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会议一多,下面的干部开会有时安排不过来,就出现一天要开几个会的事,所以办公室的张三就有机会参加属于主要领导才能参加的有档次的会议了,就有机会与各方诸候般的官员平起平坐了。
张三为领导打替开会,应该是件值得荣耀的事,可这种荣耀或光彩只是在去开会的前夕。领导说,小张啊,明天有几个会,你替我开一个,把精神带回来。
好的。张三很爽快地答应后,又装出有些为难的样子,我去合适吗?
没问题的,我已跟主持会议的领导打了招呼。于是,张三就开始在办公室小范围内宣传:哎,明天有个会。
马上就有人问,什么会啊?
这回的会很重要,是主要领导参加的,领导没时间,他有几个会,要我去参加。唉,我手头的事也忙着哩。说这话时,张三掩饰住内心的兴奋,表面上好像显得很无奈,又好像显示出他张三有些“日理万机”的样子。同事们就在那一刻出现像对待主要领导那样的尊重和恭维,把他这个人像领导一样对待,而他张三也只能在那一刻里“出人头地”、“一步登天”了。但这种一刻的精神快乐还是可以继续维持到晚上乃至次日早晨的。
那是晚上老婆回来后,他赶忙把他去打替开会的事告诉她,老婆一贯批评他、轻蔑他、瞧不起他,看他整天跟在领导屁股后面可怜巴巴的样子,对他有些“恨其不幸、怒其不争”了。老婆曾说,要是我脱男子身,我绝对不像你,只混成这么个奴才样子的,起码要做到县官以上。男人从来不和女人一般见识,也不和女人辩论,因为女人的确很有本事,自己开了一个门店,一年赚的钱相当他三年。老婆知道他又要去为领导打替开会了,既为他难过,那是冒名顶姓,就不能去开一次属于自己参加的重要会议吗?但又为他自豪,男人还是有能力,只是这个位置太有限了,命运差了一些。老婆也就显得比平常对他更热情一些,甚至当晚男人提出像以往疯一下的要求时,老婆也很乐意,表情也很妩媚、生动,配合也很默契。男人在那一刻,也去掉平常的邋遢样,对老婆比平常更有胆量和攻击力。
打替开会,大多数时候是很顺利的。上级领导有时很体谅下面人员安排不过来,对去参会的人员很热情、很关心、很周到,用对待有级别人员的微笑去迎接他,还说你来也一样嘛。这时,张三就感到很幸福,很惬意,体会到当官的滋味和受用了。当然,张三到了会场时,就主动对主持会议的领导说,我是替某某领导打替开会来的。他说这句话的目的,在于**尊严。有时上级领导以为打替单位对自己不尊重,就会对来的人有些不屑,或者说,某某没有来呀,这么忙啊!你来了嘛,就算了吧。
张三打替开会的次数的确很多,可每次都能圆满开好会议。打替开会的人,要么去听会,做做笔记,把精神带过来,再原原本本向领导汇报。要么是要汇报工作的,必须搜索枯肠,临场发挥去对付会议主持人的提问,或者作工作汇报,发言表态。张三在办公室工作多年,这对他来说,应该是没有问题,有时感到这像是高中生做小学生的数学题一样简单。
张三去为领导打替开会,不是每回都得胜而归的,那晓得那是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非要一把手参加不可。偏偏那天一把手又要去开另一个很重要的会,其他的副职不是有会,就是很忙的,只好由张三去。可张三主任的一只腿还没跨进会议室的门槛,就被有关人员拉住了。那人和他很熟,也就来了“巷子赶猪、直来直去”:张主任,今天开会的档次高,不能打替哩,说不定领导会不高兴的。言下之意,你的级别不够啊!
于是张三尴尬一笑,那我回去呗,扭头就要走人。那人伸手一拦,走也不能走的,走了更没有人了。我也难向领导交差啊。唉,来个其他的副职也能凑合啊。
张三的脸色很不好了,比**被打、上床被捉更难堪,执意要走。
那人就拉着张三衣角,说是要变通一下,我也没有办法啊,今**持会议的是刚调来的领导,他很严谨,是第一次开会,来的大多数都是一把手。这样吧,你去跟你单位的领导打个电话,要他再跟某领导解释一下。张三终于取得打替开会的资格后,他只好调整心态,马上把自己当着一个领导,而不把自己当着一个办事员。
张三为了不辱打替开会人的尊严和水平,该发言时理直气壮,结果在那一刻里完全改变了自己的形象,连主持会议的领导都对这个陌生人不禁多看了几眼。在他走出会议室的那一刻,也是自豪的,从从容容的,他随着那些被称为领导的人们一同走出会场,脸上挂着一种笑容。
可是,走出来后,张三的自尊也好,自信也好,就开始如烟消云散了。他看着那些坐在一起一同开会、一同发言的领导,尽管他们有的发言很一般,有的发言纯粹是官腔和套话,没有新意,没有深刻的内涵,但他们都朝自己停留在外的小车走去,司机马上为他们拉开车门,他们很熟练也很潇洒地钻入自己的小车中。
可他张三也是一个人啊,尽管他开会时的发言能让主持会议的领导抢着记入笔记,他还是要去赶公交车,迟了就不行的,便又恢复以往上班时那种匆忙、卑琐、平凡的身形,完全没有一丝领导的风范和威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