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一直愁眉苦脸的梁员外居然一反常态,笑逐颜开地吩咐下人杀牛宰马,安排筵宴,如获至宝似的请杨筠松痛饮,又叫那些丫环跳舞欢歌。
他与杨筠松吃得酩酊大醉,倒在地上,手**加在一块。
杨筠松翻着白眼,梁员外吊着一条口水入睡。
众人在旁边守候,不敢高声说话。
过了半天,两人有些清醒了,便坐到桌上。
早有下人给两人送上解酒茶。
喝过解酒茶,梁员外便把杨筠松拖到后花园的凉亭上乘凉。
梁员外挥手叫一个刀疤脸家奴。
那刀疤脸家奴快步到梁员外跟前,如同一粒虾米那样弓着腰站立。
梁员外突然捉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扯,把衣服扯破了。
梁员外口里唠唠叨叨地骂:“蠢货!你怎么偷赖了你,老子给你好吃的,给你好穿的,还给你倒过洗脚水,你怎么一件事也没办成?”
那人跪在地下,说:“老爷啊,我不曾偷懒;若偷懒,就打断我的腿吧。老爷恩重如山,我怎么能泯灭良心做人呢?”
梁员外说:“你怎么骗得过我这双眼?我这左眼一跳,知道谁干不干活,右眼一眨,也晓得你干过多活。”转头叫:“去拿棍子来,先打十棍胸口,再打十棍背脊,然后再用铁锤敲掉他的牙齿。我就是要打打你们这些没良心的。“
那些人把刀疤脸家奴放倒在地,按着便打。
那刀疤脸家奴极力挣脱,慌忙跑到杨筠松面前,紧紧抱着杨筠松的大腿,磕头说:“大师,帮帮我吧,我前年摔伤了腰骨,再打下去便没命了。”
杨筠松的酒有些清醒了,但不知是“苦肉计”,便说:“员外,饶了他罢!”
梁员外这才转意说:“既然大师这么说,不打你了。看在大师是有良心的人,才没打你这没良心的人,还不快滚!”
那人如同挨打了的狗,落荒而逃。
这时候,杨筠松总算听出了点什么来了,心想:这不明明是借桑骂槐吗?但又不好发作,只好装作糊涂,不动声色。
梁员外见到杨筠松那儿没什么动静,便又对管家说:“管家,附近有什么地方好玩的,明天带大师去散散心。”说完朝管家眨眼,呶了一下嘴。
管家立刻见机行事,躬身说:“老爷,要去大师自己去吧。”
梁员外说:“你不去你干什么?有什么你干?还不如捉个狗,到河边去点点多少条毛。”
管家欲言又止,最后吱唔着说:“要去大师自己去,他去他的,我去我的。”
梁员外骂道:“你怎么不和大师同去,别人还巴不得呢?”
管家说:“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就是受不得外面人的闲气。”
梁员外说:“你有什么闲气?”
管家说:“我不敢说。”
梁员外生气地说:“你敢不说?不说将你嘴巴打成屁股了。”
管家无奈,只好说:“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竹根林鱼塘边那个盲眼公都说了,什么大师,十足个草包,看得到什么好地穴呢?吃了几个月干饭,占着个茅坑不会拉屎的;荔枝村那个大肚婆说得更难听,她说肚子里有料才生得出孩子的,肚子里空空,屁也放不出一个来呢,就是一只----”他听到一只下了蛋的鸡在叫,索性说:“一只只会吃喝玩乐,不会下蛋的鸡。还有打铁佬说……”
梁员外听了,气得抓耳挠腮,暴跳如雷地一拍桌子,说:“他们敢这样骂大师?都给我捉来,全部阉了。”
管家说:“老爷息怒,骂的人蚂蚁一样多,我也不想说与你听了,反正你阉不了那么多的。”
杨筠松听了,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脸上一阵一阵发热,说:“老爷,不是不想点出地穴给你,确实是地穴要靠天缘,既是这么多人骂我,我就不能不让他们都看看我杨筠松是什么样的人了,附近的山没了你梁员外满意的地穴,我们往两个方向走,就是北和南,龙跟水走,北面发龙,必有贵地,南面为水尾,必然有富地,再过几天,我和你们去,也让你们看看我的真功夫。”
梁员外心中暗喜:请将不如激将,果然不出所料,有本事的人都会钻到牛角尖里出不来的!梁员外立刻对管家说:“快,去告诉那些爱嚼舌根的人,大师先往北,再向南,把最好的地穴都点出来让他们看看。”
管家同仇敌忾似的说:“对呀,就要让天下每个人,都知道大师的厉害。”
梁员外偷偷看杨筠松,心里得意洋洋地说:这回骑虎难下了吧?开弓已经没回头箭了!
