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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9点，游强波办公室。
游强波正接听一个私秘电话。
手机紧贴耳朵听那边说话，偶尔应几声，话语声短促，语气斩钉截铁。
电话那头声音很小，说一句停一句，间或抽抽搭搭。
游强波心里烦躁，小声命令道：“冷静，没什么大不了，马上去医院，照我说的做！”
这个私密号码只通方雅丽一个人，方雅丽联系他，也只能打这个电话。
游强波特地在路边摊点买的，不需要实名制身份证，即开即打那种。他将号码告诉方雅丽时，面无表情说：“记住，这个号码仅限我们两人知道！”
方雅丽像只受伤的小兔子，眼含泪光，慌乱点头。
这时，秘书小柳快步走到门口，见游**正埋头听电话，忙退出好远，静静等候。
十分钟过去，估计游**电话讲完，才敢过来敲门。
游强波刚放下电话就听到敲门声，马上装出全神贯注批阅文件模样，实际上，笔在白纸上一通乱画，不冷不热道：“进来。”
小柳局促不安看着游强波：“游**，下午2：30召开市**常**会，通知您到会。地点常**会议室。”
游强波头都没抬：“什么议题？”
柳秘书忙答：“这个不太清楚”。
一股无名火从肚里冒出来，长着不想事的脑袋，看着就烦。朝柳秘书瞥去一眼，柳秘书感觉一股寒气朝他冲过来，身子抖了下。
游强波很快调整情绪，有气无力道：“知道了。”
柳秘书抬脚就出了门，游强波心里嘀咕：神神秘秘，老玩猫抓老鼠游戏，有意思吗？不要自以为高明，到了会上，指不定谁听谁的！
话是冲市****杨彪来的，这位新**有点拽，他还没完全琢磨透，就像一块原石摆在他跟前。
游强波骨子里好赌，赌运不错，源于赌石启发。他曾经看过一份有关赌石资料，觉得很有意思。说：赌石行业充满冒险和刺激，魅力无穷，充满希望，一赌就上瘾。大家都知道套中套，局中局，计中计，遍地陷阱，防不胜防，可是，总往往让人欲罢不能，神秘恐怖的原石毛料蕴**巨大财富，只要敢赌，兴许一夜暴富……
杨彪是不是原石，他还要看。
调整好情绪，拿起桌上电话，拨通市**办公室副主任聂霞电话：“你过来一下！”
一刻功夫，楼道传出节奏分明，高跟鞋叩击地面声音。
这个标志性声音里透出自信，爽朗，干练，游强波爱听。
聂霞大大方方走进来，后跟将门关死，伸手去拉窗帘。
游强波右手晃晃，示意不必了。
片刻，懒洋洋走过去，两人坐到沙发上，他搂住她肩头，撩了下她额前刘海，她将头歪向他肩膀，闭上眼睛。
游强波并未重复往**流程，扶起她，轻声道：“漂亮，**！”
聂霞立刻冒出反胃感觉，脸色却灿若桃花，娇声道：“骗人！”
游强波右手食指弯曲，往聂霞鼻尖轻轻刮了下：“俏皮鬼！”
他喜欢聂霞身上那股特别的女人味：矜持不乏**，恬静中泛滥野性。有时候如闭月羞花，有时候****江河东逝水，同这个尤物纠缠一起，那种滋味是说不出的享受，感觉自己就想痛快淋漓死去，然后潇潇洒洒活回来。
聂霞不仅是他泄欲工具，还能跟她推心置腹。众多红颜知己，只有聂霞最让他放心省心，这些年伴随左右无怨无悔，她几乎没提过任何要求，还帮他不少忙。有时想起来，心里漫出些许愧疚：唉，多好的女人呐，这辈子没少欠你……
“丫头，有件事你去办一下，得马上去办，干净利落。”
游强波将方雅丽手机号码及住址告诉她：“今天必须将孩子做掉，稳住方雅丽，不能留后遗症！”
聂霞点了点头，站起身将头发拢拢，对着墙上镜子照了照，确认没有异常便拉开窗帘。
“您放心吧！”
聂霞走到门前，转身向游强波抛去一个飞吻，挺着胸脯就出了房门，高跟鞋问候楼道的声音立刻响起来，像演奏铿锵有力的进行曲。
中午时分，聂霞打来电话：“一切妥了。方雅丽身子好像有些虚弱，情绪倒还稳定。”
压在心口石头卸下来，游强波浑身一轻：“丫头，辛苦了！”
下午两点二十五分，游强波春风满面走进会议室。
杨彪坐在圆桌顶头，扫视会议室一眼，再看一下手表，宣布开会。
“这是我到任几个月第5次常**会，本来想会前将议题跟大家通下气，考虑涉及一些敏感问题，就决定现场抛出来。所以，我首先宣布一条纪律：会议内容，不许外传！”
