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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一个铜元

小说:汉口老通城曾家.1.创业 作者:曾宪德字数:4984更新时间:2018-04-12 16:35:50

广诚很丧气,盲目地走着,不一会就到了铁路边。他疾步跃上铁路堤,踩着钢轨走了一阵,走不稳,又走,还是只走得了几步。他觉得烦躁,便干脆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坐下了,想静下心来想想怎么办。

大智门火车站离这里有两里远。雾中一辆火车朦胧的黑影缓缓地开出了站、在不远停了下来。约莫半个时辰,才慢吞吞地喘着粗气又退回站去。他这才觉得自己坐很久了。

也不知道爹娘现在在做什么。爹多半**叫头遍就下地,这个时辰,已经做了一早农活,娘该为爹煮菜糊等他回家“过早”了。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爹娘向来就是哪怕让一家人饿肚子,也会护着他让他先吃。可到了外面,那“山羊胡子”一点都不护着自己,硬要让他一个人流落街头。不信你那作坊就多我一个?爹娘要晓得偏是自己一个没着落,在汉口是这个样子,不心疼叫他回家去才怪呢!

不过家是万万不能回的,哥哥说得对,不要说家里已经穷见了底,要传出去他在汉口混不下去回了乡,连爹都从此会在乡里抬不起头的。

他看着四周的未散尽的余雾,想起了十五岁那年。那是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冬天。早晨,他**自带着一把柴刀,到村对面的山脚下去割柴**。

义田**就在九峰蜿蜒起伏连绵围成的盆地里,背**着与九**山主峰对峙的后龙王山。清晨,白雾从山坳里星罗的水塘中升起后,越来越浓,渐渐四周九山的轮廓完全都模糊在白茫茫之中。他走到一处柴**较密的坡地,正打算做活,忽然间发现一个黑黑的东西、从山脚不远的地方蠕动过来,仿佛是头很大的兽。他被吓了一跳,竟喊不出声来,慌忙在**丛中蹲下。那团蠕动的东西踉踉跄跄地,渐渐近了。仔细看清,原来竟是一个衣服肮脏、蓬头垢面的男人。

那人十分憔悴,仿佛在打摆子,牙巴直打颤。他看见了广诚,眼里流露出了求助的神情。广诚先是吓了一跳,想转身就跑,但看到那人连站都站不稳,竟本能地伸过手去想扶他。这荒郊野地,若倒下去怕就只能等死了,哪能见死不救呢?

广诚将他扶回了自己的家。

他家在后龙王山脚的一处高地上。枯树枝围成的篱笆院中,有五间芦编泥巴墙的茅**屋。广诚让他躺在自己床上捂汗,跑去告诉爹妈。

他爹听后大惊,责怪他不懂事,大清早从山上下来的不知底细的人,是个逃荒讨饭的都还算好的,如果是个土匪怎么办?

但是曾纪奎自己去看过后,见那人确实病得厉害,心就软了。娘卢氏本来就心**,忙给那人烧了热水洗脸烫脚,又赶紧熬了姜汤。

那人几次要拜谢,被曾纪奎劝止住后,就要求不要找医生,也不要惊动别的人。纪奎一下就明白了,又发现他身上有伤,心里又一下怕起来,这人果然是个“匪类”,官府知道或许会“满门抄斩”。他于是悄悄去前屋和卢氏商量了好一阵子。

两人一致认为,报官是万万不行的,若结下了仇,他的同伙说不定会来报复。退一步说,这人面相不恶,不是那恩将仇报的长相,这年头,多少好人让官府冤杀了,就算是逃犯,也未必就是坏人。两人便叫来广智广诚兄弟、快出嫁的广莲,还有广瑞,叮嘱他们千万不可和**人说什么,如有人问起,就说是汉川那边母亲娘家的亲戚……

一声火车的鸣叫打断了广诚的回忆。雾已经慢慢消散,好像又是一个艳阳天。他想总不能就这么坐下去吧,自己该接着去找生活了。

可现在到哪里去找呢?

两个和他差不多打扮的乡下人,抬着一个敞篷软轿飞快穿过铁路,轿上坐着一个穿洋装的人,那精致讲究的衣装他见都没见过。两个抬轿的都敞着短袄,满脸黑汗水流,但广诚却按捺不住内心的羡慕,觉得他们都**自己强多了。

跟着轿子向铁路外看去,那边多是些菜地和荒野。听人说这条路是通黄陂的,大约两里外,好像有个洋人的球场,再过去,又是些荒野芦塘了。那边肯定找不到什么活计。

“饿死胆小的!”广诚忽然无师自通地冒出来一句,仿佛下了决心,他将盘在头上的辫子紧了紧,起身穿过铁路口通向大智门[ 注:本书中的大智门指旧汉口堡的大智城门,在中山大道(即旧城垣)大智路口。不是大智门火车站。]的马车道,盲目地顺着道走去。

