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少数之资本的血
作者:蜀蛇
分类:官场职场
字数:180861
本作品由传奇中文网首发,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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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安说:“我眼睛一花,眼前净是钞票的幻影,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迷迷糊糊伸手一薅,轻易就夺下对方手中宝刀。我扑通跪下,低声恳求:帮我个忙吧,我很难很难。女人厉声喝问:难不难跟我什么相干?我马上站起来,近似发疯恶狠狠说:对不起,只是问你借点钱,一定还你。说着我眼睛一闭,将就女人的宝刀 ,“啪”地砍下我左手小指。”
陈大安说:活埋井下七天七夜,竟然奇迹般得救,电视里我被蒙头送往医院,不给观众看见真面目。直到经过演戏般化装彩排,才重新出现。电视里我对观众说:困在地下煤坑没食物,只能啃食用于坑道支架的原木树皮;没水喝,只能喝自己尿液……导演要我讲述这些噩梦般经历必须挤出幸福笑容,必须眉飞色舞像回忆愉快的往事。可我毕竟不是演员,只是挖煤民工,被迫出场的表演漏洞百出。主持人也意识到了这点,立即换个话题,将话筒递到我嘴边,喜气洋洋问:得知自己获救后,最想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我一愣怔,事先排练没这项内容。愣了片刻我含糊其词回答:感谢大家。主持人紧跟着问:第二句呢?我更加迟疑,不知如何回答才能让对方满意。停顿片刻我吞吞吐吐说:感、谢——领导。主持人仍不满意,耐心开导我:不要有顾虑,讲出心理话。我将信将疑问:当真能讲真话?主持人肯定地答复:就是要实话实说嘛。她再问:得知自己获救后,你最想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我以为当真能讲真话,便对着采访话筒说:黑,**的黑。主持人急忙补充一句:他说的是井下……
过后主持人十分惋惜地对我说:你把自己形象损害了,再宣传你没意义。果然就再也没人对我感兴趣。我从医院出来后,拿到煤矿拖欠的两百多元工资,煤矿就把我辞退了。
下来去哪里呢?不想回家,挣不到钱回家没脸面。也不想另外找矿挖煤,已遭活埋一次,不想再经历一次死里逃生。我拎上装满自己全部行李的塑料编织袋,在繁华的省城街头漫无目的张望。车水马龙中没人在意我,我愁眉苦脸,看不到任何属于我的希望。
拐进一条灯红酒绿小巷,想找个面馆凑合着对付一顿,我早饭还没吃呢。就在这时,看见巷子里一家叫甘霖的洗浴中心,挂着招工牌子。我急走两步推门进去,厅堂很小,只有一位胖女人坐在吧台。我问:招工,是吗?胖女人把我上下打量,可能看我眉清目秀腰杆笔直,二十多岁英气勃发,就问:会吗?我自信满满说:搓脚擦背的事又不难,不会好学的呀。胖女人问:有没有身份证?我点点头。胖女人拿出一纸空白合同说:愿意就签合同。我吃了一惊:这还什么都没谈呢,怎么就签合同?我问:做什么?胖女人说:啥都做,啥都学,听安排。我拿起格式合同看,寥寥几行字,既不载明**,也不说明每天工作多少时间,仅仅规定:“任何一方单方解除合同,必须赔偿对方损失。”赔偿多少损失?也是语焉不详。不过我暗暗高兴:不写清楚也好,到时大家都好耍赖,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转身就走她能拿我怎么着。于是我在合同上签下自己名字:陈大安。
胖女人收了合同说:身份证留下。我问:为什么?胖女人说:规矩。不然拿了我东西,找谁去?我环顾一圈,并不见什么值钱东西,但犹豫着还是交出身份证。胖女人“啪啪”拨通电话,对着话筒小声嘀咕几句,隐约听到“陈大安”三个字,然后就听她安排:三楼,有人接待。
旁边楼梯铺着猩红地毯,看样子还干净。我上二楼,赫然一条走廊灯火通明,走廊很长,沿着走廊一直往前,尽头是换鞋的房间。客人不多,服务员不少,似乎每个客人都能受到无微不至照顾。我再上一层楼,一位膀大腰圆的男人叉着腰,像尊门神守在楼梯口。看见我上去,他深深一鞠躬说:先生,请去二楼换鞋。我说:我是新招来的。他马上变脸,轻蔑地“哼”一声,不无恼怒地转身敲响侧面一扇门,好像我是来抢他饭碗。门被无声打开,他低声报告:老板,新来的。有人探头出来招呼:进来。我紧走两步跟进去,门被严丝合缝关上。我揉揉眼睛,窗外阳光灿烂,刚才在走廊见不到一丝阳光。厚重窗帘立即又被拉上,这时才看清房间里五六个男人,还有几台监控电视,门口、走廊都在监视画面上。同时还看见画面中:曲曲折折走廊里,穿着浴衣的客人和身穿工作服的技工步履匆匆,像是进出包厢……我满怀好奇盯着监视画面,突然听到一声吼,像惊雷炸响:规矩知道吗?
