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骑马行了大半日,终于追上已经出发的辛巴达将军所部。只见五百壮汉,徒步向北行进。只是这支部队装备寒酸极了,弯刀短矛参差不齐,只有少部分人才配有头盔、锁子甲、弓弩。
原来辛巴达本是大食海军将领,伍麦叶失国,辛巴达也丢了舰队。没有船的水手,自然不受重视。也正是因为这支部队之前没有派遣什么任务,才能最早完成集结。前路不远,前途未卜。
耶律光驶近,见到将士不满的神态,心中大赧。这阵前携带女眷,乃军中大忌,自己长年征战,岂会不知。耶律光正尴尬中只听珊露佐德小声说:“我们超过他们走在前头。”耶律光毫不犹豫扬鞭纵马疾走。辛巴达见状也不阻拦,看来他也不愿留两人在此扰乱军心。
沿着大道行了良久,已是人困马乏,两人便决定寻一避风之处就此休息。吃了些干粮,烤了烤火,稍作歇停,珊露佐德忽然说道:“现在又没有其他人,你大可杀了我回去救你的情人。”
耶律光也知道一路上有大把机会可以丢下珊露佐德一走了之,但从未动过这般心思。
“石公主在阿依莎公主身边,又有米海尔保护,安全自能得以保障,若是我这边生变,反倒对他们不利哩。况且要我平白无故杀你,我如何能下得去手?”
珊露佐德听耶律光不忍心对付自己云云,竟羞涩地低下头去,倒有几分少女情怀。
耶律光见此心想,这女子并非无药可救,且不管两人最后结局如何,若是能将其引上正途,也是好事一件。
火光映在两人身上,忽明忽暗。木柴直做啪啦啪啦响。
翌晨,两人被一阵马蹄声惊醒。敌我未明,耶律光急忙搂住珊露佐德躲藏在大石之后。所幸来人并未留意道路两旁,沿着大道飞驰而去。耶律光探出头来,略作观察,约莫有三十来人,乃辛巴达部下,为首者背负一圆盾,正是易卜拉欣,想必一行人是作为斥候探路而已。
易卜拉欣等三十骑走远了,珊露佐德仍将头紧紧埋在耶律光胸口,故意不松开,一只手更顺着耶律光身体抚摸下去。耶律光热血翻涌,推倒珊露佐德,从她肚脐开始亲吻起来。
两人缠绵一阵,各自收拾妥当,又开始了一天的行程。行了半天,愈发觉得山势渐起,举目望去,万里无云,蔚蓝的天空下一座高峰如剑斯植,较之昨天更加清晰可辨,山顶积雪终年不化,人力难至。耶律光但觉景色奇绝,丝毫不亚于中华,不由得心旷神怡。但自己毕竟不是游客,已经进了阿勒山地界,需得多加小心才是。
再行不久,隐隐听见前方马蹄声、呼喊声、兵器相交声混作一片。耶律光对珊露佐德说道:“易卜拉欣应是接敌了,一会儿你多加小心。”
“你会保护我吗?”
“会!”
耶律光在身后可以听见珊露佐德开心的笑声。
两人及近,一座兵砦进入视野。兵砦镇控大道,扼住咽喉,看起来本能容纳百人,如今只有七八具尸体。几名辛巴达的士兵骑马追赶两三名逃跑的敌人,接近敌人后在马上将弯刀平举,电光火石间,溃逃的敌人已全部变作死尸。易卜拉欣正在审问一名俘虏,俘虏跪在面前,肝胆俱裂。耶律光停在易卜拉欣身边,也听了个大概。
原来这座兵砦本是已亡故的“阿勒山伯爵”所建,一样的兵砦共有十二座,皆设在关键处,合称十二宫,形成一套防御体系。“阿勒山伯爵”去世后,阿勒山的武备削减,修道院中只有百来名武僧,常备军也只剩下三四百人,比起“阿勒山伯爵”在世时,不足十一。山区民兵临时征召或可有数千人,但是如今也久不训练。现在的十二宫由于人手不够,已无法作为防御支撑点,所以十二宫的将领决定把主力回撤,兵砦仅作哨所使用,有敌情则点红烟,当天无事则在傍晚燃黑烟。刚才慌乱中兵砦并没来得及点起红烟。
俘虏已是知无不言,哆哆嗦嗦地奢望胜利者开恩。易卜拉欣一言不发,却突然将手中的盾牌砸向俘虏脑袋,脑浆四溢,俘虏登时毙命。珊露佐德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抓着耶律光的手。耶律光清楚这在战时不过是平常之事,自己可见过大场面——高仙芝当年血洗石国,纵兵大掠——可是如今依然起了怜悯之情。
乱世中保持一颗柔软的心,还有比这更可笑的吗?
易卜拉欣翻身上马,向斥候下令:“十二宫环环相扣,到了傍晚敌人就该知道我们来了,不如我们先行冲上去,把十二宫一一捣毁,要敌无险可守!”
众骑士刚得一场胜利,士气正旺,皆高举弯刀,要跃马飞进。
“慢!”
众人闻声勒马,齐刷刷望向耶律光,这才发现多了一骑。耶律光坐在后面,英武轩昂;珊露佐德坐在前面,美目盼兮,看起来像极了一对眷侣。
耶律光见止住众人,接着说道:“辛巴达所部都是步兵,急行军赶上阿勒山最快也得明日,就算你们能侥幸击破十二宫,届时修道院还是会有所防备。何必为此涉险。不如先在此砦安营,一方面向辛巴达通报情况,一方面按时燃烟,可保无虞。”
易卜拉欣颇为不快,并不答话,拨马就走。众斥候一愣,也都策马跟上。
珊露佐德见此小声笑道:“易卜拉欣的父亲是个好汉,他本人呢却总觉得不受重视,刚才难得充当一回英雄,却被你泼了冷水,心里肯定把你骂过几百遍了。不识好歹,咱们不去管他。”
耶律光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好歹袍泽一场,能帮则帮吧。”说罢也走马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