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悲哀,是作为工具被捡起和使用,而自己却拼命感激。
——《章六·拂尘竹须》
他是在救我?还是,另有什么阴谋?
端木言正揣摩着那个秦二当家用意何在,突然,被押着她的土匪喽啰用力推进一间屋子,两个喽啰将门锁上,守在门外。
这应该就是那家伙的房间了。
端木言费了不少劲儿站起身来,她仔细观察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想找到一件可以割断绳索的器物。
屋子里头十分整洁,桌椅茶几一尘不染,连床帘和被子都像是刚洗过一般。与寨内的其它地方不同,这间屋子没有酒味和血腥味,只有一种淡淡的香味,从桌上的香炉里头飘出。
花瓶!
端木言得意一笑,跳步过去,用头将木阁台上的白色瓷花瓶推倒在地。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声响,花瓶碎成片。庆幸的是,门外的喽啰虽听到声响,但并没有把它当一回事。
端木言蹲下来拾起一块碎片,准备割开绳索,不料此时门外又出现了道人影,她赶忙将地上的碎片都踢到床底下。
“二当家!”
“把门打开,你们可以走了。”
两个喽啰打开门锁后,领命离去。
秦二当家进门后,只是轻轻瞥了端木言一眼,于圆凳子坐下,悠哉地喝起茶来。他面无表情,似乎在等端木言先说话。
端木言用冷冷的眼神盯着他,背后指间不断用碎片割着绳索。
“姑娘,现在只剩你我二人,可以说说你的身份吗?”言语间,秦二当家已发现阁台上的花瓶不见踪影。
“不可。”
“在下秦风,姑娘叫什么?”
秦二当家起身朝端木言走来,而此时端木言还未割断绳索。
她冷呛一声:“你再前进一步,我咬舌自尽!”
没想到的是,话音刚落,秦风**的就定在原地不动了。
“看得出来你是个江湖女子,武功应该也不错。不过,你这样的性子容易出事。”
“何以见得?”端木言故意拖延时间。
秦风突然微微一笑,道:“整个嵚阳县,敢惹我大哥的女人,你还是第一个。”
“你口口声声说大哥,其实,你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秦风闻言沉默了,似乎这一句话击中了他的心坎,道出了他埋**在心底的那一份纠结和痛苦。
“何以见得?”
“就凭刚刚在大厅,你救了我。”
“天**!”秦风突然睁大眼睛,“凭什么我要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端木言保持沉默,因为这个问题她也想知道答案,而秦风此时情绪上的波动让她不敢放松警惕。
“如果我说,我**的看上了姑娘呢?”
“那我就杀了你这无耻之徒!”
话音未落,指间碎片掷出,朝秦风额头飞去。说时迟那时快,秦风一个急速后仰堪堪躲过。
端木言摆脱绳索,正欲夺门而逃,不料秦风飞身擒住她的右臂,将她拉回。两**脚相搏,连过数十招,难分高下。打斗间,端木言多次寻着空档想破门而走,但每一次尝试都宣告失败,更令她气愤的是,对方似乎未曾使出全力。
又十数招过后,端木言心态渐失平稳,拳法也变乱了,一个转身脚下吃滑,险些跌倒在地,所幸被秦风及时抱住。
端木言一掌推开秦风,不禁脸红。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端木言不愿多言,推开门便要离去。门外夜幕一片漆黑。
秦风追至门口,道:“寨中守备森严,你要走可以,我掩护你。”
“不必了,我有个朋友还在寨中。”
“男的还是女的?”秦风不假思索抛出这一问,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这与你无关。”
“出门左拐,过了假山往北,便是后院,一般抓来的人都被关在柴房里。”
端木言一听,暗自窃喜,对这位萍水相逢的男人又添了几分好感。她用眼神致谢,随即纵身跃上屋顶,犹豫片刻,道出“端木言”三个字后,循着墙檐快步离去,消失在夜幕中。
嵬寨门外,荆怜羽单人匹马叫嚣,着实将昏昏欲睡的守门喽啰吓了一大跳。
幸得神秘人的提醒,她步步谨慎,得以摆脱沿途土匪设下的重重陷阱。
诗云:
棕红纤离走河西,龙索拂尘世难敌。
嵬寨险阻如虚设,林箭雨枪似蚊叮。
喝完酒正打着瞌睡的冯四海,突然听喽啰前来报说有人闯至寨门口,美梦被搅醒,正想破口大骂喽啰一番,忽然听到踢寨的是个女人,一下子从睡椅上跳起来。
当他兴奋地赶到寨门口,看到的景象却令他大吃一惊。
众喽啰猜不透冯四海吃惊的原因,是因为看到马上坐着一位长得俊艳脱俗的**,抑或是因为看到**周围地上躺着一群满地找牙的喽啰。
冯四海酒气未消,喊道:“哪来的野猫,敢挠我冯四海的痒痒!”
