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人没有性教育这一课。**,有动物性的一面,这是与生俱来的;也有人性的一面,这就加入了卫生知识和道德的底线。
生活在大山里的孩子,性知识的获得大都是在与成人也就是与所谓的过来人日白骟经的过程中领悟到的。所以扯**谈,有时候既能活跃气氛,消除疲劳,还能传播知识,丰富生活。旧时女孩子出外的活动少,即使与人接触也难得听到更不敢去听那些有关性的浑话。她们性知识的获得主要是在出嫁之前母亲在闺房中给她半明半暗地讲述,母女俩一说一听都脸红心跳。土家人称这个习俗叫“劝闺”。女儿家在**劝闺中对于性的了解也只是朦朦胧胧的,似懂非懂。
戌妹儿从小就生活在这老山沟里,出门少,连男人都没有见到几个,她还没有到出嫁的时候,**李卯香也还没有给她谈起过这些闺房的秘事。她只是从心底本能地对当时到来的这位强壮的“诚实人”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究竟渴望什么?她自己都不清楚。青春期里她时常只是心跳加速,浑身烦躁,心神不安,怎么镇静都难以抑制内心的躁动和下身的**痒。
戌妹儿与赵诚实的一夜缠绵,她是第一次接受男人的爱意和给予。开始她是好奇心悸,接着是有点儿能够忍受的疼痛,再是痒酥酥的畅快淋漓,再后来是让她亢奋得失魂落魄神魂颠倒,最后是怎么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便情不由衷的浑身蠕动起来,并大声地惊叫,呼吸困难得几乎是喘不过气来,她的激情达到了高潮……待她陡然的冲动后心情稍微平静下来的时候,屁股下面有一片殷红的血迹浸染到竹席上。
许多动物为了获得性欲机会,不惜进行残酷的搏斗,甚至是伤痕累累直至死亡。大部分昆虫类在一次性的**后雄虫就死去,最悲惨的是雄螳螂在**完就马上被雌螳螂给生吃了,以保证雌螳螂孕期的营养充足,而且这些动物性行为都是它们种族进化的不二选择。上帝在安排生物的性行为上未免有些不太仁慈,甚至是太残酷了些,有时是残酷得让人难以理喻。
性,对于动物只是用于生命的繁衍,唯独人类,除去生殖以外,还有男女的传情达意,更多的是用于生活享乐的时候多。这就是人性,一种与生俱来的生理需求,一种种姓繁衍的基本功能,一种给人们的感情和生活上带来极度的幸福又无尽痛苦的生命过程。人们往往是一场极度的欢愉过后,接着就是无尽的感情和生活上的双重痛苦。这是上帝对人的精神折磨,更是对人意志力的考验。
赵诚实离开龙洞沟后,戌妹儿常常思念着她与赵诚实这人生的第一次际遇,并朝思暮想地渴望着还能重复这朝生暮死的夜晚——女孩子一旦破身,对异性的向往就最是**难耐,烦躁不安,这种相思的痛苦可以叫人疯癫。
清江这块沃土,丢颗石头子儿都能长出个芽来,清江的姑娘也是一次临幸就能怀仔。在龙洞沟的那栋茅草屋里,戌妹儿的肚子一天天地大了起来。
她天天抚摸着自己变化着的肚子,渐渐地懂得了这是怎么回事。她很痛苦:怀孕,让她心烦意躁,精疲力竭;思念,让她心力憔悴,长夜难眠。她常常**赵诚实留给她的那块晶莹剔透的琥珀落泪。她撕心裂肺地怀念着那个“诚实人”,也伤心至极的痛恨着那个“药神巴儿”。最终还是巴望着有一天他又到这山沟里来采药,来到她的家门口,来到她的身边,来看她,来抚摸她的肚子,来同她一起再一次感受这生命之根的蠕动。
人世间有很多事可以重来,那女儿家的青春不能反复。她一旦误食了禁果,一旦怀孕,在那个时代,没有办法堕胎,更没有后悔药可食,这个果子再苦,都只能独个儿咽下独个儿闷在在肚子里硬撑着。
戌妹儿妈李卯香,是个女强人。她是四川奉节与利川交界龙门乡汉流“义”字号舵主李魁然四房所生,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了。
