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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吹散了一大块乌云，风中的太阳像是戴上一条白色的纱巾，白蒙蒙的有气无力，刚刚钻出厚厚的云层，前几天刚刚显现的春天味道又被冬天的气息压下去。

炊事班班长拿着一根枯黄的树枝，在一片嫩绿草地上走动，深一脚浅一脚，草地柔柔的、滑滑的，用脚踩下去，像一大块海绵，软绵绵的，站累了可以躺在草地上当席梦思床睡。

马上就要开会，这里没有一点紧张气氛。胡副厂长皱着眉头问：“都没事干？”

“抢抓机遇，赶在太阳露头的一会儿工夫，安排班长带领红白案厨师把培植的一盆盆名贵花木清洗得干干净净，看上去个个像是穿上一件新衣，搞得漂漂亮亮的。”熊科长沾沾自喜地汇报，越说越来劲，“再在暖和的阳光中养养精神。”

胡副厂长打断熊科长的滔滔不绝，指着花盆上的一个大网，奇怪地问：“这又搞出什么花样？”

“怕鸟儿们来吃，特意找机修车间做了一个钢丝网的防护罩。”熊科长拿出一个遥控器，得意地向胡副厂长介绍他的发明创造。

熊科长按下遥控器的一个蓝键，二米见方的防护罩像太空机器人一样，先是侧翻倒地，接着正方形的四个边朝地的一个方向折叠，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收拢。防护罩撑起来空间很大，折叠后小巧玲珑，不占地方，便于搬运到任何场所。

要是在平时，胡副厂长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所分管的部门一天不出事，他就高枕无忧过一天舒坦日子，做他的太平官。这么大的一个厂有一点跑冒滴漏在所难免，只要年成好，还在乎麻雀吃多少。但今年国家宏观经济形势下行压力大，企业面临外部环境变化所带来的生产经营方式调整与产业转型，致使厂里的经济很不乐观，领导班子在一起开会讨论，干什么都不赚钱，投资什么都赔钱，大不如从前。

胡副厂长双手叉腰，抬起一只脚，大叫：“什么时候了，**的还在这里烧包显摆。”

“烘托一个良好的会议气氛。”熊科长自信地邀功。

“赶快把这些花统统送走！”

“送早了领导不会种植。”

“安排人跟踪服务。”

“赶在除夕这天送上门才有意义。”

“这是食堂还是花圃，全部都搬回去藏好。”

熊科长**里的小眼珠转动几圈，察觉到胡副厂长真的生气了。他二话不说，转背对班长一声吆喝：“全部搬回去，一盆不留。”

班长指挥厨师把一盆盆名贵花木刚刚搬到才探头的阳光下，还没有捞到歇脚喝一口茶。接着马不停蹄，由熊科长亲自过问引路，先抬回宝贝似的自动收放防护罩，藏在司务长会计室的隔墙暗道里。然后，又将一盆盆花搬回到由库房改建的花房。在胡副厂长面前干事，个个神龙活现，速战速决。

院落中的场地捡开敞了。胡副厂长的目光扫向院落西北角的一棵银杏树。抬望眼，高大挺拔，到三层楼那么高。矫健的身躯在深远的天空映衬下，更显得英俊威武。炭条似的枝杈，小巧玲珑伸向苍穹，浓密得像一片小树林。一片片黄褐色的树叶，在风中瑟瑟飘落，给院落的草地铺上一层“金毯”。胡副厂长心想，这是一个休闲的好地方，冬暖夏凉，厂长真有眼光， 择此块宝地开现场办公会。

胡副厂长的目光落到银杏树得由两个成人合抱的树杆后，感觉戳眼，对熊科长接着大叫：“把藏獒牵走。”

“空荡荡的一无所有，太寒碜了。”熊科长恋恋不舍，求情似地说道。

“要学会哭穷。”胡副厂长高屋建瓴，毫不保留的给熊科长点拨，“买个馒头还要分期付款，你说得别人真的相信感动了，你就赢了。”

“会哭也没用。食堂里的工作，做得再怎么好，这些人也会鸡蛋里挑骨头。”

“你如果冒泡，要知道枪打出头鸟。”

“跟紧组织部，年年有进步；混进了工会，轻松捞实惠；后勤拼命干，一年到头等于白干。工会哪次开会不是鲜花炮竹，拍照摄影，大吃大喝。”

后勤系统的这些牢**话，对于分管领导胡副厂长来说，耳朵已经听出了老茧。凡是他解决不了的问题，采取的态度是不疏也不堵。撇开脸朝院落四周重新扫视一遍，嘴上叼着一支中华香烟，等着熊科长打火点烟。

熊科长说归说闹归闹，小眼睛很管事，不失时机打着火机，举起红红的火焰，送到胡副厂长两唇叼住的烟头上。

“这是开保障民生工作现场办公会，不是开年终总结表彰大会。”胡副厂长点着香烟，没有再大叫，说话的语气缓和下来，语重心长开导熊科长。

胡副厂长是一个老烟鬼，滴酒不沾，但香烟一刻不能离手，烟雾缭绕中，思维特别活跃，几口腾云驾雾后，忽然两眼一亮，来了精神。警告熊科长说：“工人们不能三五成群坐在那里闲聊散扯。”

“我已经安排学习文件。”

“学习的事安排在下班后。”

“现在是班后，他们要到下午四点才上班。”

“把大家组织起来挖大米，从这个米缸挖到那个米缸。如果会议还没有结束，再从那个缸挖回到这个缸。总之有一条，一定要营造一个你追我赶的火热劳动场景。”

熊科长心领神会，马上就布置好劳动事宜。不一会儿，参加会议的各位副厂长陆陆续续到达食堂后院。熊科长像是家里办喜事一样，忙得不可开交，给各位副厂长泡茶敬烟，宁落一村，不漏一户，还大声招呼没有拿到香烟或者茶水的抬一下手。他这里话还没有说完，又听见院外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跑过去开门。

“嘭！”的一声，熊科长还没来得及开门锁，院门就被重重踢开。门颤悠悠迎面撞了他一个满怀，心里不由得一沉，这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