杨彪目光往全场扫了几圈：“本次常**会议主要讨论我市辖区内高尔夫球场**问题。”
游强波心里咯噔一下：杨彪怎么突然对高尔夫球场感兴趣？
“就在前不久，我接到**国际寰球实业集团邀请，参加一场高尔夫赛事。他们在我市修建的高标准高尔夫球场，举行开杆仪式暨我市首届老干部健康快乐杯高尔夫大赛。老游，这个活动你去了没有？”
杨彪突然将目光朝向游强波。
“尊老爱老是我们中华民族优良传**，我分管老年工作，不去露露脸，那些退下来的老领导就会有些想法。”
游强波笑笑说：“老领导们都说了，肖副市长开幕词很精彩，激情洋溢，鼓舞人心！”
杨彪疑惑看肖郁一眼，刚好同肖郁目光碰在一起。
肖郁纳闷，头天晚上游强波打电话过来说，**要他代表**讲几句。可看杨彪眼神，好像他并不知道自己致开幕词这件事情。
游强波玩了两面手？
回想那天蒋孝祖要送他价值10万元球杆及用品，心里有底了。
淡然一笑：“杨**要我代表市**市**去说几句，没想到我们的老干部还挺在乎啊。”
杨彪眉头皱了一下，心里说：“我什么时候让一个常务副市长去干这样无足轻重的事情？”
会议刚开始，杨彪，游强波，肖郁相互在肚子里交上火。
杨彪开始点头动作：“只要前辈们开心就好，老有所养，老有所乐嘛。”
杨彪话锋一转：“上周去市发改**，规划局，国土局，房地产局几家单位调研，发现一个现象，挺不正常。如同雨后春笋，我市近几年一下子建起八个超大型高尔夫球场，占地面积达一万多亩，不少良田水域给占了。”
此话一出，游强波吸了口凉气。
这些项目都是在他担任常务副市长任内批的。当时，市里有不同声音，他打出招商引资，借**生蛋，发展服务业旗号，反对声浪很快消失。
杨彪脸色严肃道：“2004年，国家就出台相关规定，严禁审批高尔夫等大规模占地娱乐项目。时间过去几年，我市仍然违规审批，明知不能为而为之，到底为什么？”
没人应话。
杨彪眼睛朝向游强波：“游**，班子里你资格最老，当时情况应该最熟悉，请说说看。”
没想到杨彪直接点将，游强波习惯性岔开右手五个指头，从前往后梳梳头发，喝口茶，慢条斯理道：“没错，这些项目是我担任常务副市长审批的。不过，都经过市**常**讨论，集体拍板决定的。”
杨彪眯眼笑道：“能不能说具体些，让在座的各位常**有个全面了解。”
游强波瞧了眼与会常**，心里笑道：还**是这样，9个常**，有8人先后从外地调进来的，在滨海市工作时间都不长。除他之外，就算肖郁干的时间最长了，不过两年多一点。审批高尔夫项目的前后经过，还**只有他能说清楚。
“我市开始接触高尔夫项目大概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1997年前后吧。当时，亚洲金融危机刚刚过去，市场还没恢复元气。国家加大改革开放力度，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各地都在争抢项目，部分**资，台资，**资企业抢滩登陆中国市场。我市抢了一些项目，包括高尔夫、步步高、丰田汽车等等。”
高谈阔论，避重就轻，肖郁听不下去，瞟了眼津津乐道的游强波，打断他话：“游**，**句话。你说的时间概念好像不大对。我市1996年前后接触高尔夫，为什么有的项目时隔8年，甚至12年后才审批？”
如同斜刺里杀来一刀，游强波微微一怔，很快镇静下来。
“情况是这样的。项目意向性签约时间在1996年前后是事实，可是，外资方同我方在相关政策配套或后期开发等具体问题各有各的想法，一时很难达成完全一致。就这么简单，项目搁置几年。**如，银滩高尔夫项目就**较典型。**国际寰球实业集团董事长蒋孝祖先生就抱怨过，为了项目的事情，他从**飞过来20多次，一场马拉松谈判让他挺烦，开玩笑说，当年抗战打跑**本鬼子也不过8年呐。”
游强波这个说法显然站不住脚，杨彪心生疑窦，正要往深处问，肖郁却抢在前头。
“游**，有些问题我还是不够明白。当初，既然走到意向性签约这一步，说明双方形成签约文本，或者备忘录。很想瞧一眼文字依据。”
游强波脸色顿时往下沉，瘦削的脸拉得更长，嘴角颤颤抖动，冲口而出：“肖副市长，常**会到底是讨论研究工作，还是审案子？”