绕着荒**水塘子约走了半里地,渐渐前面出现小片的吊脚楼和稀稀拉拉的板房,这些房屋之间的空隙便是弯来弯去的路。不久,有条直路了,不过岔道很多。板房开始变密,并见到有砖瓦房了。广诚沿着最宽的道又走了不远,便踩着了铺着**石的街道,路两边出现了一些整齐的两层的木房和砖瓦楼房。再走下去,街道越来越平整宽敞,路面也变成了条石,至少可以走两辆马车。有**巡捕拿着棍子在街上遛着。不远可见漂亮的西式花园洋房。广诚知道快进法租界了。

他怕洋人欺负,听说闯错了地方都要被抓起来,那样连给哥哥报信的人都没有,便不敢再往前走,又倒过来朝车站走。来的路已经不记得了,他想沿着铁路走回去,顺便看看昨天没能仔细看的汉口火车站。

那火车站好气派,有些像个倒扣着的铁皮盒子。它右边是一个货棚和一个大仓库,左边也有一个很大的大棚,像是候车棚,又像是市场,里头人声嘈杂。大棚周围停着大大小小的担子、**轮车。广诚不敢进去,便顺着铁路的方向往西,见到一溜好多家背**铁路堤的板房铺面,是些小饭馆、小茶馆。铺面前有好大一片场地,**老家的集市还要热闹,有卖包子、卖面食的小担,也有卖药、卖小杂物的地摊,一些叫化子也在场中晃来晃去。还有几堆人围成圈子,听里边传出的欢呼和叫好声,不是耍猴就是练把式的,这些广诚在永安堡早都见过的。场边还有个带女孩敲唱沔阳三棒鼓的瞎老头,但没有人搭理他们。

这些没有提起他的兴趣,倒是葱花汤面的香气一阵阵飘来,让他更感觉肚子饿了。他用手掂了下腰上的那一小串铜板,不晓得吃碗汤面够不够。

忽然间听到有人在喊:“喂,那个乡里人,你过来!”

乡里人?莫非是喊我?他转过头看,**货棚侧门边有个很瘦的男人,个子不高,背有些驼,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穿着短袍,扣了顶瓜皮帽,戴着一副黑眼镜,看去倒活像是骷髅洞,正在和一个脚夫模样的汉子在争什么。只听那人又喊了一句:“喊你呢!”广诚心里一动,连忙走了过去。

还没走到跟前,就听那脚夫慌忙说:“这不正好两个人抬?”瘦子不耐烦地将脚夫一推,那脚夫竟被推得退了几步远。瘦子大声道:“你们这些人我晓得,这下你不要钱、我也不找你了。”说罢对广诚说:“这个箱子,你一个人扛到**租界巡捕房[ 注:在今张自忠路、胜利街交汇处。]。给你一块龙洋。”

广诚一听,不由内心涌起一阵狂喜。这些天,他们从硚口一直走到底下**租界,哪碰到过这种运气?好在看到别的贩夫走卒时,他就暗想过,自己可能有一天也会去抬轿挑脚,便将一些要紧的地名使劲记在心里的。**租界巡捕房,不就是德租界再往底下去里把多路么?一块龙洋!今天只要走这一趟,差不多当广智他们做两个月了。

他伸手试了下。箱子长长的,很沉,大概有百多斤,而且很不好扛。不过两百斤的担子他都不在话下哩!可能就是太长太重,**轮车、人力车都不好放,或是东西怕颠,这人才想到雇人扛吧?那脚夫怕是坚持要两个人抬、才丢了生意?

广诚回头看了看,那脚夫已经走开。管他这里是哪个的地盘,赶紧扛了走再说!他心里一动,马上说了声:“我去!”将木箱竖立起来,用力一下就扛到了肩上。瘦子慌忙喊:“轻点,摔了要你赔的!”广诚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稳了稳架势说:“走吧!”

那瘦子得意地点了点头,甩手就在前面走了。那人不走法租界,却顺着铁路边的高低不平的小路往“底下”走,有一段满是石头碴,踏着脚生疼。沿路都**刚才萧条多了,除了往德租界方向看可以看到几处孤**的工厂外,像样的房子不多。广诚恨这家伙不带他走好路,猜这喜欢摆谱的家伙顶多是个有钱人的跟班,戴副黑眼镜装样子吓唬乡下人。

“不出一年,这些地方,一直到丹水池下边,都要成大**本的租界。”瘦子得意地顺着铁路一直指向很远处一**野地说。

广诚听他说出这话,心里更不舒服了,这家伙原来是为**本人做事的,小**本总想充什么大**本,又在打我们地的主意哩!他从记事起,就听说过甲午年和**本海战打输的事,也知道几年前八国联军、**本和其它洋鬼子到中国烧杀掳掠的事。乡下人个个恨不得生吃了洋人。朝廷还赔给小**本很多银子。是多少,广诚不清楚,反正听说很多,乡里捐税一年**一年重,就是这么来的。他很有些讨厌这个瘦子了,暗暗在肚里骂着“**本**”,然后粗声粗气地嚷道:“喂,歇口气!”

