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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屋外。
林间已有阳光洒下，可天色尚早，雾气仍有些浓。
徐芳将前日打来的泉水倒了出来，水色清清，在木盆里微微漾开，映着天色与林间的翠绿，一方水面恍若天上人间。
水好凉。
她端起水盆，想叫李瑶过来洗脸。却见那人单手执枪立于朦胧水雾间，一席布衣衫，却好似满身华服锦缎。浓墨般的发只用布带高梳起，利落干净。她在烟水里显不太是太分明，远远一瞧倒像是位满腹书卷风流的少年郎。
而后，静态的年少动了起来。手里长枪往前一压，划开一道混沌，另一只手搭上了枪身，横挑或竖劈，发尾像是跳跃的墨痕，衣角翻飞，虽是闷声不语只留长枪划开滞涩空气的鸣叫，或是枪间勾起疾风引动树叶的沙沙作响，可却让人心里惊起龙吟，像是看见林中那人乘风顺浪，化作惊涛游龙，畅游云间，龙尾一拍，打散阴霾，或是昂**吟，风雨欲来。
好枪法，徐芳暗赞。
神识被那人不经意举手投足勾去，尚是魂魄未曾归于肉身之际，她收了势。不知何时，林间雾气已经散去，那人身形渐明，仍是长身孑立，劲然若松，又似笔直翠竹，傲然独立。
阳光落在她的发，勾出金色的光。
那少儿郎收了长枪，缓缓转身，素净脸庞映入眼帘，才让人回想起，她是个女孩呢。
“哎呀。”李瑶一回头，看见徐芳端了个盆在屋前，“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啊。”
李瑶挠挠头，“我最近觉得自己对枪的理解有了点长进，手痒得很，就出来武了下。一个没注意，把你这里的树劈坏不少……”李瑶飞快地看了眼地上那些被自己劈下来的树枝，有些心虚。
难怪那些话本上的侠客们学了功夫还总要下山游历一番，原来出来见见市面真的会大有精进。刚刚李瑶打上那一套，本是往日里练透了的家学，一招一式烂熟于心，她一直觉得自己就算再练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了，可不知道是近日来那件事或是那个人影响了她，无形中她对游龙枪的理解仿佛又破了层窗户纸，虽是练烂了的招式，可此番打下来却好像式式新奇，招招不同寻常。
她这么一说徐芳才看见地上那一片狼藉，面色一黑，好嘛，这**力也是龙凤级别的了。
“我打了水，过来洗洗吧。”
“诶！”李瑶冲徐芳露了个她所能摆出最好看的笑容，伸手不打笑脸人，得笑！好好笑！
“家里没米了，我今天要去寨子里换点米回来。”徐芳把自己的发散了下来，重新梳了个头。
“我也去。”李瑶用帕子把脸上的水擦干，接道。
“你去做什么？”徐芳奇怪，“你不走吗？”
“不，”李瑶摇头，唐婷还在里面。
“你要想清楚，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在进去一趟，被人抓住了可就走不了了。”徐芳劝道。
“我有枪啊！”那话怎么说的来着，有朝一日枪在手，杀尽天下那什么狗。
徐芳在脑子里回想了下刚刚李瑶的枪法，觉得她功夫是挺好的，“但是好虎架不住群狼啊。”
“欸，对了，”她这么一说李瑶倒是想起来了，“怎么你们寨子人这么少？”
昨天早上也就见了那么几个人而已，后来她跟徐芳溜走的时候也没撞见别人。
徐芳神色一黯，“寨子里的人有一部分不肯听徐磊的话，有的自请出门游历，有的去了分寨，还有的基本闭门不出，只在内寨里，很难见到面了。现在你见到的，不过青峰寨寥寥一角罢了，又能见着几个人呢。”
“哈！”李瑶越听越高兴，“我就说邪不胜正，看来这徐磊也不过是拿个花架子罢了啊。”
“不是的。”徐芳摇头，“现在我们还能这么跟徐磊作对，只是因为他还不曾拿寨主印信出来压人。寨主的头衔是众望所趋的名号，有了威望，它就有力量，可是换了徐磊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它的力量就很小。可是寨主印信不一样，它是权利，青峰寨自立寨之初就有铁令，寨主持寨主印信，所施号令必须遵从。”
“他要让你们一起**你们也得去？”李瑶挑眉。
“对。”徐芳叹了一口气。
“得亏他没拿到寨主印信，不然你们全部都要被他吃掉。”李瑶讽刺。
徐芳明白出李瑶的话，还以为她只是想表达一下对徐磊的不爽，没什么过多的反应，只说，“其实之前也有一些分寨主和堂主怀疑徐磊没拿到寨主印信，要求他拿出来。不过寨主印信事关重大，非大事不得见光。再加上徐磊之前谎称寨主走得匆忙，只交代了他印信所藏地址，还未真正拿出来给他。分寨主和堂主们也有自己的事务要处理，总不能一直聚在主寨里，渐渐都散了，他就这么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这样。”
“活该。”李瑶说。
“他是挺活该的。”徐芳赞同道。
李瑶看着徐芳，想说，他的活该其实也应该算你一份的。但到底还是没说。
徐芳带李瑶一路抄小道往青峰寨里去。
快至寨前，徐芳突然停住了。
李瑶走在她身后，觉得奇怪，问道：“怎么了？”
“寨里加强了防卫。”徐芳轻声道。
果然，江硕的失踪让徐磊神经紧绷了。
徐芳转身劝李瑶，“你还是别进去了吧，只怕你进去了就真的再也出不来了。”
“不行，”李瑶非常坚定，“唐婷还在里面。”
徐芳为难，其实她想告诉李瑶，徐磊武功高强，还有爪牙在手，与她同行的那位姑娘，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李瑶看向不远处，树影里的山寨，没有说话。
其实她也知道此行艰难险阻，可是，且不说自己受雇于人，领人钱财，还得好好替人办事，现下已经领了工钱，却什么事情都没做，于理不合。况且，唐婷怎么也是自己小姨的徒弟，于情，她绝不该弃她而去。于义……就更不该了。
所以，她是一定要去的。
李瑶定了决心，把视线收回来，看向徐芳，“这样吧，你先进去。我在寨外先看看，找个机会再进去。”
徐芳还想劝，可转念又想，该说的自己都已经说完，她不听，就不能怪自己了。
徐芳自小以来，受多了冷眼与欺弄，早已在心里筑起铜墙铁壁，难添风霜，也难以融冰。在徐芳心里，大概也只有江硕与他父亲才能引起她的柔情了。
此番多说已是无益，徐芳也不再多言，对李瑶点点头，转身走了。
别人的成王败寇，身死或存道都只是别人世界里的天与地，自己缺胳膊断腿也只是自己的天崩地裂，说来说去都与人无关。
少管闲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