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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骨心坠(四)

小说:子夜四时歌 作者:微笑的小狐字数:4371更新时间:2017-02-14 18:48:57

我讷讷地望着她消失的门口,庆幸之余徒增了些怒气:“那到底是什么啊!”只有我一个人不明所以,阿姐和陶爷爷却什么都知道似的,还是孩子心气的我难免有些不服气。

  “她不是告诉你了吗?是欲念呀。”阿姐摸了摸我的头,“你想想看,这女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六天前。”我毫不犹豫。

  “是了,而那画师也是六天前投河的不是?”

  “咦?阿姐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阿姐指了指檐下的琉璃灯:“阿青告诉我的。”

  炎夏里的我不由寒噤,那盏被她叫做阿青的灯大概是个沉默寡言的妖怪,至少从小到大,我从没有听过它说一句话,但它似乎又知道很多事情,看到很多东西,或许是因为被雕成四翼、六目、三足的怪鸟——能够预见灾厄的“酸与”的样子。故而幼时常被人欺负的我,总能在它的指引下,被阿姐及时找到。

  可阿姐出门的时候又总会叮嘱,千万不可以在家里讲故事,和认识他人也好,不认识的也好,这是绝对的禁忌。每回说到这里,她都会若有若无地觑一眼阿青。

  “六天前,正是那女子出现的时间。为什么画师一投河,那女子就现身了呢?”阿姐笑问。

  我不得其解,蹙起了眉。

“你还记得那坠子吗?那坠子的材质是骨头。”她见我神色微凝,也就不再刁难,“上面雕的妖怪叫‘狌狌’,人面能言,可终究不是人,空得其貌而已。那坠子便是那妖怪的骨。”

  原来是骨头,难怪有着不食烟火的冷润和不动声色的冷定。

  “而那女子正是**所化,是画师自己的另一面。人在白昼里压抑着本心,遮掩着本相,于见不得光照**明的夜晚滋生蔓延。就像是戴着一张面具,戴上时是笑容可掬,褪下时是苦厄不能。画师活着时犹能遏制欲 望,死后欲念化作生魂离体,飘荡四方藉以完成他的心愿。欲念之所以是画中的形貌,是因为那画倾尽了画师的心血,是用尽了所有的执着、信念和专注成就的作品,那幅画,饱含了画师的欲 望,渴慕成名,哪怕只是得到认可的欲 望。”她又看向陶爷爷,“我本不想同这‘欲念’生成之物打交道,无奈玉桃斋所要之物唯有以‘欲 望’填充才得以完工——如你所见,没有贪欲的银铃是发不出声音的。”

  “难怪人们都说那**体会诈**!原来是得到骨坠前,欲念不得化作实体,只能于白昼间回到画师体内。”我若有所悟,“难怪她会寻来,原是寻那**体的……可白**里围观的人那么多,又都离得那么近,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又大惑不解。

  “因为子夜的眼睛呀。”阿姐温和地对我说,“只有你是看得见的,只有你的体质和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

  又是这样吗?无端吸引着异界的妖妄之物。

  “这欲念实则不算强大,若不是它还不能体会到做人的好处,还无法完全脱离本体,我们也不会那么容易引它来此。”

  “阿姐,那我岂不是成了诱饵啦?”我嘟起嘴来。

  “你听听,陶老丈,连我弟弟都明白的道理,您还****心拿个孩子做饵?”阿姐望向老人白瘦的脸,似有些为难。

  “**是的……”玉桃斋的老人**在黑暗中的手敲了敲,一只漆雕食盒自暗处隐晦地流彩,“这个就来犒赏子夜吧。时候不早了,老夫也该告辞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衣衫的摩擦声让人感到无**心安。他接过阿姐手中的银铃,铃铛发出一阵清寒的碎音,仿佛潜伏的野兽,磨牙吮齿。