“你就是冯四海?”荆怜羽轻蔑一笑。
“你是谁?”冯四海问道。
荆怜羽心想,这冯四海一看就是个莽夫,且引他相斗,找机会擒住他。“你下来,陪老娘过几招,老娘就告诉你。”
冯四海兴致大发,提刀出寨,全然忘却白天在端木言身上尝到过的苦头。然而他并不傻,看到对方打伤了他那么多手下,武功肯定不低,此时他敢挥刀相拼,还得是仗了酒劲。
见冯四海冲了过来,荆怜羽倒也没打算闪躲,挥着鞭子对冲过去,这一招过后,冯四海左肩被鞭子撕开一道口子,鲜血渗出。
冯四海慌了,暗道:江湖中没听说有这么厉害的鞭法,还是个女人,难不成是……
不等他细想,荆怜羽的长鞭再次飞将过来。冯四海忙闪身一躲,随后近身逼砍荆怜羽,企图拉近距离减轻鞭子的威力。不料,这正是荆怜羽布置好的套路。虽然距离近没办法发挥十足的鞭劲,却使鞭法中的蛇缚能力得以更好地施展,荆怜羽正是想用鞭子绑住冯四海,胁迫他放人。
想法很聪明,但冯四海手上还是颇有些功夫。他**着敏锐的反应力,及时闪躲,结果仅是手中的大刀被荆怜羽夺走而已。
冯四海近距离看清了荆怜羽手中的长鞭,恰是当年威震武林的神鞭——“拂尘”。
武器被躲,冯四海败退逃至寨门内。
“你是……墨道镖局的荆三娘?”
荆怜羽见冯四海头冒冷汗,道:“既然知道老**名号,那就赶紧把人放了!”
“人既然到了老子的手里,岂能说放就放?”
冯四海定了定神,忙叫手下前去把端木言和梁丘之押过来当人质。
正好打断秦老弟的好事,找机会再把人要回来。想到这儿,冯四海**不住**笑起来。
“那你想怎样?”荆怜羽问道。
“放人可以。”冯四海笑道:“不过,老子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很简单,陪老子睡一晚。”
“哈哈哈哈!”荆怜羽不禁大声笑道,“就你这半死不活的鬼样,还想睡老娘,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不过阿言落入这种好色之徒的手中,恐怕已经……荆怜羽越想越担心,可眼瞅着寨门紧闭,她实在没办法进去救人。
冯四海正得意着,却听喽啰回报,说秦二当家放走了那两人,他顿时火冒三丈,留一部分喽啰们守着寨门,剩下一部分由自己领着赶回寨中欲找秦风兴师问罪。
而此时的秦风正一个人站在大厅中央等着他。
“弟兄们,把这叛徒秦风绑了!”
冯四海见面飞身一脚踢向秦风,秦风没有躲闪,硬扛了这气劲十足的一脚,倒地后刚爬起,立即被喽啰们粗绳大绑。
“大哥,你说过那女人归我了。”秦风辩解道。
“可她的同伙呢?你也敢放!”
秦风万万没想到,冯四海竟然为了他们而对自己大发雷霆。“大哥,听说他们的主子来要人了,我放了他们也是不想寨子惹来**烦。”
“你竟敢反驳!”冯四海怒气中烧,命喽啰将秦风拉下去先杖责五十下。
就在此时,忠于秦风的几个喽啰跳了出来,纷纷向冯四海恳求,求他不要责罚秦风。这几个喽啰跟随秦风多年,对冯四海的残暴早就看不惯了,奈何秦风并无忤逆之心。
冯四海心下一横,拔出匕首当场捅死了其中的两个喽啰。
“还有谁敢求情,一样的下场!”
