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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三春牵着苏仲春的手，朝取暖的老者那边走去。
脚踩在积雪发出的咯吱吱的声音，不是很响，却与周遭不变的环境很是突兀，仿佛平地骤然长出的**的荆棘，不由人不注意，他们二人还未走到老者跟前，便被老者发觉了。
老者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眼睛朝孟三春和苏仲春两人望来，然后他伸手抚顺些许零散的花白胡须，双手放在膝盖上，缓缓起身。
“要过河吗？”
老者声音不大又嘶哑，随时都能被风声给吹散。
孟三春朝老者拱手，道：“麻烦船家了！”
老者抖了抖肩膀，把那落雪给抖了去些许，然后伸出干瘦的手，抓起倚在枯树上的长篙，扛在肩头朝河边走去。
孟三春和苏仲春二人跟在其后，走到了河边的船旁。
老者走到船边，并没有去解开栓船的缆绳，而是转身对孟三春说道：“之前是九死一生吗？”
“是！”孟三春朝老者拱了拱手，“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两人一问一答，清晰利落，打禅机似的问答，反倒使苏仲春一头雾水。
老者听到孟三春的回答，心中好似放下重担一般，面色舒展，接着长舒一口气，嘿嘿笑了两声，嘴中哼着含混不清的歌谣，弯腰利落地解开缆绳，长篙撑地，借着力上了船，他转身拉一把孟三春，然后走到船的另一端。老者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全不似枯槁外貌给人行动迟缓的错觉
待苏仲春也上了船，她与孟三春在船上坐稳，老者这才长篙入水，用力一撑，小船先是一顿，而后如箭离弦划入了水中。
黄河水面波涛起伏，小船也随波涛上下，但是坐在船中的人，并未觉得颠簸，这令孟三春感到好奇。
船离开岸边一段距离，老者把长篙递给孟三春，自己则摇起了桨。
“你们来的有些晚啊！”
这话刚说完，老者似乎又觉得不妥，改口又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
孟三春听闻这没由头的话，以为遇到了水鬼，下意识就去握刀，他这反应刚好落在了老者眼中，后者仅是嘴角扯起，笑了笑。
“别紧张！我不敢保证整条黄河上没有水鬼，但在我这里，上下十五里，敢做水鬼的，都变成了**鬼！”
老者说话间，用手顺了顺花白胡子。
“你是谁？”
孟三春倒是没开口，问话的是苏仲春。
“多少年了！你若不问，我还**想不起来自己是谁。”老者似是回答苏仲春，那脸上显露的追思，又像在喃喃自语。
孟三春讨厌别人故弄玄虚，正要开口，不曾被老者抢了先，“若我猜得不错，二位应该从是弥勒寺经由风鸣山而来吧！”
“正是！”孟三春道。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
老者脸上洋溢着欢乐，出于高兴，双手松开船桨，任船在漩涡涌动的河面上自由漂着，而他则双手顺其了那花白又稀疏的胡须。
“船在行！”
孟三春察觉老者心情过于高兴而忘乎所以了，当即开口提醒老者。
老者讪讪，抓住船桨继续朝对岸划去，期间他自嘲道：“夫子说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我这期颐之年，竟然还因忘乎所以而失态！让二位见笑了！”
听他这番自言自语，孟三春心中诧异，他之前以为老者最多也就古稀之年，可没想到自己竟然少估量了一个壮年。
看见苏仲春也是一脸诧异，孟三春知道她想必也是估错了老者的年岁。
在三人有一句没句的闲聊中，小船**岸在一座青石岸堤的渡口。在岸堤之上，一棵大树遮蔽下，还有一座三层高的朱栏雕花的飞檐楼阁，之前孟三春隔河望来，却没有留意到。
老者先上了岸，把船系在渡口青石柱子上，搭把手把孟三春和苏仲春给拉了上来。
拾阶而上，老者走在前面，朝那三层阁楼走去。
原本孟三春和苏仲春二人要离开，不过被老者给叫住了，邀他们二人走进阁楼。
这座阁楼所在之处，不是仅它孤零零矗立在黄河岸边，而是在它之后是一座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庄园，顺着堤坝延展下去。
孟三春和苏仲春跟随老者上了阁楼的最上层。
老者依次推开阁楼的四面窗户，坐下后，对孟三春说道：“这座楼阁名叫望归楼，望谁归来呢？就是盼着我归来！我的妻子在这里望着黄河对岸的我直到死去，我的儿子在这里望着对岸，长大、成家立业，而如今我重孙也在前天娶妻了……”
老者说这些事情时，神态之中全是满足感。
“父亲！”
“爷爷！”
“祖爷爷！”
“老家主！”
…
老者话还未说完，便被乌压压进来之人的各种声音给压盖了下去。
望着脚下跪着的人，老者起身挨个摸了摸头，然后让他们起身。随后，他让**人都退去，只留下儿子、孙子和曾孙，即使这样，这阁楼的空间还是显得拥挤。老者无奈之下，仅留下儿子，让剩下的人都退了下去。
“我姓康，名字我自己都想不来，看来人一老记性也差的很！只记得当年江湖上人送的一个诨号康十步！”
孟三春听到这个名号，先是一愣，而后惊起！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孟三春记得张折天祖师留在弥勒寺**书楼中的笔记上，对康十步有记载，还引用谪仙的《侠客行》，为期作赞，末尾还不忘感叹一声“壮哉康将军”！
“康将军！”
孟三春起身，后退一步，对康十步稽首，以示尊重！
康十步起身扶住孟三春，待孟三春坐下，他对侍立在身后的儿子说道：“这是贵客，你去准备准备！”
康十步的儿子康国泰告退后，康十步从怀里拿出一块看着年头久远的羊皮，递给了孟三春，说道：“当年对张门主的一诺，时隔一甲子，终于完成了！”
“什么诺言？”苏仲春小声问道。
“他许诺我康氏子孙富贵，我许诺为他在黄河对岸摆渡归去人！”康十步说道。
“岁月一甲子，这一诺何止千金呢！”苏仲春感叹道。
孟三春看完羊皮上的内容，把它又归还给了康十步，起身拱手，道：“不瞒将军，我夫妻二人干系太多，看似从容，实则亡命天涯，祖师有言，诺尽缘尽。将军，就此别过！”
“走！往那里走？”
门外传来一声呵斥，声音落下，一扇门被推开，然后一颗人头被扔到了康十步的脚下。
另外一扇门也被推开了，走进来两位身着黑袍之人，他二人一左一右并排站着，堵住了房门。
孟三春望着这两位不速之客，看到他们抹额上那篆书“人”字，再看看两人胸口，一人秀有“离”卦象、另一人则秀有“兑”卦象，心中杀意陡然四溢！
“我二人没有**要求，仅取他们的人头，” 离暗尉伸手指了指孟三春和苏仲春，“另外，你这望归楼空着也是空着，暗使卫要了！”
望归楼是康家的象征，暗使卫杀了康十步的嫡长孙，还要妄图康家，野心昭然！
康十步不等他话说完，**气自体内暴发而出，如龙卷风一般，所过之处尽数撕**，孟三春因为要护着苏仲春，出手慢了一步，等他抓住兑暗尉的脖子时，离暗尉的头早就被康十步一拳给打爆了，化作血雾，在空中慢慢飘落。
“康氏子孙与暗使卫誓不两立！”
康十步声音虽然不大，却足矣令整个康氏庄园的人听得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