我侧过身看,房间宽大,一位看上去是老板的男人西装笔挺,目光阴冷像锋利刀子,双手抱胸虎视眈眈瞪着我。我顿时感到莫名恐惧,摇摇头说:不知道。“啪”地一耳光扇过来,我慌忙抬手隔挡,愤怒质问:凭什么打人?“啪啪”接二连三耳光扇来,我坚决地冲出一拳还击。可拳头被对方接住,还顺势一拧,我立即感到自己胳膊大旋转,膀子都快被拧断了。我本能地侧转身子,手就被反扭在背后,似乎老板练过武功,手上非常有力,像铁钳夹住我手腕,几乎能捏碎我骨头。又是一句:规矩知道吗?我大声怒吼:不知道,**凭什么打人?“嘭”地一声,我屁股遭老板膝盖狠狠地一个冲顶,我迎面扑向坚硬地板,满脸着地鼻血喷出。随即上来两三个男人,揪起我头发,在我嘴里胡乱勒根指头粗尼龙绳。我想喊救命,可嘴里勒进绳子发不出声音。他们对着我乱脚猛踹,像飞扬的马蹄,不消几个来回就把我践踏得满地滚爬。老板再次问:规矩知道吗?我怒目而视,脸上泪水血水一起流淌。老板努了努嘴,一个人解开勒在我嘴里的绳子,老板又问:规矩知道吗?我意识到反抗是徒劳,只好说:知道了。“知道什么?”我不知如何回答。老板坐回原位,正一正西装,大声喝令:跪好。我抹一把脸上鲜血,浑身疼痛难忍,但还得双膝跪坐。老板脸面精瘦,像刀砍斧削过,没一丝表情,像阴冷干尸。他随手拿起一把匕首,十分娴熟地在手指间摆弄,如同摆弄一支铅笔,凶狠地瞪着眼珠子说:老子的话就是规矩,知道吗?我再次回答:知道了。老板阴沉沉警告:如果逃跑,身份证上有你家地址,家里还有娘老子兄弟姐妹吗?我想说没有,但又怕骗不过对方再遭毒打,只好点头说:不敢跑。老板收起匕首说:要你家里人平安,就要守规矩。然后一挥手:给他纸笔。旁边人拿来纸笔丢我面前,老板说:照我的话一字不漏地写。借条:家庭急需用钱,今向甘霖洗浴中心借到现金十万,每月从工资中扣还,直至本息结清。
借款人:陈大安
证人:###、###、###……
一九九#年六月四日
我撅起屁股爬在地板上,一手捏笔微微发抖。知道落下这样的字据意味着什么,但还是一字不漏地写了,旁边几位所谓的证人签上各自名字。其中一位也穿西装的中年人,大概是领班,把我从地上拖起,扔给我一套技工工作服,拍拍我肩膀说:从此就是同生同死兄弟。去吧,洗干净。
房间就有浴室,我惊魂不定进入里面套间,对着浴室镜子照,牙齿咬得“嘎嘣”响,却又清醒地意识到:这是个魔窟,这些人什么都可能干。不能反抗,也不可能逃跑,如果逃跑,这些人真有可能去我老家找麻烦,似乎他们杀人也不怕。
我稍微洗去身上血迹,穿上工作服出来,惟恐哪点疏忽又遭毒打。领班吩咐我带上自己行李,带我走出房间,来到一间零乱屋子说:就住这儿,吃饭自己想办法。我小心翼翼问:怎么想办法,难道可以上街?领班笑着说:兄弟,回家也没人拦你。不过你早晚得回来,就算你能上天入地,你家人咋办?我立即明白这不是吓唬,否则怎么敢话说得如此自信,似乎告发他们也不怕。
一位女服务员进来说:女区403,需要少爷。领班说:知道了。回头吩咐我:人手不够,就去接客。很简单,客人需要咋做,你就咋做。我慌忙说: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领班问:想知道啥?告诉你,啥也别知道。可是,我仍旧很惶恐:至少要知道,哪些可以做,哪些不能做呀?领班拍拍我肩膀警告:兄弟,这话不能再说第二遍。客人不满意,知道啥后果吗?我马上想到挨打,可能还是更加残暴地毒打。我十分无助地问:那我该怎么做呢?领班猛一挥手,再次警告:咋做是你自己的事,没人教你。记住,这里没人教唆,都是你们技工自己的事。每天一百元定额,必须完成的工作量。女区403,记住了吗?领班转身出门,我垂头丧气环顾一圈,房间四张铺,看不出哪张铺属于我,可能只是个休息间。我将行李塞进床下,暗暗想:只好先去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