“带走了那串百子铃,想必会消停一阵子了。”看着老人毫无顾忌地走上已经宵禁了的长街,阿姐似也松了口气。

  “那画师为什么要投河呢?明明可以凭着绘画而生存下去呀。”我缠着她讲下去,十二岁的我还不能明**想的浮白和生命的残**。

  “你可知未经装裱,裸露于外的画作便称作画心?画骨画皮皆容易,画心却难。本就是天然去雕饰的东西,却非要染上世俗的尘烟浮花,人们专注于百骸皮相,仙姿媚骨,而那最见功底的画心,却被人忽略了去。”

  “所以……他活不下去了吗?”我还是不明白。

  “是被梦想杀死,还是在梦想杀死自己之前杀死梦想,如果是子夜,会怎么选呢?”阿姐并没有等我回答,“即便是随波逐流,却也不得赏识,一己的抱负怎改得了世俗的眼光?当世当时,才不若曹阮王谢,势不及顾陆朱张,貌不似宋潘嵇卫者怎会得到世人的垂青?空有一颗玲珑心,可心,却是人最后才看得到的东西。”

  人们看不到,看不到的是十年磨一剑的筚路蓝缕,是诸相百态间辗转流离却未曾动摇的信念,是怀抱利器却无以立身的绝望。

  看不见啊,人们已习惯了以成败论英雄。

我在心底微微叹息:“那么‘欲念’只有在卖掉那幅画之后才得以消亡吗?”

  阿姐摇摇头:“她不是替人还愿的亡魂,而是‘欲’。‘欲’之所以为‘欲’就是因为它永不能得到满足,她身上积聚了画师太多的幻想,成名、发迹、声动天下、名垂千古……以‘欲念’的身份活着,就算卖掉了画,也不会消罔,反而会生出更大的欲念来,放任不管的话,迟早会肆无忌惮作祟的。就像她得知了画师的死讯,无所依附不受控制而变成**的本相——就是那种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呀。”

  “那么那女人……那欲念已失去了自己的名字,会怎么样呢?”

  “谁若买下了她的画,便会被她缠上,她既已不记得名字,亦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更不会随着愿望的满足而衍生出更多的欲 望,就只有在原地徘徊。”这就是她方才如此生冷地拒绝那女子的缘由吧。

  每一个人,倘若被这样一个没有表情无法驱散的异类缠上,都不会好过吧。但我却隐隐为她感到悲哀——有些东西从未为了自己而存在,她只能叩响一个又一个铺首,看尽世态的炎凉,却无从感知,只有一次又一次重复着一句话——“买画么?”

  她,或者说那个画师,为了心愿而倾尽了一切,家财、青春、理想,可命运的答复却令人绝望。

“她已具人形,却还是不得自由吗?”我追问。

  “多了副皮相,不过是又多了重束缚,谈何自由?”阿姐以指尖抚平我蹙起的眉头,像是已经知道了结局,“然而她毕竟有着漫长的时间呀,这个时代无人欣赏的画作,时隔经年,说不定会有他人钦慕。”

  总算看到一点希望的我,终于舒缓了心情。无论前程的孤凉,至少这就是最初的,美好的愿望呀。

  “阿姐阿姐,那个画师叫什么名字呢?”

  阿姐侧过头想了想,终于笑了笑:“我也不记得了。”

  我又怅怅然若有所失,想来这似乎也无关紧要,毕竟湮没在时光中的名字千千万万,能有几个被世人谨记呢?不过是百万枯骨耸立成的无名荒冢,没有人会记起这些湮灭的魂灵也曾有着粲艳的理想。

我最后问了一个问题:“阿姐,我怎么觉得方才陶爷爷看不见身子呢……”

  “饕餮自然是没有身子的。早就被他自己吞掉了。”阿姐笑道,“所以除非有了十足的**,才能幻化出身体。”

