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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叵耐灵鹊多谩语。送喜何曾有凭据？几度飞来活捉取。锁上金笼休共语。**拟好心来送喜。谁知锁我在金笼里。欲他征夫早归来。腾身却放我向青云里。”
从一座酒楼中传出了歌女悠悠然的歌声，其声婉转动听，教人错当吴侬软语。听者无不黯然叹气，自嘲久历风沙，想念中华风物，竟然能将这首敦煌曲子词当做江南小调来听。
也无怪乎人们会有如此想法。其时正值七月，正所谓“胡风浩浩兮暗塞营”；其地乃河仓城，正所谓“西出阳关无故人”。
这河仓城俗称大方盘城，位于敦煌城北百余里的戈壁滩中，西距玉门关三十余里，原是西汉储备粮秣的军需之地。随着开唐已近一百五十年，大唐北灭突厥，南拒吐蕃，已牢牢控制西域，使得中原西域互通贸易，商旅发达。河仓城虽小，却是进出玉门关必经之处，出关的人在这里等候检查，入关的人在此处略作歇息，所以这个小城虽然**不上敦煌繁华，也是大戈壁滩上的一片绿洲。
有一行人听闻歌声，驻足在酒楼楼下。他们风尘仆仆，满身泥沙。他们贯穿整个陇右道而来，渡过黄河，攀登崆峒。他们越过大**原，穿过戈壁滩，一路向西。他们如今有足够的理由抖抖沙子，歇歇脚程。他们正是要西去昆仑的钟离权一行，以及从天水郡请来的强援——天水赵氏少年好手赵眺及赵氏家仆约百人。
钟离权正要开口询问众人是否要上酒楼歇息一阵，狄君忽然摘掉毡帽，清了清嗓子，向楼上唱到：“五两竿头风欲平。张帆举棹觉船轻。柔橹不施停却棹，是船行。”
楼上歌女竟然回道：“满眼风光多闪灼，看山恰似走来迎。子细看山山不动，是船行。”
两人歌声都极其细腻优美，如一阵春风拂过茫茫戈壁。钟离权只道狄君爱好军略谋划，没想到唱歌如此动听，禁不住多看了她几眼，那被风沙吹红的脸蛋别有一番韵味。狄君听到歌女回应，满意的点了点头，放平视野，恰与钟离权四目相对，钟离权虽说义烈，平时有豪侠之风，但在男女之事上反倒扭捏，始终是道心与本性相争斗，少了一种风流情韵。
钟离权正慌乱欲避时，忽听楼上传来一个极干净的男声沁人心脾：“快上来坐，劝君更尽一杯酒，然后不要留恋这个小镇，这里既粗野又喧闹。”
狄君闻言喜形于色，对众人高兴道：“我们可以上楼了。”
赵眺遂安排所属家仆在一二楼就坐，不够位置的由伙计在楼下加桌，吩咐上好酒好菜，饱餐一顿，钟离权师弟张伯伦四人也在其间。
而店家则引着钟离权、狄君、蓝采和、何青玹与赵眺五人上了三楼，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与楼下人满为患不同，偌大一层楼只坐了三个人——一个面容姣好、神姿高彻的中年和尚，着一身白色僧衣**坐在临街窗前；另有一老一少坐在角落，老的弯腰驼背，一脸风霜，塌鼻大嘴，奇丑无**，脸上却无一根胡须，少的轮廓英朗，可惜肤色苍白，看起来极不健康，偏他又穿一身黑衣，对**明显，两人桌子上还搁有一柄厚背刀，刀身也是漆黑的。
和尚见众人上了楼，起身相迎，微笑道：“赵公子、钟离少侠、蓝少侠、何女史，久仰久仰，快请入座。”其声暖如春风里的几缕阳光，听来好不舒服。
角落里的两人仍然一动不动，全无会客的意思，狄君虽然对此不悦，但碍于和尚的热情，不便发作。钟离权等四人对和尚一见面就知道自己的身份颇为诧异，狄君及时介绍道：“这位便是江湖上人称‘妙僧’的万花和尚。”
赵眺闻言，“啊”了一声，满怀敬意道：“你就是僧一行的高徒僧万花？”
僧万花双手合十，微微点头，含笑道：“正是小僧，‘妙僧’不过是江湖上朋友们的抬爱罢了，小僧只是狄府一介普通的细作。”
狄君咯咯直笑，其余四人却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一见面万花就知道他们的身份，连“妙僧”都是狄府的细作，那狄府全盛时该有多可怕。
这僧万花俗姓程，家中排名第十，呼作程十郎，可怜少时家道中落，流浪街头，幸被一代名僧一行和尚收养，尽得其**传。当今**名僧或成名于佛法，或扬威于武学，只有僧万花上知历律，下知地理，学识最为广博，故人称“妙僧”。连这等人物都是狄府细作，可见当年狄府收揽了多少英豪。
