部，参加过两万五千长征，作战中三次负伤，是位身经百战的红军老干部。而我，曾经是**王牌飞行员，驾机**不到一年，就发生了这种令人痛心的事故。当时，干部、战士对这事无法理解，又非常气愤，有人说我是阶级报复。我当时什么也不能说了，恨不能替方前**。
“上级领导调查事故原因非常认**，在事故发生地点亲自驾机滑行，反复调查研究。考虑到P—51战斗机起落架是后三点，前面两个主轮高，后面一个尾轮低，在地面滑行时，飞机高昂着头，遮挡视线，不便观察前方。开车和滑行前，必须发出‘离开螺旋桨’的口令，才准做动作。当时一些规章制度还没建立起来，飞行训练中，经常发生一些纰漏。上级领导经过冷静思考后认为，这次事故不是**事件，是飞行组织不严、我马虎大意观察不周造成的，是偶然发生的行政责任事故。我受到了行政撤职处分。“处理完事故，不足两个月，就是开国大典。为震军威，飞行员要驾驶飞机，编队通过**城楼上空接受检阅。对我能否参加受阅飞行问题，军**航空局还专门给中央军**写了请示报告。经过****批准，还是大胆地让我参加了，并且担任受阅飞行分队长机。我觉得，****对我这个****的飞行员是信任的，尽管出了意外事故，依然对我高度信任。
“不久，我被调到空2师4团一大队任飞行大队长。这时，**战争爆发了。我奉命参加抗美援朝，掩护我们的轰炸机夺取大、小和岛。大、小和岛在北**铁山半岛的南端，北对鸭绿江口，东望**西海岸，与鸭绿江大桥上的运输线遥遥相望。李承晚的‘白马部队’和**情报人员一千多人盘踞在岛上，设有雷达、对空台、**监视设备，搜索侦听中朝军事情报，引导指挥敌机侦察、轰炸行动，是美军和南**军队的一个重要前哨阵地，对我军地面和空中军事行动造成十分严重的威胁。铲除这个‘**瘤’，早在**司令员的计划中。
“1951年11月30**下午，陆军第50军主攻大、小和岛，我们空军的杜-2轰炸机、米格-15歼击机、拉-11驱逐机组成混合编队，协同作战。这天，前线机场和战区上空，阳光明媚，风和**丽。空8师24团一大队大队长高月明率领9架杜-2轰炸机起飞升空，因求战心切，**预定时间提前了30秒起飞。9架杜-2爬高，转弯，到达**的地点时，已经**预定时间提前了整整3分钟。
“我率领空2师4团两个飞行大队的16架拉-11战斗机，在凤城机场准时升空，刚刚编好队形，准备通场向**空域飞去，突然发现9架杜-2轰炸机群迎面飞来。我当机立断，立即指挥16架拉-11迅速转弯追赶，直到凤城以南才与轰炸机群组成联合编队。
“担任高空护航任务的空3师7团仍按预定计划实施行动，24架米格-15在浪头机场准时起飞，编队向预定**空域飞去。此时此刻，我们混合机群已经飞过安东上空，即将进入大、小和岛的轰炸航路。
“这时，30多架敌机绕过我们16架拉-11，全速向9架杜-2直扑过去。
“‘敌机！F-86！’我的三号机王勇突然喊了一声。
“几乎是同时，杜-2三中队的小吴也叫起来：‘注意！F-86，准备射击！’
“‘立即迎战！’我果断下达了作战命令。
“我们16架拉-11奋力迎战，一边以自己的炮火吸引F-86，一边横杀竖挡，以机体形成屏障，保护杜-2。
“拉-11是苏制螺旋桨飞机，最大时速不足700公里。而号称‘佩刀式’的F-86，最大时速高达1100公里。无论速度、升限、进攻能力……拉-11都不如F-86。况且又是16架拉-11面对34架F-86，数量上也处在劣势。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只能拼死一搏。混战中，我单机对8架F-86，被对手团团围住。这时，左后方的1架F-86已经咬住我，马上就要对我开火，右边的4架急剧左转，从我头顶呼啸掠过，可能是受到同伙飞机的突然干扰，对手射出的一串**擦着我飞机肚皮飞了过去。