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光问起受袭原因,珊露佐德略懂拂菻语,讲了个大概。大长老暴死,修道院表面的平静被彻底打破,基督一志派趁机发难,只有抓住我们这些“异教徒”才能确保他们的大义名分。他们更是称“阿勒山伯爵”为崇拜异教器物的疯子,大长老是投降异教的懦夫叛徒。
“阿勒山伯爵”是疯子?这是怎么回事?耶律光十分好奇。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走到了牢门前。待两人反应过来,黑影已打开牢门,但并不入内。
“谁!”珊露佐德厉声问道。
黑影并不答话。
珊露佐德想到耶律光推开自己才身受重伤,自己此时便应该反过来保护耶律光。这个想法给了珊露佐德莫大的勇气,使她起身前往门口探明情况。
可是珊露佐德忘记了她是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接下来发生的事,谁也没有料到。不然珊露佐德说什么也不会起身,耶律光无论如何也不会任由珊露佐德往前走那几步。
珊露佐德行至门口,本欲再问一句“谁”,可是她没问。
她再也不会问了。
只见珊露佐德突然浑身抽搐,站立不稳,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转身面向耶律光。
珊露佐德的喉头,赫然有一道伤口!
伤口那么窄,窄如柳叶;却又那么宽,宽过河汉。
珊露佐德挣扎着想回到耶律光身边,无奈脚已不停使唤,一头栽倒下去。倒在地上的珊露佐德伸出右手,似乎在呼唤着耶律光,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看不到心上人。
是的,她再也看不到了。珊露佐德尝试往前爬两步,未果,却已耗尽气力,香销玉殒了。
耶律光不顾重伤,强自挣扎起来,然而他还能做些什么呢?惟有颓然坐下,搂住珊露佐德的遗体罢了。
不要死,不要死啊,我还没有带你去到塞上的草原,长安的集市,还没有带你吃那岭表的荔枝,淮南的鲈鱼啊,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死在这么一个丑陋的地方。
耶律光紧紧抱着珊露佐德,昨天还在怀中的美人,今天已化作一缕香魂。她的体温,她的肌肤,耶律光的手掌仍有记忆,可是现在抚摸着的不过是一具余温尚存的尸体。她的笑容,再也见不到了。她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耶律光突然感到无所适从。
“你该不会是动了真感情吧?”
黑影终于走了进来。
耶律光愤怒的抬头望去,黑影竟然就是那个黑人女子。
“你杀了她……”
“昨晚你们在圣洁的修道院做了苟且之事。她是引诱人享乐的魔鬼。”
“我可以带她走上正途……”耶律光悲戚地说。
黑人女子轻蔑一笑,说道:“你改变一个人的性格,跟把原来的她杀了有什么区别?”
耶律光无话可辩,也不想再辩,仰天长啸:
双魔戏,双魔戏。一魔今已去,一魔犹未死。
内伤外伤神伤毒伤,耶律光只觉得天昏地暗,经脉不畅,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若想活命,按我说的方法运气。”黑人女子严厉道。
耶律光当然不想死,就这么死了,太窝囊。还有好多事要做呢:借机回唐、探访义兄、重整明教、为珊露佐德报仇……
所以耶律光仔细听了下去。
“海格力士,穷途凝伫……二女来会,皆愿为侣……卡吉娅曰,太初有欲……欲与魔同,欲既是魔……阿蕾特曰,太初有言……言与神同,言既是神……每有大惑,运此功体,大惑可解,大功克成。”
原来这篇内功心法是根据泰西先哲的著作敷衍出来的,所以心法一开头是讲了一个故事。有一位神子名叫海格力士,对自己的存在感到迷惑,这时有两位神女来见海格力士,愿意与他结为伴侣。一位名叫卡吉娅,丰盈艳丽,她说海格力士倘若跟她在一起,可以日日快乐,夜夜缠绵。一位名叫阿蕾特,质朴恬美,她说她可以令海格力士身体强健,内心充沛。故事最后劝谕应该选择阿蕾特,摒弃卡吉娅。讲完故事,接着就是内功心法的运气门道,也是走的厚重一路,摒弃轻逸,与故事暗合。
耶律光按黑人女子所说运功,内伤竟然好了七七八八,“双魔戏”的毒也不见踪影了。原来制作“双魔戏”的各种材料都是大食宫廷秘药,虽则每一种秘药都能催生情欲,但本身无毒;而将各种秘药合在一起练成的“双魔戏”,威力更大,不发泄淫欲,则会欲火攻心,但是一旦鱼水交欢,极易上瘾,最终掏空身体。现在耶律光修炼了这等僧侣内功,自然可以通过禁欲来瓦解“双魔戏”之功效。
运功完毕,已是深夜。耶律光根本猜不透面前这位神秘女子的企图,缘何要杀珊露佐德,又为何要救自己。故而耶律光强压下悲愤之情,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万物皆虚,万事皆允。”黑人女子留下一句话后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