  陶爷爷,竟是饕餮吗?被视作贪欲的上古妖灵,啖食一切有形与无形之物的“四凶”之一。

  可是怎么看都不像啊,那么一个和**的老人,还有一手极好的手艺。

  “虽然子**招来奇妙的家伙,但却懂得如何拒他们。子夜啊,似乎永远都对那些家伙冷硬又淡漠呢。”阿姐若有所思,“可是……你毕竟不能永远都这样啊……看得见浮表,却看不到本相,这样会错过很多东西。”

  渐渐的,我有了些许困意,阿姐的话并没有全听仔细,但最后一句却连带着清越的嗓音入了梦里。

  于**光下之所见,或许都是虚空,是捕风。我的眼睛看得到此界与彼岸,可究竟孰对孰错,孰**孰恶呢?

当我再度踏上**光下的石桥,桥头的狮子打了个**,化作英挺少年的形貌:“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是怕你把我吃了!”我这样回答。

  “怎会呢?”他爽朗地大笑起来,“昨**若不是我驱走那些小精怪,只怕那具**骸**地更加难辨。”

  原来昨天目光飒凛的少年竟是为了守护那具**骨!

  “那画师曾来过这座桥,还为这桥作过一幅画。”少年笑道,“所以终难以看着他**的**首继续溃烂下去。”

  只是这样的原因吗?我不由得怔了怔。

  “纵然有万千人从这桥上走过,却少有人驻足。这虽是一座普通的石桥,却也有它的历史、故事和风貌呀。”少年俯下身,伸出一只手静静**着光洁的石板,“既然是曾经发现过此桥之美的人,多少也应该得到一点回报吧。”

  这种不可思议的理由,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的温柔。

  我递给那少年一只糕饼,他眼中立刻欣喜异常,用另一只手接了。

  “你是第一次吃人类的东西吗?”我见他欢喜就不由问。

  少年却一阵狼吞虎咽,不屑道:“我都活了一百多年了,有什么没吃过?”

  哼,分明就是狡辩。

  我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少年仰起头,似乎努力地在记忆深处搜寻着。

  “你莫要又理解成能吃的东西!”

  “我当然知道名字是什么东西!”只是一瞬间,这个无忧的少年就像变回了历经风霜的古桥的本体,言辞也变得沉寂,“那个时候……那个人叫我‘白乌’。那时起,我得以化作现在这副样子。后来我想,我在这桥头枯等了一百岁,痴盼了一百年,只是为了等他来,给我一个名字。可是人类的生命太短暂……现在,他也已经亡故了吧……而我还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呀。”

  “他看得到我,看得到彼岸,有时甚至连我都不相信,他居然是个人类。他明明就像是我们的一员。”落寞的眼神出现在石狮子少年的眼中,那种枯槁而寂寥的神色像极了我脚下古老的青灰色石板,“他说他还会回来,我相信了。”

  原来如阿姐所说,这世间**的还有能与百鬼千妖共处的人,我不禁想要知道,那到底是怎样的人。

  “可你还在等他……”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白乌修得了人身却依旧离不开古桥。

  因为他在等啊,他被一个承诺禁锢在这里,虽然知道那人再也不会回来,却还是执着地相信。

  这几十年的光阴仅仅是一个开始,他还会等下去。在今后漫长而残酷的时光中不得解脱,却还要满怀希望地守候。

  “人类是可以有轮回的。”他粲然一笑,让人也不由跟着相信他聊以慰藉心灵的说辞。

  可来世,来世那人又会落在哪片土地,哪户人家?

  他不想看看石桥彼端的世界吗?不想吗?

  怎么会不想?

  他们,果然**我们活得更绝望。

  那一刻,我开始有些理解阿姐的话。

  “白乌,我叫子夜,秋子夜。”我笑向石狮子道。

  阿姐说过,当我将名字告诉了异界的人们,那么就是同他们定下了契约,一个有关于信任和友情的契约。

  而当我望向川流不息的秦淮河水,河水就像是流逝的誓言,在时间的冲击下,已然无痕。

  原来,妖怪**我们,更懂得守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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