狄君无**自豪地向四人解释道：“其实这座酒楼正是狄府在陇右道的重要据点，可以及时收集到玉门关内外的重要情报。”
赵眺是一个地方豪强，军略谋划方面要**钟离权这种江湖游侠敏感得多，立即看出这一据点的意义，当即感叹道：“狄府**可谓国之重器，可惜当年皇帝囚禁袁芳，裁撤狄府，使狄府不得不转入地下。”说到遗憾处更是“唉”地叹了一口气。
狄君撇撇嘴，略带遗憾地说：“狄府即将重上台面，可惜并不再叫做狄府了。”
除僧万花外，其余四人都“哦？”地惊讶一声。狄君遂缓缓解释道。
原来当年同在狄府为武周效力的还有周兴、来俊臣等人，他们大兴罗织之狱，天下士庶莫不胆寒，虽则周兴、来俊臣**最终伏诛，但狄府名声已坏。如今倘若贸然重建狄府，上则天子猜忌，下则百官骇然，无异于自取灭亡。唯有托身于名动天下的大英雄，并异狄府之名，方能重登台面。这大英雄还得是战争英雄为佳，寻常大侠可镇不住官场，当今大唐西败绩于大食、北丧师于契丹、南失地于南诏，在此之际仅有一位将领绝无败绩，那就是新破吐蕃石堡城的开府仪同三司哥舒翰。恰逢皇帝授命哥舒翰筹备设立神策军，狄府与哥舒翰一拍即合，哥舒翰**领狄府重返台前，狄府并入神策军以壮其势。
说到此时，僧万花却向狄君使了一个眼神，示意其不可再说。狄君也意识到失言，狄府的原则向来是机密面前无亲友，当年徐敬业起兵讨武后而骤败的一个重要原因正是徐敬业的一个小妾和骆宾王的一个文友其**实身份都是狄府密探。
谈话骤然停止，狄君唯有举杯饮酒借以掩饰。僧万花以茶代酒，轻轻啜了一口，趁机带开话题。
僧万花为众人讲解敦煌历史地理风土人情，说到莫高窟更是妙趣横生，众人听得如饮甘饴，也就忘了刚才神策军的话题了。
众人又从敦煌的历史聊到了当今局势，僧万花说道：“以往敦煌酒泉一带有响马，其首领自称陇右五虎，但当时**清平，响马难有作为，陇右五虎更是投奔京漂盟卫公子，洗白后得以进京谋个一官半职。”钟离权点头称是，并说已同五虎打过交道，其中四虎已死。僧万花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这批没了首领的响马本该寂寂无闻了，但近年来了四个新的首领，他们将据点迁出玉门关，在一片奇石峡谷中新建山寨，号曰红石寨，并打劫玉门关来往商旅，一时声势大振，你们此出玉门关可要小心。”
何青玹好奇问道：“这一伙强人是什么来路，竟能有此作为？”
僧万花口宣佛号，继而说道：“这四位首领身世可不一般，大当家名叫贾玉，乃隋末山东响马贾家楼四十六友之一的贾闰甫之后，使一根黄金秤杆，二当家名叫史云，乃贾家楼史大奈之后，使一柄长斧，三当家名叫薛宝，乃西秦霸王薛举之后，使一对镔铁锤，四当家名叫王凤，乃瓦岗大将王伯当之后，使一条长枪。四人聚义，颇有隋末响马大碗喝酒，大秤分金的意思。”
钟离权不解道：“当今四海升平，岂是响马纵横之世？”
蓝采和闻言讪笑道：“云房你是久居山中，不知人间烟火。如今朝廷在内**派争斗，在外藩镇坐大，在上皇子纷争，在下权臣谋利，域外吐蕃强而大食兴，域内寒门因科举渐起而门阀依旧当道。大隋天下未丧乱之前，亦称盛世，然而引发乱世的矛盾，又岂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众人都觉有理，莫不点头称是，除了赵眺。赵眺乃世家门阀，自然不愿意与寒门子弟谈论政局，遂岔开话题道：“狄女史，我们就要出关了，你召集的华山、崆峒二派人手怕是不来了吧？”
话音刚落，忽听楼下马蹄得得，随着几声“勒！”，马鸣响亮。僧万花推窗窥看，含笑道：“他们来了。”然后他吹响口哨，但听店家砰砰砰得跑下楼去迎接。
众人一时齐齐望向上来的楼梯，心想这二派领头的人究竟是谁，如此轻慢，恁时才到，也都有了轻视之心。
但当两人出现在楼梯口时，大部分人都没有了轻侮之意，甚至觉得这两人现在能到简直是太早了。
上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一位一脸沧桑的中年人，拄着一根镔铁拐杖，显然是一个跛子。一个跛子你如何要求他行得快。
