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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高楼林立，陌生的繁华，她已逐渐熟悉。桑叶，桑叶自小就**她聪明伶俐，她**不上她，也不愿意**。
她流着清鼻涕起，就跟在堂姐桑叶屁股后头，洗衣煮饭，上山割猪**、下河放牛、钻林里抓竹叶子烧柴，腊月里，学打毛线、扎花纳鞋底，这是桑家沟的女孩嫁人前都得会干的活路。
桑蕊不笨，就是不那么灵巧，明明有顶针，还是常被**破手指肚；割猪**也是，不上心，人家桑叶一到河边，低头弯腰，淹没在齐人高的嫩绿“鹅浪**”中，唰唰唰，只听镰刀霍霍响，没多大工夫，就有满满当当一背篼猪**。
桑蕊是乡下人骂光会耍嘴皮不勤劳做事的那种“白嘴”，她干活就开小差，不是看天上流动的云彩发呆，就是扔下镰刀，去抓飞舞的蝴蝶。挨到天黑，她的背篼只有半背篼杂**。回家，就遭到父亲的一顿拳打脚踢。桑蕊嗷嗷大叫干号着，左邻右舍闻之不**，跑来劝说，天长**久，桑蕊父母也习惯了她这不成材的德行。
可桑蕊读书的成绩顶好。好也没用，她是女娃娃，横竖要嫁出去，桑家祖辈习俗就是重男轻女。
桑家在这山沟算是大户，他们赖以生存的是种桑树养蚕。每年**了这蚕茧，娃娃的读书学费、地里的农药化肥费，基本就能维持走。
桑蕊以为她这一辈子都得和桑树纠缠不清了呢，世事难料，她的堂姐桑叶，有一天，突然从村里消失了，此后，每月邮局就会有一笔汇款给桑叶的父亲，村里人眼红得很，包括桑蕊的父母。
春节，堂姐桑叶回来，排场颇大，惹得全村人轰动，节后，村里一大半的女娃都跟她出去“赚大钱”了。
桑蕊死活不肯去，哪怕被父亲用桑条打得满地打**，好歹熬过一年。桑蕊高二时，母亲突地一**，那年夏天，村里涨洪水，一年的庄稼白忙活，家里没了收入，桑蕊再没理由厚脸念书了。她将母亲给的三百元缝制在内裤边角，背着软塌塌的书包，里头胡乱塞了几件换洗衣服，随了母亲娘家人王二流子，在瓢泼大雨中上了去省城的公交车，一路颠簸，换火车，倒客车。
“你在咋子哦？”桑蕊双手抱胸，冲着外面的风景正**，肩头猛遭人轻拍，如受惊的小鹿，回首撞见脸蛋喝得红扑扑的桑叶，环顾四周，房内的**女孩都走得没影了。
“你先回嘛，这个时候了，不会有客人来，我今晚要出台。”
桑叶喷着酒气，一把解开脖子上的花色丝巾，扯下船型红帽，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说酒话：“**的，这些臭男人，这样对待空姐，看来，这空姐也没啥稀罕的，也就是个空中服务员嘛！”
“我陪陪你。”桑蕊挨着醉意深沉的她，安静听她发泄。桑叶有固定的**男朋友，每月有生活费给她，趁男友回**，她打扮得花枝招展上班，每晚不同身份、装束，忽而**，忽而**，忽而贵妇，仪态万千，博得最受客人欢迎的**名号，妈咪喜欢她，常以桑叶为表扬对象，要**女孩学习。
桑蕊学不来，她固执地用自己的观念劝导桑叶该专心相待**男友，桑叶正埋头在笔记本上唰唰唰快笔游走记录客人的电话号码，见桑蕊较**，她撂下笔，望着天**的桑蕊，恍若当年的自己，她幽幽嗤笑：“你在这里待久些，见多些男人，说不准，**我还花心呢！”
桑叶刚来上班，遇见一位年轻帅气的**客人，对她很大方，相处一周后，客人给她买机票要她出去玩几天，说是等他下次从**回来就让她做他的女朋友。桑叶乐不可支，听话地乖乖出去游山玩水，想着即将成为**人的女友，衣食无忧，可不潇洒快活，令**姐妹羡慕？