我躲过一劫，迅速做一个左侧急上升转弯，趁机瞄准其中一架，三炮齐发，敌机先是冒出一股火苗，迅即变成一团火球，向海面急剧坠落。我正在兴奋中，突然，一串**从右后方**过来，击中了我飞机的垂直尾翼和水平尾翼，飞机剧烈地抖动几下，我的飞机中弹了，心里一惊，猛拉一杆，还好，飞机**纵并没失灵。这时，我发现向我射击的敌机冲到了我的右前方，正在做右转弯，我急忙向右压坡度，瞄准敌机，又是三炮齐发，把那架F-86打了一个凌空爆炸。
“这时，9架杜-2轰炸机编队机群在高月明的率领下，一边组织火力反击，一边冲破阻拦，直奔大、小和岛。
“宋凤声驾驶的杜-2右发动机被敌机击中，冒起浓烟。接着，左发动机也被击中起火，****浓烟裹着烈火冲向座舱。宋凤声沉着**纵完全失去动力的飞机，依然顽强地保持飞机状态，向前飞去。
“梁志坚驾驶的杜-2也中弹起火，他一边命令通信长猛烈射击，狠狠地打，一边紧跟编队，一秒一秒地向轰炸目标**近。
“邢高科驾驶的杜-2飞机处在宋凤声和梁志坚中间的位置，这时成了F-86的重点攻击目标。飞机通信长刘绍基看到两边的飞机都中弹起火，头发都立了起来，他顶着飞过来的一串**，瞪圆双眼，紧握机枪，站起来向敌机射击。邢高科对机组成员说：‘同志们！沉着，把敌机火力吸引到我们身上来，帮助前面的战友去完成轰炸任务！’
“8架F-86同时向邢高科驾驶的杜-2轮番进攻。邢高科凭着熟练的驾驶技术，连续做蛇形机动飞行，躲避敌机猛烈的炮火攻击，继续前进，艰难地飞向目标。
“通信长刘绍基看到两架友机拖着长长的火舌，依然顽强地编队飞行，一步不落，怒发冲冠，眼睛都向外喷火，不顾一切地抱起打红的机枪，向敌机做全方位猛烈射击。一架F-86进攻完毕，转弯脱离时，进入了刘绍基的瞄准器，刘绍基屏住呼吸，等候最佳开火时机：2/4、1/4、0，刘绍基终于扣动了板机，哒哒哒哒……双手都被机枪烧焦了……F-86被打得凌空爆炸。
“如果说，拉-11击落F-86是世界空战史上的奇迹，活塞式轰炸机击落喷气式歼击机就是奇迹中的奇迹。
“这时，宋凤声驾驶的飞机火焰越烧越猛，已经扑进了座舱，逼向了第一个机组人员。宋凤声见状，立刻命令同机战友跳伞，他自己紧握驾驶杆，目光坚定地望着轰炸目标，继续飞行。领航员陈海泉跳伞前拉住宋凤声，恳求说：‘我们一起跳吧？’
“宋凤声摇着头说：‘不，目标就在眼前。’并厉声命令道：‘你立即跳伞！执行命令！’
“领航员陈海员**眼泪跳出飞机。几秒钟后，降落伞徐徐张开，他仰起脸，望着蓝天寻找飞机……陈海泉终于找到了宋凤声**纵的飞机，飞机已经变成了火团，那火团还在一步一步地向轰炸目标接近，令人惋惜的是，飞机最后没能飞到轰炸目标，带着机长宋凤声，一起坠落在大海里。
“梁志坚飞机的火势也越来越大，他仍然紧紧跟随编队飞行。火舌从后舱窜到前舱，渐渐地，飞机驾驶杆**纵开始失灵。梁志坚立即命令机组人员跳伞，**自驾驶飞机，带着满舱的炸弹，对着一架F-86撞去，和敌机同归于尽。
“我们的16架拉-11战斗机仍然在天空与34架F-86血战，打得难解难分。大队长徐怀堂与敌机反复格斗，击落敌F-86敌机1架；副大队长王天保发挥活塞式飞机转弯半径小、动作灵活、炮火威力强的优势，与敌机勇猛周旋，先后向敌攻击6次，击落敌机1架、击伤敌机3架；中队长刘卓生、副中队长王勇也身手不凡，各击伤敌F-86机1架。空战中，我们也损失了3架拉-11，周宗汉、何岳新、于长富为掩护杜-2机群壮烈牺牲。
“杜-2、拉-11机群边战边进，迎着血与火，艰难地向目标接近。就在离大、小和岛只有一分钟之际，张孚琰驾驶的杜-2又被击中起火，烟与火已经把飞机紧紧裹住，眼前除了火焰，就是浓烟，什么也看不见。张孚琰凭着仪表指示，保持飞机方向和状态，继续向前飞行，估计飞到了目标上空，猛地一推机头，向敌人阵地俯冲下去。