秦风眼中**泪水,但他不能奋起反抗,即便他的武功相对于冯四海早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也反抗不起来。只因,冯四海对他有救命和收养之恩。
“秦二当家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也让人给绑了?”
秦风一听,这声音是端木言。
果然,端木言和梁丘之一道缓步走进大厅。
冯四海见两人又自投罗网,遂命令众喽啰一齐出手,企图再次抓住两人。众喽啰又将两人团团围住,忽然间,一条神鞭临空甩出,“噼里啪啦”将众喽啰打翻在地。
“冯四海,你不是想睡老娘吗?怎么躲到这儿来了?”
原来周紫铭在暗中使飞刀解决掉了守寨门的喽啰,荆怜羽见喽啰们莫名其妙都倒下,于是便破门而入。不消多时,便寻到大厅处。
冯四海见自己四周只剩下七八个瑟瑟发抖的喽啰,自己也开始害怕起来,于是让人解开秦风身上的绳索。
“老弟,刚才是大哥不对,大哥给你道个歉。现在,我们联手先对付他们。”
秦风容不得犹豫,袖间一根镶金短笛弹至手上,遥指着荆怜羽一行三人。
“端木姑娘,你们不该回来。”
端木言没有料到此时秦风仍然愿与冯四海为伍,“所以,你要使出**本事了?”
“冯四海,我问你,雁落村井里的**是你派人下的吗?”荆怜羽严肃地问道。
“是又怎样。”
“交出解药,老娘留你一条命。”
冯四海大笑,道:“根本就没有解药,你杀了老子也没用。”
“那不是一般的**,一定有人帮你研制。”梁丘之道。
“可惜老子早杀了他!”
冯四海面目狰狞,再次狂笑起来,他猜想荆怜羽他们一定也中了那种**,不然也不会如此焦急地想拿到解药。如果**的是这样,那大家早晚也都是一死,不亏。
“大哥,雁落村是怎么一回事?”秦风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你不知道就算了。”
“没什么?”端木言皱起眉头,生气地道:“十几年来那么多无辜的性命白白丢掉,你竟然说没什么!全村粮食被你搜刮走,到现在大家都还饿着肚子,你竟然说没什么!”
这下秦风终于看清冯四海毫无人性的一面,他原本以为冯四海只是下山抢抢粮食,偶尔不顾自己反对掳回些女人罢了,没想到冯四海竟然狠**到给无辜的村民下**。
“大哥,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秦风质问道。
“老弟,大哥这不是为了让弟兄们吃饱饭嘛。”
“那别人就不用吃饭了吗?”秦风步步逼近冯四海。
“秦风!你别忘了,你也是老子养大的。”
冯四海发觉秦风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似乎要反水。于是他先发制人,刀刃直直地插入秦风胸口。
“秦风!”
端木言尖叫一声,欲上前帮秦风,秦风却抬手示意她别插手。
“没错,我的命是你给的。”
秦风突然大吼一声,用手掌握住胸前的那把刀,猛地发力,瞬间把刀折成两段。他强**着痛拔出胸口的那一段,以极快的速度朝冯四海袭去,一样,刀刃直直地插入冯四海的胸口。
而这一刀,**冯四海那一刀所用的功力深了不少。鲜血涌出,冯四海遗言未留便先断了气。
“秦风!秦风!”
端木言冲过去一把抱住倒地的秦风,伤心地哭起来。
“留个纪念。”秦风将那把制作精致的短笛交到端木言手中,“我是,**的喜欢你。”
“我知道。”端木言已经泣不成声。
梁丘之忙上前观察其刀伤,“你先别说话。”
秦风一把握住梁丘之的手,奄奄一息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个大夫吧。听我说,寨子周围所长的植物中,能制**药的只有夹竹桃,而能制解药的,恐怕就是老君须了。”
老君须!梁丘之恍然大悟,大家所中的**药一定是由夹竹桃和老君须混合在一块儿研制而成的,以老君须的药性稍压夹竹桃的**性,使其转急性为慢性。
虽然**性根源找到了,但是秦风却耗尽了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