女的是一名中年妇女，除了“中年妇女”四个字已经没有更好的字眼来形容的那种人。这种人你几乎每天都能看见，在杂货店为一文钱吵架，在珠宝店看着心仪的首饰两眼发光却只能悻悻离去，她们年轻过，她们苗条过，她们有过梦想，她们有过生活，她们有过自己。但如今她们的时间被相夫教子所霸占，被油盐酱醋所浸染，她们开始发福，她们开始色衰，她们不再精力旺盛，她们不再追逐梦想，不是因为她们的渴望不再炽烈，而是因为青春只有一次。这样一个女人能够远赴异域，必然要先安顿好一切，从对儿女教书先生的打点到家中的粮食采办，无一不要劳心劳力，她现在能追上来，简直要算快的了。
僧万花一见两人，当即起身欢迎道：“洪水道兄、东方大姐，别来无恙，快快入座。”
如果说乍一照面还有人对这二人不重视的话，现在则无人再敢轻视。
华山派李玄，道号洪水，剑法高绝，一柄长剑如白虹贯**，年轻时曾和嵩山李泌齐名，并称山东一剑、关西一剑。二人曾在天宝三载协力破败突厥狼卫潜入长安焚城的阴谋。可惜是役李玄中箭受伤，成为跛子，从此名气渐衰。
东方翎，是崆峒派掌门司马玉的妻子，也是其师妹，年轻时美艳动人，人称“塞上红花”，尽得崆峒派**传，可惜如今却被其夫遮住了光辉，成了一名平凡的中年妇女。
众人也都起身相迎，李玄却不入座，目光一扫众人，说道：“哪位是钟离少侠？”
钟离权双手抱拳道：“在下便是，前辈有何见教？”
却见李玄摆摆手道：“别前辈长前辈短的，我不过虚长你几岁，叫我李拐便是。”说着他杵了杵铁拐，又道：“我年轻时和你一样意气风发，直到我膝盖中了一箭。听闻你最近名声不小，还有人将你与李泌并称，我想试一试你的身手。”
东方翎听说要**武，暗淡的眼神忽然亮了起来，对李玄施礼道：“老哥哥你要**武，妹妹我斗胆添个乱也**一场。”说罢东方翎又面向赵眺施礼道：“赵公子，世人皆谓你们赵家三十二势长拳陇右无敌，我为外子鸣个不平，愿与你**试**试。”
钟离权见到成名人物，好胜心起，赵眺极为看重家世，也不愿逃避挑战，但二人碍于大家是一伙的，贸然**武有伤情面，遂都看向狄君，等其首肯。
僧万花却低声道：“赵公子、钟离少侠，你们就应允了吧，洪水道兄与东方大姐这种人，生活在过往中并不好受。”随后他又吹响口哨，唤店家上来移开桌椅，腾出场地。
四人分作两对，皆跃跃欲试。钟离权首先发难，掷出双剑直击李玄，李玄不闪不避，挥起铁拐去格双剑，铁拐少说也有二三十斤，李玄单手使起来竟然趁心应手，毫不凝滞。铁拐力大势沉，轻易弹开双剑，钟离权拉回双剑握在手中，抢上再劈李玄。李玄脚步仍然不动，仗着铁拐**剑长，直直刺出一拐，击向钟离权胸膛，实乃攻敌之必救。钟离权见状撤剑格挡住铁拐，借力后退，以图再攻。
这两人一转眼间已经攻守两招，另两人才开始动。赵眺先抱拳行礼，东方翎亦还礼。赵眺弓步起势，东方翎虚步以待，手做持胡笳状。赵眺紧接着上步冲拳，东方翎并不硬接，闪身避过。赵眺又盖步撩拳，东方翎又退步再避。赵眺接着行步崩拳，东方翎仍不接招，绕场地而走。两人继续一攻一闪，看似赵眺占尽上风。
另外两人则是钟离权处于劣势。钟离权使尽浑身解数，仍不能逼退李玄一步。华山剑法以奇险著称，李玄的招式却稳重非常，每一铁拐的递出，都朴实无华，绝无花招，但又拿捏准确，恰到好处，砸肩、击臂、刺胸、扫腿，令钟离权不得不防、不得不避。李玄本已在剑法成名，膝盖残废后却不消沉，继而改练鞭法，他练鞭**练剑还要刻苦百倍，其契而不舍之精神教人敬畏。
钟离权数次无功无返，体力消耗不小，不宜久战，必须使出绝技来，遂猛运内功，右臂一振，青龙长剑顿时剑芒暴涨。李玄惊诧之间青龙长剑已向自己劈来，剑芒吞吐不定，浑如蛇信。李玄仓促间横举铁拐一架，运功相抗，但听铛得一声，剑芒倏忽而灭，镔铁拐杖上也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两人右臂俱是震得发麻。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李玄扭动右手，竟从铁拐中抽出一把暗**的刺剑，来刺钟离权。钟离权大惊失色，急用青龙短剑来挡，又是叮得一声，两人都已借力退开。