肖郁眉峰竖起，暗想：所说的前后时间对不上，内容漏洞破绽不少，让人感觉临时编出来的搪塞之词。既然游强波这么说，他倒想较**了。
感觉气氛不对，杨彪忙把话接过来：“时间过去那么多年，一时半会记忆上有些偏差很正常。不急啊，会后游**慢慢回忆。当然，我们是讨论工作，不是搞秋后算账，只是把问题摆出来，从中吸取些教训，便于做好后续工作。”
不露声色，四两拨千斤，迅速把场面控制起来。杨彪心里清楚，这是滨海市最高级别会议，两个常**若掐架，传出去，对谁都不是好事。
会议气氛稍微缓和。
杨彪手里捏着铅笔，笔头轻轻点在摊在桌前记录本上，开始长篇演讲：
近些年，国家禁止审批高尔夫项目，事实上屡禁不止。投资者巧立名目，变相拿地。什么特种果园，生态庄园、绿色蔬菜基地，汽车城等等。他们为什么挂羊皮，买狗肉？就是瞧准中国**不大规范的娱乐消费市场，搞高尔夫投资少，见效快。
当初，为了争项目，我们滨海市有点眉毛胡子一把抓，高尔夫趁机涌进来，跟我们争地抢饭碗。回过头去看，这方面教训挺深刻。
最近，国家发改**、国土资源部等中央11个部**联合下发《关于落实高尔夫球场清理整治措施的通知》，全国各地高尔夫球场按照取缔、退出、撤销、整改四类要求进行处理。
杨彪喝口水，看游强波一眼，再把目光转向肖郁：“肖副市长，你分管发改**，规划，国土等部门，熟悉相关政策，你先说说，我市辖区高尔夫球场的事怎么处理？”
肖郁早就按捺不住：“我个人意见，坚决执行11个部位联合下发文件。结合我市土地规划，就两个字：取缔。具体先从银滩高尔夫球场开始！”
游强波脸色通红，大声道：“不行！”
杨彪扫来一眼，目光充满威严气势，游强波感觉失态，忙放缓语气道：“银滩国际实业公司是时任市****，现任省****黄木青同志亲自招商引资项目，也是落户我市最早一家外资企业。某种程度说，这个项目是我市对外开放的形象代表。”
杨彪愣住了，游强波同黄木青微妙关系他清楚一二，这个时候，游强波把省****抬出来，用意十分明确。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游强波对银滩国际实业公司如此敏感，会不会……？
见杨彪愣神，肖郁便说：“黄**是我省公认的最讲辩证法领导，如何辩证看待招商引资效率与质量关系，我想，老领导**我们水平高得多。当初引进**国际寰球实业，也许称得上创举。进入市场经济后，讲究资源优化配置，这个项目价值恐怕得重新评估！”
游强波冷笑道：“看来我们的博士市长又想借常**会平台搞个人学术论坛？”
肖郁不理睬游强波：“银滩国际实业，也就是**寰球国际实业集团在我市项目，主体项目高尔夫占地2000多亩。他们取得这块地时间为2005年，项目为建设汽车城，计划投资30亿**元。却演了一曲狸猫换太子。从取地时间推断，黄**并没有亲自拍板这块地搞高尔夫。”
游强波脸色发青，目光刀一样锋利，死死盯住肖郁那张脸。
肖郁说：“所谓银滩国际实业，实实在在高级会所。据反映，会所分红蓝黄三个区域，成为我市某些领导干部，包括级别不低的领导干部好去处。上个月，**部门搞突击行动，一举抓获所谓音乐老师，音乐学员二十多人。他们都是从床上逮住的。那些五音不全的音乐学员当中，在职领导干部12人。”
游强波斜视肖郁一眼：“天下乌鸦都一样的颜色，这年月，随便到楼堂馆所突击一把，抓些男男**一点都不稀奇！”
肖郁脸色冷峻，语气充满锋芒：“银滩国际大量侵占土地，造成土地严重浪费，成为**污纳垢场所，**影响恶劣，必须坚决取缔！”
游强波额头冒汗，放在会议桌上的手微微颤抖：看来，肖副市长今天专门冲银滩国际而来。既然这样，杨彪**，你就一声令下，把银滩国际给扒了不就得了，何苦让我们还在这儿磨嘴皮子？”
游强波一脸怒气，收拾笔记本保温水杯，看样子准备离席。
杨彪笑笑，顺水推舟道：“今天就务务虚，集思广益，**一意见，不着急下结论。行吧，会议就到这里。”
常**们陆续离去，杨彪朝肖郁使出一个眼神，示意他留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