第二天,梁员外与杨筠松正在谈说之中,只见一个家奴进来,说:“罗汉的大师来了。” 杨筠松转身看,见是个肥胖秀才。那秀才长得嫩嫩白白,一进来便对杨筠松倒身下拜,慌得杨筠松急急还礼。梁员外上前扯起那个秀才,对杨筠松说:“这是我家一直养着的风水师,罗汉(地名)人士,姓卢,大家叫他卢地仙。知道大师在此,特来拜访。”
“卢地仙”立刻抱拳说:“做堪舆的人,个个都是别人家的老婆靓,自家的堪舆术排第一,倘若谈论起堪舆,谁也不服谁,都有自己的理论,都有自己的主张,然而提起杨大师,我们这一带个个翘起大拇指,没有不服的,只是今天才有缘见到,请不吝赐教。”
杨筠松说:“堪舆之术,博大精深,变化万千,我对堪舆虽然着迷,但也正在苦苦摸索,不得要领,不懂的地方,多不胜数…….”
“卢地仙”插口说:“杨大师已到如此境界,倘且如此谦虚谨慎,可笑我们很多‘半桶水’的人狂妄至极,有的还号称‘钻地龙’,自称‘地王’的,想起来真是太浅薄了,而且可笑至极……”
正在论说,又一个家奴进来,通报说:“老爷,白石的大师来了。”白石是一个地方的名字。
随后,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子进来。杨筠松看那人,脸上瘦得没多少肉,尖尖的头上毛发全白,捋着花白的胡子,盯着杨筠松,说:“你就是杨筠松吧?我是白石的----你叫我瘦曾行了,一看你眉睫清秀,眉为君眼为神,就知道你不是平常之辈,你点出的地穴我都看过了,一一考究过了,直到昨天晚上我才想明白你的堪舆之法,到了今天,又想不明白了,小小年纪,你的道行这么高深莫测,不敢想象……”
梁员外生怕“瘦曾”把杨筠松捧上了天,提高了身份,恐怕今后不好行事了,便干咳了一下,打断他的话说:“曾大师也是我家养的地师,看地穴经验十分丰富,走遍天下名山,见过人间许多风浪……”
不想“瘦曾”却满脸惭愧起来,说:“梁员外过奖,实在过奖了,我不敢当呢。”
梁员外惊愕地鼓大双眼,差点从太师椅上掉下来,因为“瘦曾”是个远近闻名的“老子天下第一”,凡是堪舆上的事情,你要说他半点不是,他必然与你干戈相见,分外眼红,鞋子从脚下送到你的头顶,谁也不敢轻易惹他的。
然而他今天怎么啦?居然对杨筠松这么心悦诚服,不得不令梁员外头痛。
梁员外本想把这些大师请来,做杨筠松的眼中钉和肉中剌,好好地教训一下杨筠松的----正在想时,便听到“瘦曾”说:“在洪冠,有个叫中宫的地方,必结大地穴,能出王公大臣,然而我看了差不多一辈子,就是看不出穴位结在什么地方,我看不出,但我想一定会有人看得出来的,听说,世上的风水宝地,无论生得多么奇怪,必然有人看得出此穴的,今天终于我终于找到了你杨大师,杨大师肯移步一看,我心足矣!”
梁员外双眼放亮,说:“这穴好地都听说多年了,就是点不出来,杨大师,你不要嫌远了,路在脚边,迟早我们都能走到的,”
杨筠松刚点头说好,家奴又跑进来,报告说:“大成的大师来了。”大成也是一个地方的名字
那大成大师已经站在家奴的后面,粗着嗓门问:“哪个是杨筠松?”
杨筠松心里“格登”地打了个冷颤,看到那人头粗、脖子粗,手脚和腰身也很粗壮,脸上长着一嘴胡子,以为挑衅寻事的绿林好汉来了。梁员外倒乐了:杨筠松的死对头终于等来了!他忙指着杨筠松说:“你有什么事,尽管找杨大师吧!”
那胡须佬却上前亲热地拍杨筠松的肩膀,笑了起来,说:“有人说你不行,我打了他,看哪个人还敢说你的坏话?今后谁敢欺负你,谁敢说半句你的不是,我不会轻易饶他的,我的拳头不会客气的……”