这边两人才过了拼命的一招，正自运功平息，忽听得那边两人传来**数声。原来赵眺空挥数拳，却始终追不上东方翎，正气息不稳时，东方翎使出崆峒派绝技胡笳十八拍，十八掌一掌跟着一掌绵密攻来，赵眺堪堪避过六掌，再也避不开剩余十二掌，遂使出马步架肘一招，硬接下了这一十二掌。东方翎一路胡笳十八拍打完，飘然而退，但见赵眺露出短打劲装外的双臂已经通红。胜负已定。
“哼哼，你也配姓赵？伯父盛赞赵家三十二势长拳，不过尔尔。”原本坐在角落那一桌的黑衣少年忽然冷哼道。
众人齐齐望向那一桌，钟离权与李玄也罢手，怒目而视黑衣少年。
赵眺强压怒火，瞪着黑衣人，狠狠问道：“尊驾是何人？”
黑衣人不屑地一转头，不再看着赵眺，对老丑仆说道：“李辅国，你告诉他们吧。”
李辅国起身面向众人，阴阳怪气道：“你们刚才不是在讨论节帅与神策军吗？这位就是节帅的族侄，哥舒谭。少主他正是奉命去长安接管你们狄府总舵的。”
狄君瞪着大眼睛，吃惊地望着僧万花，气道：“他在这里，你怎么一早不说？他去长安接替阿耶，谁下令的，我怎么不知道？”
僧万花只是双手合十，低头不语。
却听哥舒谭怒喝道：“你这个叛徒，泄露神策军机密，先杀你以儆效尤！”说罢拍桌而起，抄刀而走，一气呵成。
但见哥舒谭如一只黑鹰扑向狄君，声势夺人，僧万花却缓缓拿起一根食箸，举轻若重，向黑刀猛地掷去。只听啵的一声，食箸碎成数段，哥舒谭亦**停。
僧万花口宣佛号，平静地望着发怒的哥舒谭，缓缓道：“少主，得饶人处且饶人。”哥舒谭闻言冷哼一声，一甩衣袍，又坐回原位。
狄君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带着哭腔问僧万花道：“你……你叫他少主？你一早就知道这些？你……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僧万花依旧毫无波澜地说道：“狄姑娘，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歠其醨？如今节帅已是狄府新主，早一天夺狄家的权，晚一天夺狄家的权，有什么分别呢？魏文帝、晋武帝篡位，还会先同山阳公、陈留王商量吗？时势如此，谁能不从？”
眼泪夺眶而出，狄君掩面而逃，边跑边哭喊：“好！好！我狄君与狄府，与神策军再无瓜葛！”钟离权、何青玹哪里放心狄君，追了出去，蓝采和虽然因狄仪杀死张果一事对狄君有所嫌隙，但他关心何青玹，也跟着追了出去。
猝然生变，坐中诸人无不茫然，李玄稍一思索，对哥舒谭抱拳道：“哥舒公子海涵，在下是狄女史召集来的，并非神策军，神策军他**若有差遣，定当效劳。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李拐要去助狄女史了。”说罢掉头拄着拐杖走了。
东方翎见状也施礼道：“哥舒公子，我崆峒派与华山派一样，今**抱歉了。”言毕趋步退下了楼。
赵眺受哥舒谭之辱，本来恼火，但顾及家族利益，又不便再同哥舒谭计较，至于是留是走，一时也举棋不定。僧万花看出赵眺心思，含笑道：“赵公子放心去便是，讨伐**有功，也算是替神策军出力。”赵眺遂唯唯诺诺退出酒楼。
一行人继续向西，走出玉门关，迈入西域。起初狄君仍然伤心不已，钟离权怎么安慰都没有用，但是时间随着路途流逝，大地在眼前舒展，它敞开怀抱，如大海一般宽广，狄君见到广袤的原野，心情也渐渐平复了。
他们慢慢接近图伦**，炙热的太阳下，**原边缘仍然充满雨水和芒**的清香。羊群曾在这里漫游，成百上千，成千上万。柔然人曾在这里生息，还有突厥人和铁勒人。**的马车曾经在这里缓缓前行，一步跟着一步，一程接着一程，向西域迈进。而**原的那面，图伦**里尘土飞扬，河水苦涩，这些河流从未汇入大海，它们渗入沙土，消失无踪。狼群在夜幕中穿行，夜深未眠的人们会听到，它们那狂野而孤**的呼喊，那声音回荡在远山和家园之间，像梦一样遥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