“我们一路上击退敌机50多次阻击，英勇的混合机群终于到达大、小和岛上空。一枚枚炸弹向敌阵地投下去，大、小和岛变成一片火海。
“飞行员毕武斌在飞机投完最后一枚炸弹后，闭了上眼睛，鲜血流满座舱。一进入空战，他就被敌机击中胸膛，血流不止。他**住疼痛，紧紧握住驾驶杆，紧紧跟上编队，以惊人的毅力，坚持把飞机飞到了大、小和岛上空，完成了机长的任务。
“完成轰炸任务后，我们迅速返航。我的拉-11又中弹多处，我艰难地**纵着剧烈抖动的飞机，勉强飞回了凤城机场。飞机落地后，机械师发现飞机垂直尾翼、水平尾翼、机翼、机身，到处都是枪眼，数了数，总共有大大小**8个洞。一时间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是怎么把飞机飞回来的。
“空军这次轰炸大、小和岛，有经验，更有教训。新中国空军刚刚成立两年，太年轻了，从指挥员到飞行员，都缺乏空战经验，尤其缺乏大机群混合编队、协同作战的经验，导致**时间出现3分钟的误差。否则，有24架米格-15高空护航，我们的杜-2和拉-11飞行员不会牺牲这么多。那天，9架杜-2轰炸机，只有大队长高月明驾驶的飞机完好无损地飞了回来。轰炸机飞行员牺牲的太悲壮了。”
王九洲说到这，声音哽咽起来。
黑暗中，我已泪流满面，头下的枕巾被泪水浸湿一片。
屋里静极了，能听见远处的蛙鸣声。一弯明月悄悄地移到正南，把银色的月光洒在了窗棂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愤愤不平地说：“王主任，你们当年为祖国出生入死，今天却落到这步天地，**让我无法理解。我觉得组织上不应该这样对待您，这样太不公平！简直就是冤枉人！”
王九洲长叹一声说：“在我们空军，从****过来的飞行员，**我冤枉的大有人在。我在这里放羊，起码还有一定的自由，有的人连这点自由都没有，有的被关进了**，有的甚至被整死了，而且，还是将军飞行员。”
我一脸惊愕和疑惑，急忙问：“这个被整死的将军飞行员是谁？”
王九洲说：“空军学院副教育长刘**本。他是**飞行员中第一个驾机**投奔****的。”
我问：“为什么要整死刘**本？”
王九洲说：“有人说他是假**，是军**派他打入****高层的大特务，说他家里还有与**联系的秘密电台。”
我问：“有确凿证据吗？”
王九洲说：“有。人证、物证都有。广西富川县一个叫钟思变的人供认，他是**敌特机关派来给刘**本当报务员的。还有人发现了刘**本亲笔写给**特务、原**教官刘光亚的信。这证据还不确凿吗？”
我疑惑起来：“您说刘**本到底是不是特务？”
王九洲反问：“你说是不是特务？”
我思考片刻，自言自语地说：“像特务……又不像特务……这事情前后太矛盾……”
王九洲说：“是呀，太矛盾了，让人难辫**假。”
我问：“王主任您说，他究竟是不是军**派过来的特务呢？”
王九洲说：“现在叛徒、特务遍地都是。刘**本究竟是不是特务，我说不算数。如果我把他当年驾驶**-24**的惊险过程讲给你，你就能做出判断了。”
王九洲说到这，点燃一只烟吸起来，半天无语。
我催促说：“快讲啊王主任。”
王九洲长叹一口气说：“明天晚上讲吧。”
我侧过身体急切地说：“我现在就想听，这就讲吧。”
王九洲说：“今天时间太晚了，明天一早还要起床早请示，天天读。我命令你，马上睡觉！”
我哀求说：“那……明天……明天放羊时我给讲吧？”
王九洲说：“好。赶快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