已经可以看到通往西商跑马场的大路[ 注:今三阳路,当时由德租界通往跑马场的大路,两边筑有高墙以防华人进入,仅开了一通道供行人横穿。]的高墙了。他知道这一片住着好些刚来汉口的黄陂人,前边应该有个火柴厂,昨天和哥哥刚去过。他不等瘦子同意就停下了脚,放下箱子,站着休息。瘦子只好也停了下来等着。广诚走了大半个时辰,现在又饥又渴,也燥热起来,肩膀也被箱子勒得十分疼痛。站了一会,心里越发焦躁,又想不如快些到了算了,于是换了个肩,又上了路。

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租界巡捕房到了。那瘦子叫广诚在院外大门口放下箱子,在值岗的旁边等着,自己进去了。不一会,从里面出来两个华人,抬了箱子进去。

广诚等了一阵,不见那人出来,便对岗哨说:“麻烦你通报一声,我还等脚钱呢!”

那岗哨瞪了广诚一眼,却不答理他。广诚无奈,只有耐着性子继续等着。

约莫过了一顿饭功夫,那瘦子才出来了,面无表情地走到广诚身边,摸出一个铜元,递给他,然后转身就走。

广诚一看不对头,这才几个钱?便一把拉住他,小心地说道:“官人,您给少了!”

瘦子那躲在黑眼镜后面的眼睛一下猛爬到镜框外,好像因为惊奇、要出来才看得到个究竟。

“什么少了?你看清没有?这是天津铸的铜元,这上面有‘每枚当制钱十文[ 注:一吊为一千文;到清末,银价猛涨,一两白银竟可以换到制钱二千三百文之多。“龙洋”指清代光绪年间所铸带有龙图案的银元。在湖北又称龙云。鹰洋为当时很流行且值钱的墨西哥银元。]’的字样,当十个铜钱呢,你认不认得字啊?见过没有啊?”

广诚听到他这瞧不起人的口气,十分反感,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虽说自己没有钱,却对各种钱币的样子都悄悄记得很清楚。“不是,您驾!”他克制住自己的气愤,用汉阳人最客气的语气、耐心地企图说服他,“您驾说的是一元龙洋。”

“你说么唦?我说得清清楚楚是一块铜元啊,你是不是耳朵背,听成了龙元?”瘦子竟摆出一脸诚恳相。如果感觉不出那眼神中的讥讽,你倒会**觉得受冤屈的反而是他了。

广诚万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说谎脸都不红,心想怎么进城来这么容易就碰上骗子了。他仍抱着希望,压住性子说:“您驾刚才说得很清楚,哪是说的铜元?明明是说的‘龙洋’!‘龙洋’两个字我听得清清楚楚,我听得很清楚的。”

瘦子又是摇头又是晃脑,扯高了声音:“你发财啊!龙洋,还鹰洋呢!现在龙洋一元要值**百文,那么好赚,我都去扛了。”

广诚火气一下冲了上来,说:“你说的话怎么收得回去?你能扛?你去把箱子一个人扛到门口来,你只要能扛起来走三步,我就不要钱了!”

瘦子板下了脸,挥手说道:“箱子是**署长中山大人托运来的东西,我已经交了。我警告你不要在这里瞎闹,这是什么地方你弄清楚啊!”

“你……赖账啊?”广诚仍在极力**耐,“十文钱,哪个肯把这么重的箱子送这远哪?”

“你不就送了?”瘦子讥讽地笑道,“城里的钱那么好赚哪?你做梦吧?**!一文钱我都不会加!”

“你到底讲不讲理?”广诚感到**无可**,那把火已经冲到了头顶,凭他的力气和功夫,只要一出手,就要把这家伙的骨头拧断,但他看到那两个持枪站岗的,懂得现在不能依自己的性子,便咬着牙说道:“你再说一遍!你要敢说你说的不是‘龙洋’,你赌个咒!”

“你想干什么?乡里人!”瘦子板下脸,露出了凶相,恐吓道:“这可是**租界巡捕房,你要敢胡闹,就把你抓起来!你个臭苦力!”

大门口的卫兵狰狞地瞪着他。广诚没有想到来汉口就遇到这样的人,他生平还没有见过这种无赖!在乡下,说出口的话就没有人反悔,**城里人强多了!这明摆着仗势欺人!欺他是乡里人!乡下人就该受欺负吗?这家伙不就是仗着他身后有**本人吗?他**想把朝他指来点去的瘦骨头手抓过来,给他点厉害看。

但此时哥哥早上的叮咛在他耳边响了起来:“广诚,城里人狡猾,脾气要收着点,千万莫惹祸。”他得压住火,这里荒远,除了**本巡捕房的,没有什么别的人,这些家伙又有洋枪,**出了事,连个给哥哥报信的都没有,好汉不吃眼前亏,以后这小子迟早还会让我碰上。他强**下这口气,啐了一口,转身大步离去。

  曾宪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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