汉流是江湖组织,湘、鄂、川、黔清末民初最为盛行,跟上海黄金荣杜月笙的“青帮会”“红帮会”差不多。有权有势跑江湖的人几乎都玩汉流。汉流各地不相互隶属但相互认同,都凭实力交往,都拜关羽为祖师爷。关羽是东**,所以叫汉流。汉流分“义”字号和“礼”字号两大派别。“义”讲行伍,动辄刀枪相向;“礼”讲诗书,随时唇枪舌剑。都各拉帮派,各成势力,都与政府勾结,或者是政府官员直接为汉流的舵头。政府靠汉流抬庄,汉流靠政府撑门面,各得其所,又各是一家。
李魁然既是汉流“义”字号舵主,又是龙门地方上的客总,所以雄霸一方。就他庄园围墙内的占地面积都是四五十亩地。院内有二十四个天井房屋,主楼、副楼、绣楼、厢房、客室、书斋、棋牌室、佣人房、制作坊等各种房屋分类规范,水井、鱼塘、花园一应俱全。
李卯香就在这个庄园内出生,在这里长大。她从小聪明伶俐,与姊妹们一起学做针线女红,也一起读书。由于她在这豪户中是庶出,不是那个被长辈们特别看重的后代,又是女孩儿,所以她的脾气有些乖张。早些时候她的丈夫覃章华是在她家做园艺工,莳花,培土,浇水,修剪,天天在花园内转进转出,而覃章华这位年轻后生那英俊而朴实的影子也给这些天天都要到花园来赏花的小姐妹们有着倾心的好感。
一天,这些小姐在花园里游玩时,姊妹们着实地疯癫了起来。李卯香从小任性,是每次疯癫的活跃分子,可这一回她不小心把头上的一条金簪给弄丢了。这条金簪是**妈当作宝贝给她戴在头上的。在李卯香室内的妆奁里,她的首饰本身就比其她的小姐们要少许多,所以李卯香心疼不已,他着急地到处寻找。覃章华在侍弄花卉时捡到了这条金簪,在李卯香到花园里四处寻找的当儿,覃章华已猜度出了她在寻找什么,便主动过去把金簪塞到了李卯香的手中。本来就对覃章华有好意的李卯香顿时就更生好意,觉得这个长工心眼儿好,为人朴实。这之后为了报答覃章华的仗义之举,李卯香时常把室内好吃的好玩的在她去花园游玩的过程中,悄悄地揣着在别人不经意时放到覃章华的工棚里的小凳上。
院子里的男人少,从外面进来的男人更少,从外面进来的年轻男人更是少中又少。覃章华年轻,俊实,做事实在,手脚灵巧。他用棕叶编织的巴篓、蟋蟀、竹叶青蛇让那些姑娘们特别开心,她们拿到自己的闺房挂在墙上作为饰品。覃章华还很会唱山歌,清江是山歌的故乡,他的《青冈调》哼唱起来的确还有几分悠扬:
青冈林里水,悠悠往上涨。
一涨涨到河坎上,来了个大姐洗衣裳。
她蓝的洗成白,白的洗成纸一张。
杉木杆杆儿上晾衣裳,
象牙床儿上折衣裳,
箱子角角儿放衣裳。
我心上的妹妹瑟——
我要回来——回来——回来——回呀来
穿衣裳。
这样一来二去,李卯香从内心里对这个会唱歌会编玩意儿的后生的好感不断加深。她在绣楼上给她父亲做的一双布鞋她悄悄地塞给覃章华——其实她本来就是给覃章华做的,说是给父亲做的那是她用来掩饰姊妹们的耳目。覃章华回家时把**的陪嫁——一对绿玉手镯偷了来也悄悄地套到了李卯香那双藕节般的手腕上,一来二去他们之间的爱意便愈来愈深厚。
爱极则痴,重重宅院锁不了浓烈的青春**,女大思春,在一个月黑头的夜晚,李卯香轻脚轻手地摸进了覃章华的工棚……
天湿地润,同覃章华欢愉后李卯香的肚子便长出了个伢来,而且越长越大。李卯香知道自己出事了,便找覃章华商量处置办法。覃章华也懂得自己惹了包天大祸,他知道这件事如果被主人发现就只有死路一条。二人商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覃章华湖北利川汪营人,决定先逃回老家找个地方安身再说。
