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筠松和张捕头听了,两人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黄四埋着头,颤抖着进来。一到屋里,双脚便发软,跪到地上,叩头说:“大、大大人饶命,饶小人一条狗命……”
苟当家踢了他一脚:“这儿不兴叫大人的,谁敢这样称呼?趁早敲了你的牙齿!我们要称朱太守九百岁大人,知道不?”
朱太守宽宏大量地说:“黄四本是粗野之人,自然不懂规矩,能叫得出大人就行了,以后多学着点。”
王四便不断地跪头谢恩。
苟当家抓着耳朵扯起他的头,骂:“你对着个乌龟叩头干什么?把乌龟当我们九百岁大老爷?”
黄四定眼一看,面前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用木精雕细刻的鸟龟。
朱太守站在他的旁边。
他以为东窗事发,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跪到朱太守面直磕头,紧张地说:“九、九九百岁大大人,不是小人痛惜这条**,而是张、张捕头和我舅父杨筠松作怪,弄虚作假,让小人保住了命根,今天只要保得小人一命,小人情愿自阉,把**献给九百岁大人泡酒……”
张捕头立刻打断王四的话:“你个黄四发了高烧,在这儿胡言乱语,有谁会相信你的话?”
朱太守却说:“为我能喝上一杯补酒,情愿将命根舍弃的人,他是第一个呢,难得!”
张捕头说:“这种人背信弃义,颠倒黑白,早已罪该万死。”
朱太守说:“这是人之常情,小壁虎还懂得丢尾巴逃生呢,何况是人?”然后,和颜悦色地看着黄四,“黄四,你是个明白人,我今天升你做个监察千户,顶补刑察千户黄金来的空缺,好不好?”
黄四眼直直地看着朱太守,张开口,说不出话来。
苟当家说:“你家的祖坟冒出青烟来了,还不叩头谢恩?”
黄四却蹦出一句:“我不想做官,我怕府衙里的那些捕快。”
一句话说得朱太守笑了起来,大家也跟着笑了起来。苟当家说:“你**是傻得可爱,今后,府衙里的捕快都怕你啦,你的官**他们大。”
说着,过去按下黄四的头,慌的黄四磕头如捣蒜。
朱太守说:“免礼了吧。”
苟当家见王四跪着不动,过去扶起他,便听到滴滴嗒嗒之声,原以为是汗水,仔细一看,才知道刚才紧张过度,湿了裤裆。
张捕头平**里最爱欺负黄四这种人,这些底层百姓是他最瞧不起的,今看到黄四平步青云,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愤然,不禁说:“朱太守九百岁大人,我鞍前马后跟了你这么多年,说不上功劳,也有了些苦劳,你看……”
朱太守如梦初醒似的看着他,笑了,一拍头,说:“哎呀,我怎么把你也忘了呢,这样吧,县衙里除了我太守这个官职,其它的你任选,要哪个便哪个,不过,你得提前(钱)来说。”
张捕头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感到没给朱太守好处是绝对讨不到半点便宜的,便与杨筠松向朱太守作辞,黄四也乘机谢恩出门,一溜烟回家报喜去了。
张捕头来到街上一间酒店内,两人坐下喝酒,才喝了几盅,张捕头已经泪流满面,叹息说:“目今天下失政,**臣当道,卖官鬻狱,贿赂公行,悬秤升官,指方补价。夤缘钻刺者,骤升美任;贤能廉直者,经岁不除。以致风俗颓败,赃官污吏遍满天下,役烦赋兴,民穷盗起......”
酒保过来,给了张捕头一张纸,指指上面,慌忙而走。杨筠松拿过,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谢绝狗吠和谈论政事。
张捕头仍然情不自禁地说:“我儿时丧母,打柴为生,练得一身好力气,十**岁便进入官府,以性命去打打杀杀,身上伤痕累累,始做到个捕头,说起来自己都惭愧,在这位置**久,得不到提升,上头的人看我不起,下面的人盼着我死,因为占着位置,压着下面的人都上不来,怨言多不胜数,**不知如何是好。”
杨筠松喝了几盅酒,也暗自垂泪,说:“人处乱世,世界虽大,能够容身已经不错了。你一个人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只好这个世界改变你了。”
两人感叹世情,大盘大碗饱餐了一顿,到了晚上才各自去。
张捕头回到家门口,举手拍门,里面没听清,以为是风吹,没人开门。张捕头心情郁闷,醉得特别深,软软的倒在地上,吐了一地。有狗路过,吃了,也醉倒在旁边。张捕头便抱着那狗,响着呼噜,一声一声睡去。 有深夜从旁边经过的,见了倒乐了,唱道:“喝酒醉,与狗睡。”
也有的故作惊奇地取笑说:“哇,这屋子里面住着什么大官?张捕头都喝醉了也不敢回家,要亲自给他守门。”
大家平时都饮恨吞声,埋怨张捕头他们平**作威作福,没人愿意多管闲事。
第二天,张捕头刚醒来,还没进家门,又有人来把他请到高升街黄四那儿喝酒去了。
却说黄四回到家里。父亲黄老四抱着就哭,说:“我们黄家到你这一代就没了,你这个不孝之子,害得倾家荡产,还能捡得一条命回来,也是祖宗保佑了。”摸摸裤裆,那物儿还在。黄老四愣了一下,便说:“既然还没阉,你快些跑吧。”
黄四笑着说:“不用跑了。”
老黄四瞪大眼睛:“不跑,你等着我们黄家绝后?就是跑到深山老林里去,我这把老骨头也和你去。”说着急促地翻箱倒柜,收拾行李。
黄四把那些东西一丢,说:“你个老糊涂,还跑什么?我现在当官了,从此以后,别人跑我了,我还用跑别人么?”
黄老四拿来根烧火棍子,举棍子就打,说:“你个**骨头,净说疯话,想气死老子找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