现实粉碎她的春梦，待她归来，**男人早领着旁的**唱歌吃夜宵，她上前质问，渣男根本视她为傻妹。领受了这番当众羞辱后，桑叶自此绝了心，断了情，发狠不再天**幻想，以赚钱为终极目标。
所有的甜言蜜语，温言软语，都冲着客人们的荷包，反而引来一群男人，对她大献殷勤。
她算是看透了——或许来寻欢的客人们，本来也不要感情，他们要的是买卖的乐子，谁也不欠谁。
“你乱说呢，我才不会！”桑蕊自信满满，纯净的眼眸里闪现出美好的希冀。
“你还没被骗够么？”桑叶咽下这句话，她陪桑蕊到医院做手术时，桑蕊也是奇怪，一句话也没说，一声痛也不哼，难道她就不恨那个弄大她肚子的男人？桑叶不问，桑蕊在床上躺一天后，就下地了，乐呵呵没事一般。
桑叶不怪她，她是还没让人伤得厉害呢，人啊，须得自个儿去经历，去撞墙，疼了，痛了，就清醒了，这，远**说教有用得多。
“阿叶，阿叶”房外有男人的公鸭嗓门在大叫。桑蕊耳尖，忙啪地在桑叶的肩上打一下：“快，客人在喊你呢。”
“慌什么，男人嘛，就得要他等等呗。要不然，心急啷个吃得到热豆腐？”桑叶不以为然，慢吞吞坐起身，从包里掏出圆镜补完妆，朝桑蕊嘟起红艳艳的嘴：“好看不？”
“太好看了，像**明星。”桑蕊捂嘴轻笑。
“NO, 不是像，人家本来就是**明星，天生丽质呀！”桑叶捏了下桑蕊的腮帮，表达不满，起身认**纠正。
“是，你就是桑家沟的大明星！”桑蕊拍着巴掌，点头承认。
“哦耶，这才是好姐妹嘛！”桑叶摇摆着柔软的腰肢，做出千娇百媚的姿态，扭到门口，返身回眸一笑，顺带送上飞吻一枚。桑蕊哭笑不得，隐隐觉得桑叶变了，变得让她既爱又怕。
空荡荡的房间，就剩下她。夜已深，耳边灌满包房内客人们鬼哭狼嚎的夜半歌声，桑蕊失落透顶，说不上缘由，她怏然不悦地走出霓虹灯变幻不定的大拱门。
刚抬脚下楼梯，眼尾瞥见易荣的车，心里咯噔一下：他来玩了，没找她。转念一想，应当庆幸呢，她是答应他，请假不上班，正好错过。桑蕊失望之余又有些小开心，她决定假装没看见，招手搭上一辆摩托车快速驶向夜色。
桑蕊前脚刚走，易荣后脚就出现在“白象”大门，他把车借给表哥林海了，这段时间，他忙着在外地办事，才回来，表哥用手提电话联系他，一起吃夜宵，他想到了桑蕊，也想看看她是否听他话，果然如他所料，她不在。
桑叶今晚陪的客人就是易荣的表哥林海，一脸倦容的易荣走进房内，她便使出她的招数：“唉哟，易老板，怎么才来呀？我妹妹想得你好苦哦！为了你，她都不**了，啧啧啧，这份痴情，也就是易老板你才有这个本事呢。”桑叶有心要成全桑蕊，那个只想读圣贤书的傻妹。“她**是**妹？”易荣听了她这番话，浑身舒坦，他来了精神，凑近桑叶故意询问。
一周后，易荣开车载桑蕊到珠海，饭后，两人沿着酒店后面的沙滩散步，“你中意读书？”易荣拉着她的手，并肩坐在沙滩上问她。“嗯，是呀，我……”桑蕊极其自然地答他，想到家中困境，想到数月前，秃顶的工程师对她说的谎言，想到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受着痛楚，心头发酸，呜咽着说不下去。
此时，大海黑暗而宁静，望不到尽头的海面偶有汽笛声传来，天上稀疏的星星或明或暗不时闪现，寂寥惆怅的忧伤包裹着桑蕊。
易荣**自沉吟着，似乎早有盘算，半支烟工夫，下定决心：“做我女朋友，你不用上班了，我供你读书！”
“阿荣！”桑蕊听到这话，猛然昂头，脸上泪痕犹在，尽管上当受骗过，她还是相信，她会去读书，就如现在。她不再多说，这一刻的到来，仿佛意料之中，她一头栽进他怀里，死死攥紧他，用这样实在的方式表达对他的好。
那一晚，在**《春天的故事》的歌声中，桑蕊成为易荣公开的女朋友，结束她短暂的欢场生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