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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极是温存的说了好一会儿话，叶彻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他走的时候，正是掌灯时分。
碧烟起身相送。
站在长廊上，碧烟斜斜的望了一眼。入眼处，是万家灯火。她心里感慨，忽而想起很久之前，在书上看到的句子，“灯火已黄昏”。从前读着，不觉得其中的滋味。而今与恋人分开的时候，她忽而觉得，自己好像懂了，这五个字的背后，所包含的那样的一种伤情。
她轻轻开口，道：“叶公子，你看，那万家灯火。”
叶彻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心中十分欢喜，道：“万家灯火春风陌，十里绮罗明月天。虽然不是元夕，却胜似元夕了。碧烟，等我。”
碧烟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眸子那样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忽而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送走了叶彻，碧烟想着，左右自己，也没什么客人。不如去看看漫舞。毕竟，在这样一座醉欢楼里，她几乎是没有朋友的。因为清歌的缘故，她更是不想与楼中的任何女子有稍微哪怕那么一点儿纠葛。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实实在在，是太过厌世了。
因为她的出身，注定她从小就不可能有什么真心实意的朋友的。
有的时候，她其实挺羡慕母后和云姨的。那样的交情，她想，她大概再也没有机会拥有了。其实，如果自己也像母亲一般，自小在钦州长大，应该会远比在宫里长大要快乐吧！
她惆惆怅怅地想着，不知不觉，好像又回到了小的时候，母后去雯华宫里叫赖床的自己起床的时候。正要跟母后撒娇的时候，忽而就迎上了一双关切的眼睛。
白芷道：“姑娘去里间歇着吧，榻上这样凉呢！”
碧烟略带歉意地起身，一面睡眼惺忪地跟着白芷去里间，一面问道：“白芷，你觉得，你快乐吗？”
漂亮而训练有素的侍女愣了愣，道：“能跟在姑娘身边，白芷觉得很幸福。”
碧烟带了几分怒意，道：“白芷，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认识的那个女子，是个恣意而飞扬的女子。既然你与那个女子有故，你该知道，在我身边，什么样最好。”
白芷低头，道：“姑**性情，与公主很像。”
少女已然醒转，含含糊糊道：“可我毕竟不是她呀！好了白芷，快扶我进去休息。喏，一会儿让红锦去对面捎几样我爱吃的过来。”
也不知昏昏沉沉睡了多久，一睁开眼，碧烟便看到了一片青碧的颜色。
她仓皇着起身，道：“青夕，你怎么来了？”
青夕转身，道：“碧烟，你觉得你现在快乐吗？”
碧烟刚准备系上衣带的手，陡然停住，怔怔道：“怎么这样问？”
夜，很是寂静。
仿若多年之前，那个一身素衣的女子，望着连绵的雪山，忽而失言，道：“夕光，你去过南汜吗？”
青夕觉得，她们两个人，其实是很像的。
但，又太不相同了。至少，眼前这个粉色衣裙的少女，曾经无忧无虑过十几年。一如当年，在那场惊天的巨变之前，她快乐不知愁的那么多年。
脑海中那一抹倩影，忽而飘散。那样只属于冰天雪阁的沉静的幽香，令她的神思起伏。脑中那一丝残影，也渐渐与眼前的女子所重合。
“我想，我大概是很快乐的。”少女轻轻地呢喃，“比起我的父亲和母亲如今身首异处的处境，我很幸福了，也很快乐了。”
她的眼神，那样寂寥。像即将飘落的星子，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寂静无声的夜，就连孤寂，都没了声响。
沉默了许久，青夕忽而开口，语气深深道：“碧烟，其实快乐，是藏不住的。”
“你既然这样不快乐，为何还要答应我做这样的事情？”
她没有料到青夕猝不及防的反问，她忽而感到十分害怕。她就那样抬眸，深深看着这个一身青碧色衣衫的美丽女子。有那么一瞬，她觉得青夕的眼眸，是那样清澈，那样深邃，那样明亮，仿佛可以洞悉一切。她忽而觉得害怕了。这样一个神仙一样的人，大概，是可以掌控自己的生死和命运的。她没有预兆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在害怕。
青夕显示出十足的耐心，仍旧是十分从容，一脸淡定地望着她。
青夕在等。
毕竟，四千年的阅历，让她明白了太多碧烟还没有明白的东西。青夕知道，有的事情，她说再多，也是无用的。因为，那，毕竟是她的人生。
四千年里，她收敛着自己一身的仙气，本本分分地做一个商人，最像凡人不过了。就在要离开的当口上，她实在不想再出什么事儿。毕竟，木家，是她一手打下来的基业。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而给这样一个不相干的家族，带来什么本来没有的灾难。
尽管，她从来没有动用过自己的仙格，去做点什么。其实，就算弥姐当初没有说，她也是明白的。她是可以有那么几次机会的。
她有点儿犹豫，要不要使用，这实在是个问题。
若是实在不行，就用掉一次自己的机会吧！
反正，若是以后走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使用了呢！
碧烟已经在瑟瑟发抖了。她的手指，用力地绞着衣角。
她是那样地局促不安！
青夕见状，心中不太舒服，自嘲似的一笑，道：“碧烟，你不用害怕我的。我——”我们本是故人，话到嘴边，被青夕给切断了，“我和**有旧，我必然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但是我更希望，你是心甘情愿地做这些事情，而不是，为了什么其他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