白天,李卯香走不出李氏庄园的大门。看门的是驼背丁癸,一个对主子非常忠诚的山里人。他把门盯得紧,昼夜不离,还把门内的院坝和门前的石梯打扫得干净,人又活络,院子里老老少少都喜欢他。覃章华叫他癸哥,也是这院子里唯一叫他哥的人。覃章华这么叫他,丁癸内心里有一种人格上的尊严感,所以他俩在个人的交情上还将就些,又都是李家庄园内的下人,所以随便。覃章华因为要带李卯香出走,一个秋天的初夜,覃章华叫李卯香在院子的角落里蹲着,他去找丁癸摆龙门阵,让李卯香找机会出门。在大门口丁癸住的那间看门屋里,他对覃章华讲了个字谜:
“早晨,太阳从西边出来,打一字。”
覃章华对这个字谜太熟悉了,他机灵,不假思索地就讲了出来:
“这个字我都猜不着,还姓覃么?我没读过书,自己的姓还是认得的,是个‘覃’字。”他停顿了一会儿说道:“我来给你讲一个,你猜猜:‘丁毛娃儿的嗲(爹),背个老南瓜,吃又吃不动,熬又熬不叭(pa)。’”
丁癸听明白是覃章华在编谜子骂他驼背,于是吼他道:
“哈格咂,你龟儿在织笼子骂我。哪个吃五谷不生百病?你年纪轻轻的,尽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覃章华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就是要把丁癸惹火,要把他的注意力分散,只有这样李卯香才有机会从他的眼皮子下面出走。正待丁癸痛骂他的时候,李卯香趁丁癸不注意溜出了大门,不大一会儿覃章华也跟了出来,二人双双相携,连夜奔向齐岳山,他们只想走到一处深山老林,行迹越隐蔽越好。天亮走到了龙洞沟深处,这里几乎是与世隔绝。
从此清江源头有了一户人家,几个月后,他们的孽种出生了。于是清江源头多了一个靓妹:覃遵戌,戌妹儿。
李卯香把她的金银首饰卖掉了,勉勉强强在龙洞沟这深山里安了个家。他们在这清江河的源头坚守,男人上山狩猎,下河捕鱼,开荒种地,女人守家纺织,种地饲养。因为这里的气候好,自然资源丰富,他们过着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又因为人勤快,日子总算是过过来了,而且生活得还将就些。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事不随人愿,覃章华狩猎被老虎夺了命,让这一家人失去了顶梁柱。那时候覃遵戌才七八岁,从此,李卯香娘儿俩日子过得艰难。
戌妹儿渐渐长大,她们母女俩也渐渐地习惯了这种相依为命的生活方式,坎坎坷坷,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可“诚实人”的突然闯入,让他们长时间平静如水的生活陡然泛起了微澜。
李卯香只觉得自己的女儿少不更事,犯了她年轻时一样的错误。李卯香又恨自己没有把女儿教育好,看管住,让她惹祸了。她恨那个扯**就走路的“诚实人”,自己种的阳春不管不收,让她娘儿俩受罪。她觉得这个“诚实人”没有当年戌妹儿她爹覃章华对人有责任心:
“日妈的,扯**不认婆**绝不是个好男人!”
李卯香这样骂药神巴儿。“日妈的”是这一带骂那些没有责任心没有担当被人瞧不起的男人的一句口头禅。女人最恨的就是那负心汉。后来她又想到戌妹儿是梦见了一条蛇往她身上爬,她肚中的崽儿说不定是这条蛇借“诚实人”的精液投的胎,蛇就是龙的化身,这还是一个“龙种”呢,于是心里又暗自窃喜。她看着自己女儿大着肚子十分痛苦的样子,再也没有过多地去责怪她了。她暗自下了决心: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条命,是戌妹儿肚子里长出来的一坨肉,也是她自己的外孙。她安慰戌妹儿一定要把这杂种生下来,她们要把他养活成人。如果这孩子真是那条蛇投的胎,将来会非常有出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